“不碍事。”长胖了些的周琴笑得温柔,“都四个月了,不碍事的。”
刘玉真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怠慢连忙扶着她坐下,“周姐姐你都怀孕了怎么还回来啊?虽说已过了三个月,但是从府城到这里也要好一阵子呢,老太太必是能体谅的。”
“在府城更烦呢。”对着刘玉真周琴是无话不谈的,埋怨道:“知道我怀孕了婆母便张罗着给夫君纳妾,我那小姑子更三番五次地回娘家来,上蹿下跳的,我坐稳了胎可不就躲回来了。”
刘玉真一愣,“那梅姐夫……”
“夫君也烦着呢,跟着我一块儿回来的。”周琴温柔地笑着,略圆的脸上有几分羞涩。
“那就好。”刘玉真赞道,梅姐夫能跟着周姐姐回来,想必也是不想纳妾的,这样就好。
周琴:“夫君原还想着和陈举人商讨一下学问,结果那般的不巧我们前儿回来就听说他去京城了,他好一阵遗憾。”
刘玉真:“是啊,他前些日子就走了,要明年夏天才能回来,不过我们家慧姐儿在呢,慧姐儿来,这是母亲的好姐妹周家姐姐,你喊一声周姨母便是。”
慧姐儿乖乖地喊了一声周姨母。
“真是一个标志的小姑娘,”周琴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对身后的丫鬟说:“快去把我给孩子们准备的见面礼拿来,我专程去府城如今最时兴的那百巧阁里挑的,那里的玩意儿精巧得很,比我上次在你这看到的也不差了。真姐儿我还给你带了一套,还有那些珍珠粉和香料,晚些一并给你送去。”
百巧阁?那还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第49章
刘玉真和桂枝都是难掩笑意。
周琴也是一个聪明人, 但如今怀孕让她的思维都有些迟钝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百巧阁……”
刘玉真点头, “那里头的有些花样是我画的。”
“我家姑娘有那里头的股子呢。”桂枝补充道。
“天爷啊……”周琴惊讶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若是告诉了我怎么也得给你捧捧场啊, 这百巧阁虽然这段几天好起来了但是之前都无人问津的呢。”
“也就是最近的事。”刘玉真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如今那里是三姐姐管着,我就画些图样子。”
“就是你那位嫁到府城孙家二房的三姐姐?我记得她是个美人儿,怪不得她前些日子穿了一身百花裙参加了知州大人家的宴席。自那以后啊这白巧阁便起来了, 我怀有身孕没去, 听说那裙子美极了, 走动之间如有百花盛开, 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呆了呢。”
周琴感叹,随即又看了她几眼, “这传闻里,和你这一身有些像啊,你刚刚朝我走来的时候我也隐约觉得有蝴蝶在你的裙摆间飞舞, 和你今日头上的点翠首饰极配。”
“我这一身是绣上去的, ”刘玉真给她解惑, “她那一身是几匹料子拼接的, 所以才这么快就能得,不过图样子是我给的。”她只给了图样子, 但是三姐姐能想到在知州家的宴席上一鸣惊人, 还真有几分经商的天赋。
“原来如此。”周琴偷笑, “如今这府城的小娘子们为那一身衣裙都疯魔了呢,若是没有简直都不敢出门了,要不是我如今怀孕了不能穿那样显腰身的裙子,我也得去买一件。”
“等你生下了小侄儿,我定送你一件。”刘玉真开心地笑道。
“那我可是记下了,到时候你若是不给,我可是要堵着你家的门讨要的。”周琴狡黠一笑。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周姐姐……”刘玉真话语一顿,目光透过院子里忙碌着的人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那是二姐姐?”
周琴顺着她的目光往那方向看去,半响点头道:“是的,她今日是穿了这身衣裳。”又回过头来看她,“她的事我都听说了,母亲跟我好好的抱怨了一通,说二房行事太没有章法了,一点儿大家子脸面都不顾。”
“如今那通房还在断断续续闹着呢,偏偏二婶和二哥又舍不得处置,长久以往定是要不好的。哎,我二哥啊从小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你二姐也是,都怀着身子呢,还出来迎客,家里也不差这么一个人。好了,不说这些,我也该领着你到屋里去了,久了母亲要派人来寻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打趣道:“你如今啊,是这县城里头一等的尊贵人了,听说前些日子陈举人去京城,县令大人都亲自来送呢,那些秀才童生们就更不必说了,把那长亭挤得不行,这出来接你还是我从大嫂嫂那抢来的活计呢。”
“如今这县城里除了我娘她们几个,旁的都比不过你。”
刘玉真也跟着站了起来,领着慧姐儿往前走,“我哪能跟你娘他们相比,大家不过是瞧着他有前程罢了。”
“谁不是呢,”周琴的手搭在春杏的手臂上,“夫荣妻贵,咱们女子所求的不就是如此吗?”
