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不能经手,但如果是组织成员的个人行为,那就没有问题——咕哒子不行,他身后站着太多英灵了。”
“我明白了,请送我过去。”
“……”
“拜托了,罗曼医生。”
……
荒芜的土地,扭曲的空间,四处逸散着深绿色的恶堕之气。
这里原本是时之政-府作为与溯行军对战的抗争据点而开辟的次位面,面积足以容纳过千万名审神者及其本丸,堪称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但是在时之政-府战线崩溃之后,为了保存下大部分的战斗力,所有审神者被勒令撤离,唯独那些失去审神者的本丸,零散坐落在这片布满疮痍的土地。
本丸空间转移的坐标点只能在这个小世界里面寻找,想要追击逃离的时之政-府以及审神者,溯行军势必要攻占这个小世界。
被留下断后的刀剑男士们只能四处奔波破坏这里的传送装置,以确保溯行军不能读取审神者们的空间坐标,但是这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行为也将这一方小世界化作了孤城,溯行军不断进入小世界,导致小世界中的恶堕之气急剧上升,而刀剑男士们不仅要抢在溯行军之前摧毁传送装置,还必须忍受恶堕之气的侵蚀。
没有审神者的灵力支撑,没有新生血液的加入,重伤而得不到手入的刀剑只能碎刀,或是在恶堕之前死在同伴们的手里。
骨喰藤次郎架着鲶尾藤四郎的手臂,咬牙将刺入传送装置的胁差拔起,他手中的喰骨之刀早已伤痕累累,但鲶尾藤四郎的状况却比他还要糟糕。
“兄弟,坚持住。”看着鲶尾藤四郎灰败的面色和额头上长出的骨刺,骨喰红了眼眶,狠心将骨刺削断,给流血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坚持住,只要回去找到数珠丸大人,我们——”
“咳!咳咳——!!”鲶尾咳出污血,他看着手背上狰狞的骨刺,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兄弟,别忙活了,放我下来吧,我……我就不回去了。”
“闭嘴。”骨喰冷了脸,不愿再与他多说,半拖半拽地抓着鲶尾往前走,但却很快双双跌倒在地,银发少年痛苦地喘息着,恶堕之气却随着呼吸而侵入肺腑。
鲶尾无奈地拉住了骨喰,拍了拍他的肩膀:“骨喰,听话,我回去了也于事无补,不能再拖累大家了。”
“战败一个多月了,三天前备前国城池的战线崩坏,数珠丸大人不得不向其他组织发送了求救,但三天过去了,支援迟迟没来,所以应该也……永远不会来了。“
“数珠丸大人为了维持本丸的运行已经耗尽了灵力,受伤的刀太多了,他治不过来的,但是不治,大家又可能心生间隙……”
“所以我不能回去。”
骨喰抿唇,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让他放弃兄弟的性命,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骨喰,你快走吧,我不想恶堕之后死在你的手里,趁我还清醒,你赶快走吧。”鲶尾像以往一般露出灿烂的微笑,但快乐却再也无法传递出去。
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不断升腾而起的恶堕之气将天空渲染成了污浊的暗红,像极了那年埋葬了无数吉光刀的大火。
所以又是只有我被抛下了吗?是否还有一场大火,能将这样的悲伤连同我的记忆一起付之一炬呢?
骨喰不知道,但是那汹涌而来的悲伤和无力几乎要将他撕裂,一如这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未来和希望都是不可期许的。
骨喰撑起昏迷的鲶尾,握紧了手中的本体刀,步履坚定地继续往前走,他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如果要死,还不如跟敌人同归于尽。
“抱歉,打扰一下。”
模糊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雪白的衣袂,骨喰下意识地警惕,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披着纯白斗篷的少女。
少女一身金纹白衣,披着宽大的斗篷,半张脸笼罩在斗篷里,但是即便遮掩得严严实实,她看上去也一身坦荡,满怀光明。
“我是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的代言人瞬光,受邀前来支援,两位需要帮助吗?”
少女说完,举起手中羊皮纸绘就而成的抽象派化作,指着上面出自英灵毕加索之手半黑半白看不出个人样的灵魂画作,询问道:
“这位是‘数珠丸恒次’,请问两位有见过他吗?”
