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祖母/曾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刘玉真和慧姐儿在丫鬟拿来的垫子上跪下,磕头行礼,并奉上寿礼——人参一支和衣裳鞋袜一套。
“快快起来,”老太太弯腰扶她,拉着她的手端详片刻,“好孩子,这一路来都累坏了吧,快坐,快坐下。”
刘玉真和慧姐儿被安排着坐在大太太身侧,今日是老太太寿宴,这寿安堂内除了刘家人之外还有几个族中长辈,以及交好的其他人家太太,除了县令太太、主簿太太和几位年长的老太太没来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就是前阵子周老太太寿宴的翻版。
比如前些日子见过的周大太太,见她望过来周大太太和善地冲她点点头。
刘玉真赶紧回了个礼,想着待会儿要把给周姐姐做的衣裳托她捎回去,周琴自从周老太太寿宴回来之后就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府城去,刘玉真之前答应了给她做一件好看的衣裳让她出了月子穿的,今日便也带了来。
“怎么不见二婶?”刘玉真小声地问母亲。
“你二婶在外头忙活呢。”曾氏也小声地回她,“你今日不要和她碰面,自从上回女婿把她欲包庇那犯事的庄头这事给搅合了,她瞧我们大房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不要理她。”
说到这事刘玉真就气,埋怨道:“这种事二婶也去做,陈世文告诉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可不是,”曾氏感叹,“不过是一个犯了事的下人,旁人躲都来不及,这谁能想到呢。”
没等两人细说,其他人不知说到了什么提起了陈世文,进而提起了两个孩子,上头老太太便问刘玉真,“怎么不见康哥儿?上回在周家也没见你带着他。”
只带慧姐儿不带康哥儿,原因只是因为康哥儿还太小了,而且上回康哥儿从刘家回去就被他爹打了一顿,导致今天张氏和她都不想再带他过来,就只带了年纪大些,近来稳重了许多的慧姐儿。
“祖母,”刘玉真回道:“康哥儿还太小了,如今天又冷,婆婆和我都担心带他出来会染上风寒,就留在家里头了,待明年天气好了我再将他带给您请安。”
“母亲很好,弟弟也很好。”坐在她身侧的慧姐儿听到她们提起康哥儿,顿时大声回道。
老太太看着她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这养孩子是得精心些。”
闲话未久,便有管事媳妇来请说是二老爷为了给老太太贺寿,从府城请了个戏班子回来,如今戏台已摆好,请老太太和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前往赏看。
老太太那嘴角瞬间就合不上了。
其他老太太、太太们也凑趣地说了起来。“二老爷这般孝顺,老太太好福气啊。”“今日可算是开眼了,走,咱们也去瞧瞧府城来的戏班子。”“可不是,日后啊我们也好说道说道。”“刘老太太真是咱们县里少有的全福人了……”
……
老太太是今日的寿星,戏班的班主将戏册子呈上来给她选,有那《八仙贺寿》、《三星贺喜》、《麻姑献桃》等几部合了今日场景的。
老太太左右推让了几番,点了《八仙贺寿》及《三星贺喜》,不一会儿那新搭的高台之上就铿铿锵锵地响了起来。
慧姐儿记事以来就没瞧见过这样的,顿时就看得目不转睛,刘玉真嘱咐桂枝看好了慧姐儿,然后便和凑过来的三姐姐刘玉蓉说话。
“好妹妹,我今日是来和你说一件喜事的!”刘玉蓉喜滋滋地说:“你好好的猜上一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刘玉真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冷不丁地答道:“可是姐姐你在知州府上穿了我和你说过的那袄裙一鸣惊人,如今你那‘百巧阁’如今门庭若市?”
刘玉蓉愣了一下,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左右看了看,问身旁的丫鬟,“可是你们告诉了五妹妹?”
丫鬟们纷纷摇头。
“哈哈哈,”刘玉真开心地笑着,“好姐姐,我前些日子见着了从府城回来的周家姐姐,她告诉我的,她还从里头买了几样首饰送给我做礼物呢。”
“原来是这样,”刘玉蓉埋怨地白了她一眼,美人做起这个动作来也妩媚万分,“亏我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成想你早就知道了。”
“好姐姐,”刘玉真去拉她的手,“我刚刚不过是玩笑罢了,周姐姐只说了那里门庭若市,小姑娘们求一条裙子而不得,可是到底如何还要请姐姐告诉我呢。”
刘玉蓉这才满意了,探前了身子道:“五妹妹,我跟你说啊……”
第53章
“……我那次回去把你说的告诉了夫君, 他说勉强可行,赚的钱也就够给我买个花戴,气得我呀, 非得让他瞧瞧厉害。”
刘玉蓉如今想到这事还有些不忿,“后来我拿到了你给的图样子, 好看得了不得便让人做了好些,用珍贵的料子做了一批,寻常的料子也做了一批。”
“还有样式别致的首饰,时间短就只做了三五套, 不过也有好些人想要呢。”
“这一个多月啊我都忙活这件事, ”刘玉蓉得意洋洋, “我把那衣裳穿出来时他都看呆了, 后来他也帮忙想了几个主意,可算是让他另眼相看了。”
她凑近了小声地说:“就这半个来月, 我们就赚了两百多两呢!”
