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恐怕陛下是真的要立太子了。”
刘玉真倚靠在软绵的枕头堆中听她们说话,听到外祖母这么说顿时提起了兴致。进京几个月了,她虽然没怎么出过门,但也知道如今京中热议的立太子一事。
于是问道:“外祖母,陛下是要立哪位皇子做太子啊?”
邹氏没有直接说,而是笑问道:“我考你一考,看你娘这么多年是不是荒废了。”
她道:“当今陛下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最为拔尖,是以各有拥鼎,其余几个则都不成气候。”
“大皇子是中宫嫡出,娶了次辅的孙女儿做大皇子妃,这么多年平平稳稳无甚错处,朝中阁老与文臣里支持他的最多。”
“而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则最得陛下宠爱,三皇子妃是勋贵出身,所以三皇子身边多是勋贵和武将,前两年入朝办的几件事都人人夸赞,风头无两。”
“你觉得谁会被立为太子?”
大皇子才华比较平凡但是是嫡长,有次辅和阁老支持,而三皇子优秀又有皇帝宠爱,并且最重要的是有将领支持。
刘玉真结合外祖母的话和自己知道的历史认真地想了想道:“三皇子?”毕竟他有兵权,并且皇帝也喜欢他,最重要的是贵妃多年荣宠不衰,枕头风也是一大助力。
所以刘玉真猜测会是三皇子。
邹氏但笑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看她老人家这样子,刘玉真便明白了,不由得有些泄气。
“娘,您别逗她了,”曾氏插口道,“她刚来京城,连侯爷是大皇子伴读的事都不知道,哪猜得出来啊。”
“应是大皇子,”曾氏话音刚落,陈世文就走了进来,接口道:“外祖母,不知我说得可对?”
邹氏微微点头,刘玉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你也不知道侯爷是大皇子伴读啊。”
把京师守卫这样重要的位置给了大皇子伴读,的确是很明显的态度了,刘玉真不知道这个信息猜错了也不奇怪,但是陈世文也不知道啊,他怎么就猜对了呢?
“我不是猜的,”陈世文坐在她的身侧,柔声道:“我是收到了徐山长的信,他老人家要起复了。”
“以前他还在京城的时候给大皇子授过课,所以我便猜如今应是大皇子占了上风,不然徐山长也不会到京城来。”
原来是这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大皇子占了上风自然要在朝中提拔自己的亲信,以便掌控局面,刘玉真明白了。
皇家的事不可深究,几个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转而聊起了家常。
邹氏问陈世文书读得如何了,知道他如今每日下午都是闭门苦读后点头道:“如此甚好,京城的国子监是人才济济的,你若有意可以去瞧瞧。”
“他们没准都是你的同年呢。”
陈世文明白她的意思,“多谢外祖母的好意,只是国子监一旬才得一日假,真儿一人在家我也放心不下,待她生产之后再考虑吧。”
“也好,”邹氏满意地点头,“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也是不放心的,我那还有一些你二舅舅考进士时用的书册,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来,你闲暇时也可看看。”
“平日里若做了好文章也可以打发人给你大舅舅或者是二舅舅送去,不要把他们当外人。”
“你们好了,他们也欢喜呢。”
陈世文再度谢过,“上回来京时得二位舅舅指点,受益匪浅,这是我的福气。”
……
曾老太太和曾氏是用过晚膳之后才回去的,她们一走刘玉真就抓住陈世文的手,问他,“你今日问了太医,大嫂生的小侄儿可能治?”
陈世文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听到她这么文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问了太医?”
“这还用想?”刘玉真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的,定会想了法子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如何?太医怎么说?”