……
“备前国失陷领土之上全部传送装置已全部销毁。”
前田藤四郎将前线传回来的报告放在了案上,眼圈发红,却还是坚定地汇报道:“目前失陷领土内的安全装置已清理完毕。”
“辛苦了。”低沉而又寡淡的男声在室内响起,语调带着奇特的韵律,让浮躁的人心不自觉地平定,“你们都做得很好。”
这里是时之政府废弃的据点,也是这个小世界里唯一残存的、没被恶堕之气侵蚀的土地,时政留下的结界虽然残破,但修补后还能勉强使用,是以成为了据点。
天守阁内,无数符隶咒术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晕,一名身穿蓝白服饰的男子端坐在阵法中,任由阵法和符隶蚕食自己的灵力,维持结界的运转。
“已经三天了。”数珠丸恒次低垂着眼眸,黑白两色的渐变发蜿蜒在榻榻米上,迤逦及地,宛如流水。
数珠丸恒次静坐于地,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捻弄着佛珠,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数珠丸很清楚,现在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谁都能倒下,唯独他不能,但是即便他以自身愿力和灵力反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想要一个人撑起这个曾经由二十位巫女和审神者支撑起来的结界到底还是太困难了,身为刀剑付丧神所拥有的那点愿力和信仰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南无妙法莲华经……”
佛刀低声念着佛语,虽说诸行无常,一切皆苦,但一旦有了人身,就难免有了凡人的悲喜。
在这个末法时代,光明和希望究竟在哪里?
“数珠丸殿下!数珠丸殿下!”
稚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秋田藤四郎一把拉开了纸门,前田来不及斥责兄弟的鲁莽,便对上了一双包含热泪的眼睛。
“数珠丸殿下——有、有审神者……回来了!”
“哒。”
佛珠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珠丸压住内心泛起的波澜,语气平静如故地询问道:“审神者?”
“是!”秋田抹了一把泪水,忍不住欢喜地道,“那位大人名为‘瞬光’,治好了骨喰哥和鲶尾哥,她说……她说她是来支援我们的!”
——如此窥见光明。
第147章 审神之人(二)
“我真的不是什么审神者……”
薇拉撑着下巴,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刀剑, 掐了一个手诀施放创造再生, 面前残破的刀剑便沐浴在转变为生之力的查克拉中。
薇拉身上穿着的是系统为她量身设计的战甲“闪光白蝶”,宽大的蝴蝶袖在战斗时会显得格外清新飘逸, 但同时也有被拽住的风险。
薇拉低头, 看着挂在自己袖子上的三头身小娃娃, 小娃娃穿着深蓝色的繁复袴裙,配备着金色的护具以及胸甲, 容貌如辉月般华美清俊, 眼里映着一弯月亮。
小娃娃笑得眉眼弯弯, 身上却带着不少伤,脖子上的一道伤痕尤其狰狞, 但他生得神清骨秀, 所以看上去不显丑陋, 反而令人心生爱怜。
小男孩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疤。
“这位是三日月宗近殿下, 天下五剑之一。”骨喰藤四郎跟在薇拉的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没有审神者, 所以只能保持幼生期的模样。”
薇拉很想叹气,但是她不能, 因为她不想让身后刚刚死里逃生的少年感到不安,于是只能微笑着拿起一边的手入工具,询问道:“这个怎么用呢?”
刀剑男士,刀剑男士, 虽然是刀剑,但也是男士,总不能把打粉棒往人家脸上怼吧?
因为薇拉救了鲶尾而一直执拗跟在薇拉身后的骨喰不擅言辞,闻言,觉得讲解过程实在太为难自己了,便在薇拉身边跪坐下来,用自己的本体刀示范了手入。
示范完毕,无口无心无表情的银发少年沉默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便来了一句灵魂之语:“人形也可以。”
于是三日月小团子就被薇拉抱在怀里用打粉棒rua脸蛋,而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半点没有伸出援手的想法。
数珠丸恒次带着前田藤四郎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沐浴在一片绿光中的刀剑,以及被少女抱在怀里rua得直打喷嚏的天下五剑。
“审神者……”数珠丸微微抬起轻阖的眼帘,金色的流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重新阖起,话语微微一顿,“原来不是……”
——是救世主大人。
侦查值极高的胁差第一时间发现了数珠丸恒次,骨喰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地板,示意薇拉回头看。
骨喰心想这人既然要找数珠丸恒次大人,不至于认不出人来,但谁知薇拉一回头,面上微笑不改,但眼神懵逼茫然:“请问这位是……?”
