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鸣狐好,是谁都无所谓了。
薇拉带着六振刀跟溯行军磨了足足三天,最后硬生生磨灭了溯行军的战意,溯行军全员撤离,就算被薇拉碾在后头杀了好几人,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眼看着对方实在不想打了,薇拉这才打道回府,但还没走到半路,就被自家四支六人队给逮了个正着。
“大将。”药研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到薇拉的身前,颜色妖冶的紫眸上下一扫,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些许,“您没事吧?为何出阵不带上我?”
薇拉心想,她打的是“砂砾游击战”,人越少越灵活,当然不能带人,没看鸣狐他们都被打回原形了吗?但很显然,自己刀想听的根本不是她的狡辩。
看着面无表情翻身下马然后死盯着她看的骨喰,薇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刀子精,她那天出阵特地避开了几个不太能搞得定的刀子,其中就有骨喰。
但是很显然,对方生气了。
从心的薇拉将怀里抱了三天的布帛重重地放在了骨喰和药研的手中,道:“拿着,是你们叔叔!”
药研微微一愣,紧绷的神情显而易见地舒缓,但还是道:“大将,华国有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后请不要这么莽撞,战斗的事情请交给我们吧。”
骨喰不吃这套,依旧用那双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审神者,试图用无言的逼迫让审神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奔袭三天,薇拉也顾不得仪态,算不上狼狈却也风尘仆仆,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队伍,忍不住硬着头皮问道:“谁安排你们出阵的?”
这支四人小队简直是对着薇拉的命门死命地戳,带队的分别是山姥切国广、骨喰藤四郎、大俱利伽罗还有江雪左文字。
很明显,这四个都是薇拉应付不来也不会无条件娇惯审神者的刀,至于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这类刀都没有出现在队伍的队列里。
安排队伍成员的人显然是不准备给审神者推拒的机会。
“是数珠丸殿下。”
药研检查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薇拉手臂上有一道不浅的刀伤,他紫眸微冷,垂下的眼帘压抑着晦涩的暗光,手上却飞快地给审神者做了紧急包扎。
“大将三日不归,城里人心浮躁,数珠丸殿下忧心您的安危,这才派我们出阵接应您。”
这是假话。
实际上,审神者前脚刚走,后脚城里就惊得人仰马翻,被救回来的一期一振清醒后,知晓此事也很是震惊,很快就将出事的具体方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但是一期已经昏迷了很久,等到他们赶到时已经迟了一步,审神者身后又有大批追兵追捕,他们不得不绕路从前方包抄,好接应审神者。
三天,几乎耗尽了所有刀剑的耐心。
这三天里,药研不断地思考见到审神者之后他要说些什么,但是在见到她之后才发现那些思考都没有意义,他看着审神者无辜的神情,终究无法隐忍心头汹涌的情绪,伸手给了审神者一个用力的拥抱:“大将,答应我们,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薇拉被吓得举手投降,对肢体接触十分敏-感的审神者几乎是立刻就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薇拉这一抬手,手臂的伤口立刻崩裂,在白色的绷带上沁出了血,看得山姥切和大俱利面色一黑。
骨喰脸色更冷,伸手抓住薇拉的手腕把她的手摁下,江雪也被那么虎的审神者惊住了,他垂眸捻弄着佛珠,悲声道:“果然,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
薇拉真的没想到,她一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最后却一头栽倒在这群毫无男女意识的付丧神身上。
对于神职人员而言,对挚爱的忠诚仅次于对圣光的虔诚,至死不渝是誓言而不是情话,她自认自己坦坦荡荡,他人应该就不会儿女情长。
但这条定律在刀剑男士们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
四支六人小队,居然没给审神者准备一匹马,而薇拉随手找来的坐骑早已半途放生了。
被山姥切抱上马共乘的薇拉有些惆怅,一时恍惚便道:“……我不能骑老虎吗?”
原本圈着审神者手握缰绳、有些脸红别扭的山姥切闻言瞬间面色惨白,他扯着被单直接自闭,低喝道:“随便你!反、反正我不过是仿品……”
“对不起我错了!”
薇拉悟了,在本丸里,审神者压根就是个没地位的工具人吧?