陈世文叹息,“太医说曾有人断腿后成了个跛子,然后大夫将他的腿打断再接,好了之后便不跛了,但此举危险得很。”
“恐有性命之忧。”
“并且腿长好了之后也不能做重活,这不能做重活也就罢了,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但若有性命之忧……”
陈世文的脸色不是很好,“大哥只得这一个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如何是好?所以还是罢了吧,或者再等几年若遇上那医术高明的再说。”
刘玉真赞同地点头,不管怎么医治,或者始终是最重要的。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且没有太大波折,自从知道自己怀了双胎之后刘玉真就更为注意了,不但在饮食上看重,这每日三餐过后她都要去花园走上半个时辰。
一来是散散心免得自己整天待在屋子里憋坏了,二来也是为了生产做准备,这双胎生产可比一胎要辛苦许多的。
每到这个时候,陈世文便在一旁陪着她,早上来不及那中午和晚上是必到的,并且每次都会顺手给她摘一两朵花。
让她插在发髻中或者是拿回去插瓶,康哥儿有样学样,这做父亲的送一朵,康哥儿这个做儿子的也每日送一朵,把刘玉真乐得不行,有时候看到桌子上的几朵花都会笑出声来。
说起慧姐儿和康哥儿,他们两个在刘玉真怀孕之后变稳重了许多,这里面也许有做哥哥姐姐了的缘故,也许也有他们在周围人的言语中渐渐长大了的缘故。
对此刘玉真除了禁止下人在他们面前说一些“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疼你”、“往后东西都会先给弟弟妹妹不给你”、“弟弟妹妹是来抢你东西的”等等离间之语外并未多加阻止。
而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变成哥哥姐姐了,不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哪怕是同母所出的亲姐妹、亲兄弟,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年长者’的时候,这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
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但为了防止两个小孩长歪,刘玉真和陈世文时常会与他们交流,告知他们弟弟妹妹的变化,并且还让慧姐儿参与到管家理事之中。
陈世文刚开始不太理解,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她的做法是对的。
慧姐儿和康哥儿不但没有对两个孩子的到来产生排斥,还兴致勃勃地计划着等他们出生要一个人教他们背书,一个人教他们写字,康哥儿还念念不忘地让‘弟弟’也考状元。
所以如此一来,事情终究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来到第二年春,刘玉真在阵痛一夜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在这个世界上有了血脉相连的亲儿。
那一瞬间,她喜极而泣,看向陈世文的目光中都柔和了许多。
……
两年后春京城
“娘,娘,爹爹待会儿会骑着大马从这里头经过吗?”康哥儿如今已有桌子高了,但想要看到街下还不是那么容易,如今就是踮起了脚尖往外看。
把桂圆吓得一惊一乍的,伸出手去拦着,生怕他掉下去。“大爷,您小心着些,摔下去可了不得!”
“不碍事!”康哥儿兴奋道:“我要看爹爹,中了状元要打马游街,我要站在这儿让爹爹第一个就看到我!”
“爹爹不一定是状元呢,”旁边端庄坐着的慧姐儿提醒他,“要考第一才是状元,爹爹上次险些名落孙山,两百多名是同进士。”
“不!”康哥儿回头,反驳道:“爹爹就是状元,他能考状元!”
“我将来也要考状元!”
慧姐儿无奈,转头找刘玉真评理,“母亲,您瞧瞧他,也不怕被人笑话。”
刘玉真坐在桌子另一侧,今日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也是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日子。陈世文也在里头所以他们三个就来了,至于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未免他们受到惊吓就没有带上,如今在家里头由不想凑这个热闹的曾氏看顾。
听到慧姐儿的话刘玉真无奈道:“你就随他去吧,自从你爹上回做诗赢了今科会元之后他就是如此了,这能不能考中状元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待会儿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就知道了,走在前头的才是状元,看你爹的马在何处便知道他是第几了。”
说实话,刘玉真真不觉得陈世文能考中状元,因为他上次的名次实在是太低了,如今只要不是同进士她就满意了。
说话间,前面喧嚣四起。
前面的屋子里有人探头探脑的,时不时惊呼一声:“来了,来了,新科状元来了!”
“哇……”
“状元长这样啊……”
“这么年轻!”
“好像不是咱们京城人,叫什么来着?”
第104章
“看探花, 探花郎真俊啊!又年轻又俊!”
“哪里哪里?!”
“在哪里?!!”
前方如此大的动静, 在第一楼二楼临窗厢房的三人自是听见了的,康哥儿的头顿时就往左前方伸。只可惜他年纪小身量也不高,下方又人潮汹涌,张望了半响只远远地看到几个骑马的人影,不甚清晰。
这可怎么够,急得他额头冒汗,扭头指使着自己的书童桂圆, “快, 桂圆你快拿把椅子来给我垫垫!”