“……”骨喰面无表情地盯着薇拉看了三秒,惜字如金地吐字道,“数珠丸恒次大人。”
薇拉看了一眼数珠丸恒次,低头看看放在脚边的肖像画,又抬头看了一下数珠丸,然后又低头……
骨喰直接把画像给挡了,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丑,不是。”
薇拉擦干净三日月脸上的打刀粉,抿了抿嘴,不甘心地为毕加索正名道:“……这是青史留名的画家画的。”
骨喰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拿起画往自己跪坐的蒲团下一塞,当那糟心的画作不存在了。
薇拉忍不住抬头望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是出现这种外表冷峻不苟言笑实际上不是憨就是有点小霸道的男孩子呢?
难道集齐七个憨憨能召唤神龙吗……
“数珠丸大人。”确认了数珠丸恒次的身份之后,薇拉立刻放下三日月起身走了过来,微笑,“我来自迦勒底,以前承蒙您的关照,不胜感激,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数珠丸端庄地颔首,眼帘微抬,金色的流光潋滟生辉,轻声道,“追逐烈火的飞蛾,您是救世主大人。”
“请不必使用敬称,随意呼唤我吧,在下身为刀剑付丧神降临此世,本就是要为人类而战的。”
薇拉讶异了一瞬,但是她也不打算否认他人生存的意义,只是道:“您也不必如此客气,我曾在危难时受过您弥足珍贵的善意,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诸位的。”
“非常感谢您。”数珠丸认真地道,“只是如今战况惨烈,资源寥寥无几,局势也并不明朗,在下并不愿让您深陷泥潭。”
薇拉闻言陷入了沉思,她并没有空口白话地打包票保证战争一定会胜利,只是询问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讲解一下眼下的战况?”
薇拉救下来的两个少年,一个名为骨喰藤四郎,一个名为鲶尾藤四郎,都是隶属粟田口刀派的吉光刀。
鲶尾被恶堕之气侵蚀,即便被薇拉用圣光净化,也依旧昏迷不醒,如今化为了本体刀安静地沉睡着。
骨喰生性冷淡却沉稳可靠,但到底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薇拉也不好强迫他长篇大论地给她讲解眼下的局势。
“自然。”数珠丸在薇拉对面的蒲团上跪坐而下,轻声给她讲解起目前这个小世界里的情况。
这个次位面中发生的战况,薇拉在过来之前有做过一定的功课,了解也不算少,但事实上因为消息迟滞延后,眼下的战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
正如罗曼医生所言,数珠丸恒次身为天下五剑之一,又是本体而非分灵,本身是不需要留下来断后的,但是他依旧坚持留下来,以自身信仰之基反哺灵力结界,在这片被恶堕之气污浊的土地上净化出了大概一个城池大小的干净领域,给残存的刀剑男士们作为根据地。
数珠丸支撑起来的灵力结界,主要是为了防止刀剑恶堕,除此之外他本身坐镇于此,也可以避免被抛下的刀剑心生怨恨,从而暗堕。
“暗堕和恶堕有什么区别呢?”薇拉感到不解。
“被恶堕之气侵蚀而强制从善的一方堕入恶的一方,被称为‘恶堕’;因为心生怨恨而自愿堕入黑暗的,被称为‘暗堕’。”数珠丸耐心地讲解着。
如今,刀剑男士们面临很多困境,没有足够的资源,他们无法修复伤势,也无法锻造新刀,没有审神者的灵力支撑,他们无法抵抗恶堕之气的侵蚀。
除此之外,他们目前只剩下最后一片干净的领土,可为了保证审神者们的安全,刀剑们不得不分批深入敌营,拼死破坏失陷土地上的传送装置。
大部分的刀剑一旦离开城池就必须面对九死一生的残酷局面,比如骨喰和鲶尾,就是如此。
“我明白了。”薇拉思考完毕,看见站在数珠丸身后神情忐忑的小男孩,不由得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坚持了那么久,辛苦你们了。”
作为护身刀存在的前田藤四郎闻言,眼圈微微一红,在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战斗里,他已经失去太多太多的兄弟了。
他很辛苦,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被留下来的刀剑男士,哪个活得不辛苦?
“重伤的刀剑男士呢?”
数珠丸恒次沉默不语,指了指她身后笼罩在一片绿光中的刀剑,一血的刀剑男士为了节约灵力的消耗而变回了本体,除非审神者回来,否则将永远沉睡。
薇拉微笑着回头看着身后的刀山,一时沉默,很快又扭回头来,若无其事地道:“先带我去看看中心结界吧。”
数珠丸颔首,两人结伴离开了手入室,可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了刺耳的警报声在城池上空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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