刘玉真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我险些忘了,”周琴凑近了小声说道:“我今日出来接你,除了和你许久未见之外还有一桩事,我听母亲说如今县城里好些人家想要求娶慧姐儿呢,你若是没这个意思便小心些。”
刘玉真惊呆了,“不会吧?这也太早了,家里头她四姑姑都没定下呢。”
“不早了,女儿家七八岁就定下的也不是没有,我和夫君就是娃娃亲,”周琴的声音很低,“而且你那乡下长大的小姑子哪能和慧姐儿比?她那如今是举人,将来没准就是官老爷的爹就不说了,单单她那嫁妆就能让不少人眼热。”
“如今她有你教导着,也不在三不娶之列,有些人可不就起了心事,还想着让我们家老太太或是你们刘家那头做媒呢,总之你当心着些便是了,可莫要着了人家的道了。”
“我明白了。”刘玉真慎重点头,她是不可能答应慧姐儿这么早就定下婚事的,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好。
……
“陈太太来了——”
周家为此次周老太太的七十大寿搭了好几个喜棚,周琴领着她来的这一处是堂屋所在,还没进呢里头就有人喊开了,随即有几个年轻的妇人迎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周大太太的庶子媳妇,刘玉真在闺中时见过几次,但就属这一次见到的笑容最灿烂。她先是和刘玉真打了声招呼,然后对着周琴笑道:“三妹妹,刚刚姑爷打发人来寻你呢,也不知是什么事,你快去瞧瞧吧。”
周琴听闻顿时有些急了,对刘玉真道:“真姐儿,那我便不领着你进去了,三嫂真姐儿就麻烦你照应了。”
周三奶奶和善回应,“陈太太这儿三妹妹你就放心吧。”
刘玉真也安慰道:“周姐姐你别急,当心些。”
“知道了。”周琴走得有些快,声音传来时已在几步开外了。
刘玉真瞧着她这个样子欲言又止,周三奶奶见状解释道:“陈太太你放心,三妹妹回来后母亲就请了大夫好生瞧过了,三妹妹这胎坐得稳呢,走动不碍事的。”
“让您见笑了,”刘玉真收回目光,“周姐姐嫁人之后性子还是这般,一点都未变。”
“姑爷和她感情好着呢,”周三奶奶的语气中有几分羡慕,“不见了一刻就要打发人来寻的,这几日饭前饭后姑爷还领着她去花园散步,母亲瞧见了直说她嫁对了呢。”
“不说这个了,陈太太,”周三奶奶微低着身子,“这就是贵府大姑娘了吧?真是个标致人儿。”
说着便褪下手里的一个金镯子,递过去笑道:“初次见大姑娘,也没备什么礼,这便拿去玩吧。”
慧姐儿没接,抬起头来看着刘玉真。
刘玉真瞧不过是个不到二两的金镯子,点头:“让您破费了,慧姐儿快谢过周三奶奶。”
慧姐儿伸手接过,脆生道:“谢谢周三奶奶。”
“诶,真是个嘴甜的姑娘。”周三奶奶笑盈盈的,领着两人穿过喜棚来到屋内,屋子里已经坐了许多人了,大多是些上了年岁的太太们。坐在最上头的是今日的寿星周老太太,两旁则坐着周大太太、刘老太太刘二太太、付家几位太太以及县中其他几个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太太们。
屋子虽然大但人也很多,有座的都是些老太太、太太们,那些年轻的奶奶、少奶奶们则侍立在旁,时不时地凑趣说两句话。
“陈太太来了——”
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响起,屋内刹时安静了几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口,想要见见那位县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举人太太是何许人也。
……没准明年就是官太太了呢。
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褚红褙子,二十几许的妇人,容貌寻常打扮略有些老气,她一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一愣,手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摆了。
周大太太皱眉,“不是让你去接陈太太的吗,人呢?”