刘玉真也吃了一惊,“有这许多?”两百多两不多,但是若是在前头加上小铺子和半个月这两个词的话就很了不得了, 若是如此一年下来不就能赚五六千两?
要知道刘玉蓉的嫁妆明面上也才两千多两而已。
“可不是, ”刘玉蓉得意洋洋, “我准备把隔壁那间绣庄也盘下来, 两间打通了做一间,如今那铺子还是小了些, 好妹妹回头我把账册和银票给你送来, 此次要分你一百三十二两, 我都算好了。”
“那就多谢三姐姐了。”刘玉真不和她客气。
“应该的,”在喧闹的锣鼓声中,刘玉蓉的语气很认真,“我们是一家子姐妹,坑谁也不能坑了你啊。对了五妹妹,你得赶紧的多画些衣裳啊,这衣裳卖得可好了。”
“可惜你给的那些绣花衣裳要耗费好些时日,那什么翡翠也得打发人去买,不然我们也能多挣些。”她说完还有些遗憾。
“好好好,”刘玉真安抚她,“我回去就开始画,正好这几个月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定会给你多画些的。”
刘玉蓉满意地点头,临走前不忘提醒今年冬至她不回来送节礼,但会派贴身丫鬟前来,让她到时候把画好的图样子拿给她。
“这能挣这么多银子啊。”待刘玉蓉走后,桂枝很惊讶地小声说道,慧姐儿也是眼睛发亮。
“是啊,”刘玉真感叹,“我原以为每月能有个三四十两便不错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看来三姐姐还有蛮有经商天赋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刚开始,大家都新鲜,到了后头估计就没有这么多了。”毕竟到了后面热度就下去了,而且肯定会出现盗版,仿造等。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戏唱到哪儿了?”
“唱完第一折 了,”一直在认真听戏的慧姐儿答道:“母亲,这戏真好看!”
“那这折戏讲了什么啊?”刘玉真习惯性地考她。
慧姐儿想了一下,“讲蟠桃会的时候,王母娘娘请了八位神仙……”
刘玉真边听边点头。
“母亲,天上有神仙吗?”慧姐儿好奇地问。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刘玉真含糊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相信天上有神仙,那就是有,你若相信了天上没有神仙,那就是没有。但不管有没有神仙,咱们都要先做好了自己,不能事事依赖神仙赐福的,毕竟若真的有神仙,也是掌管三千世界,可忙了。”
慧姐儿似懂非懂。
“你长大后就明白了,”刘玉真示意她继续看戏,“你瞧,何仙姑出来了……”
铿锵声中,满院子的人听完了《八仙贺寿》,然后又移步喜棚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下午又听了《三星贺喜》,这一次的寿宴便结束了,也算圆满。
托这两部戏的福,刘玉真一次也没有遇见刘二太太,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她怕她,而是二婶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送走了客人,给周姐姐的礼也托了周大太太带回去,刘玉真也到了告辞的时候了。
“你让段嬷嬷处置那些下人,可是有什么打算?”曾氏送她出门,低声问她。
刘玉真并不意外母亲会知道此事,认真回道:“我就是觉得早早处理了也好,毕竟不是我们的人。”
“想一出是一出。”曾氏不太真心地埋怨着:“你先收集了把柄,等你处置了就把这些人的身契都给了我,我另挑了人给你补上。”
“母亲你要这些人作甚?”刘玉真好奇地问。
“自是有用的。”但如何有用,任凭刘玉真再三追问曾氏都没说。
……
十二月初,陈家收到了陈世文经商队的手送来的家书。
刘玉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问道:“可上了好茶?他们几个大老远的走来想必也是累了,让人置一桌席去。”
“姑娘放心,都安排妥了。”段嬷嬷回道。