“不行!”没等桂圆回话刘玉真就冷下脸, 严肃道:“你要看就这么伸出头去看,脚是不准离地的, 不然下盘不稳身子又伸出去太多仔细掉下去。”
这可是二楼,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刘玉真就让他这么伸出个头去看,“莫急,人都还没来呢, 等到了我们这你就能看到了。”
“娘……”康哥儿冲她撒娇,刘玉真依旧是摇头,“这可不是在家里多吃一碗蛋羹的事, 你就这样看吧, 看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她也站起身来, 走到窗边搂住了康哥儿的肩膀, 指着前方道:“瞧, 你这样也是瞧得见的,那边那些人影就是了,你看还有人举着‘肃静’和‘回避’的牌子呢,就是远了些,也不知道你爹是第几名。”
“桂圆,你可要抓好了大爷,莫要让他掉下去了。”
“是,太太。”桂圆精神紧绷,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了康哥儿。
康哥儿知道娘是说一不二的,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又精神了,指着前方道:“娘,你看,大马!”
慧姐儿早就走了过来,如今就站在刘玉真的另一侧,她也是一直聚精会神地往前方看,突然,她惊喜地喊了出来,“看到了,看到了!”
“爹,是爹!”
“在最前面!爹是状元!母亲,爹是状元!!”慧姐儿转过身子去拉刘玉真,“您快看!爹骑马走在最前头!”
这一声惊呼,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并且由于声音太大上下左右两侧都有人侧过头来,想要看看这新科状元的家人是何模样。
刘玉真顺着慧姐儿的目光,也看到了楼下街道里由远及近的陈世文,他穿着一身前些日子她给做的新衣裳,头上簪着一朵黄金制成的牡丹花,除此之外胸口还绑着一个大红花球,整个人除了那身衣裳打扮得和新郎官一样。
她呆愣在原地,脑海中的思绪成为了一团浆糊,她知道他会成为一个进士,但是状元?
还真是意料不到。
“爹,爹!”康哥儿朝外面挥舞着手臂,兴奋得脸颊通红,“爹,我在这儿!”
“看我,看我!”
“那是我爹!”
“爹——”
……
殿试,是读书人科举之路的最后一关,每个通过了会试的人都要参加殿试,以确定最终的名次。
陈世文是上一科会试的第二百七十二名,由于在贡院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他便向礼部告了假没有参与上一科的殿试,于是今年就和这一科的贡生们一起面圣。
他们先是依照礼部选定的日子,前往宫中复试,而后又是殿试,最后在今日,也就是四月二十一的黎明再度来到宫中。
陛下略问了几句话,从阁老们选定的前十名中择出了状元、榜眼和探花,而后便是传胪唱名,宣定二甲和三甲,最后拜谢皇恩……
陈世文骑坐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来到第一楼附近的时候便向着左右张望。
“陈兄。”他身后同样骑着马的探花郎夹了夹马肚子,驱使它上前与打头的陈世文并行,两人中间就只差了一个马头的距离。
“此番你并未赢过我!”唐探花信心十足地说,“虽然你前些日子做诗赢了我,但今日你我的文章在伯仲之间,由于我比你年轻俊俏,所以陛下才点了我为探花,你做状元。”
“可是实际上你我并未分出胜负!我要与你再比一场!”
陈世文从能看到第一楼的那瞬间起便一直往那边张望,听到唐探花这样的话也不生气,笑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唐贤弟不必介怀。”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直紧紧地握住缆绳的好脾气四十余岁的榜眼也道:“是极是极,今日是我等的大喜之日,比试便不合适了。”
“也罢,”唐探花想了想也觉得有理,遂道:“今日大喜,我便不打扰陈兄了,改日定要上门讨教!”
说罢便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抬头挺胸地环视众人,那模样,引得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往他身上投掷鲜花。
陈世文看得摇头,失笑不已。
唐探花走了,宋榜眼在喧嚣的人声中冲他喊道:“陈状元,我适才见你左右张望,可是在寻什么人?”
陈世文答道:“内子与孩子们在第一楼定了厢房,我本想与他们打声招呼,但应是在另一侧的缘故,没有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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