周三奶奶经过这么一提点也反应过来,回道:“母亲,人在后头呢,陈太太、陈大姑娘快快请进——”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集在门口,然后便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牵着一个女童背着光走来。
她容貌柔美,今儿梳着一个高髻上面插着罕见的翠蓝色头面首饰,身上穿着一件百碟穿花的襦裙,走动间上头的蝴蝶闪烁着明亮的金光,展翅欲飞。
身边的女童也是乖巧可爱,衣裳与她的一般无二只是略小些,看人的目光不躲不闪,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刘玉真带着慧姐儿给周老太太见过礼,奉上佛经道:“这是家母在京城的大相国寺求的佛经,大相国寺香火旺盛最是灵验不过了,愿您增福增寿,喜乐吉祥。”
慧姐儿跪在递过来的软垫上,也跟着道:“祝您长命百岁!”
“好好好,快快请起,这就是慧姐儿了吧,冯嬷嬷快去取了我备的礼来。”周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人则机灵地接过了刘玉真送的礼物,端来了一个金制长命锁。
“真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好姑娘,”周老太太搂着慧姐儿,冲着刘老太太笑道:“将来啊也不知道哪家能得了去。”
刘老太太也是笑着,正要说话呢却听得刘玉真回道:“老太太您莫要取笑了,我们家慧姐儿啊我疼爱得紧,和夫君商议了不到及笄那是不许人的。”
“夫君更是说将来要给慧姐儿选个读书比他强的呢,把我给乐得不行。”
“竟还有这样的事。”周老太太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望向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笑得慈祥,“孙女婿和玉真这是疼爱慧姐儿呢。”
一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慧姐儿自刘玉珠去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岁有些紧张但大体上还是镇定的,礼仪也没怎么差,谢过了所有给她见面礼的大人们。
陈家距离县城很远,刘玉真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要开席了,在他们后头,屋子里的人又迎来了县令太太和主簿太太,教谕肖大人家的宠妾也来了,但是没能进得来这屋子。
人一多,位置就不太够,有些太太们就自觉站起了,但刘玉真不在此列,她因为是除了几位官太太外唯一的举人娘子,不过是屋内还是开席时都有她的位置,宴席上更是坐在了主桌,紧挨着周大太太。
慧姐儿年纪小,和其他小孩儿在一起被安排在了另一处偏厅,刘玉真让桂枝去跟着,身边只留了春杏服侍。
宴席上,能在主桌入座的都是各府的老太太,当家太太们,互相奉承着说上几轮话便有周家的几位年轻媳妇来服侍劝酒,刘玉真又见着了刘玉媛,她虽然没有喝酒但也是四处走动,和旁的孙辈媳妇们没什么不同。
刘玉真开始还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但后面见她虽然柔柔弱弱但是脚步如常不快不慢的,顿时便放下心来。
吃过席面之后,众人又被安排着到堂屋或者偏厅说话,周家人分开了作陪,刘玉真这时候才又见到周琴,忙低声问道:“你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今日可真是把我给气着了,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周琴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夫君今日到花园子里散步,竟遇上了一个湿了衣裳的年轻女子。”
刘玉真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后来呢?”
周琴冷笑,“那个呆头鹅哪有什么后来,他离得远远的都没靠近,当即便打发丫鬟去喊人,谁知那女子竟是个不要脸的,说是失了名节,要给我家夫君做妾呢。”
刘玉真:“……”
又长了一回见识。
周琴继续说道:“夫君根本就没有瞧见她,只听到是个女的便打发丫鬟去喊人,就这样还想赖我夫君,把我给气得呀,当即就把她长辈喊来,跟她说想要给我夫君做妾可以,先把卖身契写来,算这才算是制住了。”
“不过是湿了一点子裙摆,有这样的决心怎么不学了旁人跳下去呢?到时候我家那呆头鹅定是要打发小厮下去捞的,那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
“哎,夫君不过是陪我散步了几日,这就有人眼热了,说起来那人还与你有几分关系呢。”周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刘玉真茫然,“你们家我认识的没几个啊?”
周琴:“她是我那姑母,你那三婶的娘家侄女,也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说是来给老太太贺寿在家里头住了好几个月了。”
“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刘玉真白了她一眼。
周琴掩嘴轻笑,“你夫君这举人考得好啊,若是他没考中这举人,我姑母恐怕早就出来了,她毕竟是老太太庶妹的女儿,自幼也是长在跟前的。”
“你们周家真是乱得很。”刘玉真实话实说。
周琴叹气,点头赞同,“毕竟是百年大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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