刘玉真神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将这封有些厚的信又翻看了几下,看了看上头如铁钩般锋芒毕露的字,终究还是小心裁开了。
信有两封,一份是给家里人,另一封则是给她的,上写着‘娘子亲启’,裁开里头先是问了家里人可好,后说了些路上的见闻,感谢她精心准备的行礼,还说那刷了桐油的靴子帮了大忙,路上雨下了半个月,整个商队就他们两个有干净鞋子穿。
旁人都羡慕得很。
再有就是他已经平安到达了广州府府城,她看信的时候他估计已在琼州了,此番去琼州他们是四人同行,有个举人路上不注意生病了,在广州府医治无法同行,遗憾得很。
此外还有一件事,他在广州府见到了之前和她提到过的那位姓邹的同窗,他此次是去筹备明年出海事宜的,邹家大爷对那晒干但还保持着鲜嫩色泽的果蔬异常感兴趣,又听闻他转述的‘在海上发豆芽吃身体会更好不容易生病’理论觉得有理,准备给船队都准备上。
除此之外他还提出想买那能晒出和新鲜时一般模样果蔬的法子。
这件事陈世文在信里说他此前也并未见过晒干后能让果蔬保持如此色泽,泡水后又能恢复口感的技艺,想必很是难得,但邹兄三顾茅庐心诚意诚,他便做主卖了三千两银,并将其中两千两投入邹家明年要出海的海船之中,占了某条船的一成股子。
而且邹家大爷还承诺若这条船沉了会给换一条,意思就是保证她不会蚀本,随信还送来了一千两银票以及契书一张。让她见信之后把那晒干果蔬的方子给了来人,而她若是不愿意卖方子则把银票和契书给人带回去,如此两清。
接下来说了什么刘玉真已经看不进去了,天啊,三千两!一个烘干蔬菜的简单法子居然卖了三千两!而陈世文居然能把其中两千两投入到海贸之中!
如今什么最赚钱,海贸!府城的王家千方百计地想要搭上但都功亏一篑的海贸啊!海上丝绸之路!一车丝绸运出去能换来一车黄金!她这两千两回来没准就是两万两!
没想到居然被陈世文搭上线了。
虽说这里头肯定有他是邹家大爷的同窗以及他是年轻举人前程远大的缘故,但是刘玉真不管这么多,她高兴极了,把那一千两银票和契书看了又看,仔细地收起来。
随后翻箱倒柜,“桂枝,我们那烘干的果蔬是怎么做的来着?我之前把方子放哪儿了?”
“烘干果蔬的法子?”桂枝想了想,老实地回道:“这没有什么方子啊,您就是年初那会儿让人打了个铜箱子,然后让芳婶在底下加炭,上头放切碎的果蔬,如此试了几次便得了,并没有什么方子。倒是铜箱子库房有一个,知道您爱吃出门前太太让芳婶教过顾厨娘怎么做了,铜箱子也新打了一个。”
“您可是想吃了?正好还剩下些春天那会儿烘干的荠菜,给您包荠菜馄饨可好?”
“对对对,荠菜馄饨!今儿中午我就吃荠菜馄饨!再给那几个送信的也端一碗去。”刘玉真快步走到桌前,把桂枝说的这些都写下来,“你让顾厨娘来一趟,再去库房把那铜箱子取来,我要把这个方子给卖了!”
桂枝也跟着高兴,人和箱子很快就到了,刘玉真仔细问过炭的数量,火候的大小,时间的长短等等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地写好,然后想了想又对桂枝道:“这烘干的果蔬,我们还有多少?”
桂枝一样一样给她数,“我们这是头一年做,又吃了些给姑爷也准备了些,如今荠菜还剩下约莫五六斤,其他的野菜也有十斤,韭菜、芹菜您和太太都不爱吃,还各有二十斤,黄瓜蕨菜冬苋菜藿菜胡荽也各有四五斤,菠菜和莴苣近来吃得多,还剩下三四斤,白菜和笋倒是多些,五十斤呢。”
“还剩这么多?”刘玉真有些惊讶。
桂枝笑:“您在府里的时候吃的都是新鲜的,这些偶尔尝尝罢了,再说了今年冬天还没真正开始呢,上月都还有好多新鲜的果蔬吃,这个月才渐渐少了,所以才剩下这许多。”
“也是。”刘玉真明白了,然后道:“那每样取半斤分开包了,和这个方子一并给他们吧,到底给了我这么多银子呢。”只要一想到她辛苦画了半个月的图样子才赚了一百多两,随意想的主意便卖了三千两,她就高兴得不行。
“嬷嬷等她们把那些干菜包好,你就给他们送去吧。”
处置完了这些,刘玉真拿着剩下的那封信往上房走去,张氏一见这信泪珠就险些下来了,用帕子抹着眼泪,催人去喊老太爷他们。
陈世文写给长辈的这封信中规中矩,先是报了平安,说他已经到广州府了,正在等北上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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