一不小心搞出大事情的审神者被强行绑回了城池,一下马就被刃哭哭啼啼七手八脚地抱住时,薇拉已经保持微笑,立地成佛了。
薇拉也看见了被救回来的一期一振,果然如传言那般,是如落樱般颇具物哀之美的美男子,仪态优雅,气质清贵,就连眉宇间蕴含的忧愁都是温柔的。
一期一振看见审神者的瞬间便单膝跪下了,他感到十分惭愧,如果不是因为他,审神者根本不必以身涉险。
对此,薇拉没有责罚,只是弯眸微笑,道:“欢迎回家。”
薇拉对身边的人有着爆棚的保护欲,所以她可以成为小地方的领袖却不适合成为大国的领主,这一点,心性明澈的数珠丸很能够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该罚的还是要罚,行军打战最忌讳违背军令,就算审神者心宽不追究,数珠丸也要替她扮红脸平息众怒的。
虽然是佛刀但却颇有铁血手腕的数珠丸直接将鸣狐那一支小队丢进地狱当番轮回,而无辜的一期一振也被连坐下场,修养好后也得去种田养马。
解决完“罪魁祸首”,就轮到审神者了。
数珠丸心平气和地煮水泡茶,请审神者就坐,之后道:“您应当正视自己的一言一行,就由我来指引您走向正道吧。”
然后就开始对着薇拉念经念经念经……
薇拉一开始还虚心受教,但是信仰不同实在被念得脑阔疼,只能从背上取下一振新刀,转移话题道:“这是我在战场上找到的。”
城池里已经很久没有新刀出现了,数珠丸果然停止了说教,教导薇拉召唤新刀。
灵力的华光一闪而逝,下一秒,如白菊般淡雅的青年就出现在了薇拉的面前,脸上带着亢奋的笑,一把抱住了薇拉:“您终于召唤我了,狗修金萨玛!”
狗修金?薇拉微笑着歪了歪头,已经被迫习惯刀剑付丧神亲密举动的薇拉不动如山,摸着龟甲贞宗的脑袋道:“欢迎欢迎。”
“啊,狗修金sama,我已经忍不住了,亲眼目睹了您战斗时迷人的风采,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您给予的伤了!”龟甲蹭着审神者,黏糊糊地道。
伤?薇拉笑容不变,心里却越加困惑,只能斟酌语句道:“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诸君都需要好好休养呢,龟甲如果希望的话,不然先从手合当番做起吧?”
薇拉随口提议,但龟甲已经彻底兴奋了起来,他面现坨红,激动地道:“我能自荐您的寝当番吗?”
寝当番?伪.审神者骤然听见陌生的名词,不愿暴露自己的迷茫,只能迅速根据字面意思解读为“守夜”,遂微笑应答道:“当然可以。”
龟甲彻底Hi了,他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望着审神者的目光仿佛看见了大宝藏:“是,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数珠丸旁听良久,沉默,遂抬手摁上剑柄,眼帘半开,心想,是时候破邪显正了。
第151章 审神之人(完)
身为本丸之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着虽然面带微笑但明显误解了寝当番含义的审神者, 数珠丸轻叹一口气。
他出门找到药研拿了一本生理教科书,回到房间后用平日里念经的语调逐字逐句地念给审神者听。
薇拉险些没能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在她心里跟父颇有几分相似的数珠丸居然用那般高洁傲岸的仪态给她科普生理知识, 这比念经还要有杀伤力。
科普完毕后, 数珠丸脸不红气不喘地放下了生理书, 依旧是那般淡然文静的模样, 继续用波澜不兴的语调讲解暗黑本丸和寝当番的释义。
等数珠丸科普完毕, 薇拉已经笑容渐渐消失,被精神污染成了一条死鱼。
一辈子恪守清规戒律严格要求自己的薇拉就算谈恋爱都仅仅只是止步于亲吻而已, 就连身为黑手党的岁月里都被保护得很好, 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
结果突然之间就被人塞进车厢焊死车门一脚踩油门飞上了高速,说不懵逼那都是骗人的。
刺激, 你们审神者也太会玩了。
不等薇拉腹诽,她又很快想起, 迦勒底貌似也纯良不到哪里去, 御主和英灵之间甚至有交换体-液来补魔的设定来着……还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所以……”薇拉头皮发麻地询问道, “龟甲说的寝当番其实是自荐枕席的意思?”
数珠丸容色淡淡,端庄颔首, 薇拉笑容彻底消失。
在知道薇拉将寝当番理解为“守夜”之后, 数珠丸沉默半晌, 却是冷静道:
“主殿既然答应了龟甲,就应该言出必行,出尔反尔不利于审神者的威信, 但不妨将错就错,将‘寝当番’作为‘守夜’用词吧。”
“既然是当番,便需要安排两名刀剑男士轮流守夜,您将我安排进当番里吧,今夜由我来守护您的安眠。”
这样安排自然是最好的,虽然以薇拉的武力值来说根本不必担心夜袭,但这种无厘头的误会能少则少。
薇拉松了一口气,和数珠丸一边聊一边走向大广厅,战斗大获全胜,城池运作也走上正轨,一切顺风顺水,理应庆贺一番。
薇拉没想到的是,刚走进大广间,她就被乱藤四郎抱了满怀。
“主公,龟甲要行寝当番是怎么一回事?!”酷似少女的男孩猛地凑到薇拉面前,语气娇俏而又满怀委屈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也要寝当番!”
薇拉的微笑差点没裂了,她稳住了表情,扫视大厅一周,却发现已经入席的刀剑们气氛诡异而又肃穆,有人故作无谓地端着酒杯,但眼角的余光却扫着这边。
不行……这时候得装傻,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知道寝当番是个什么玩意儿,后面可就掰扯不清了。
“乱想要帮我守夜吗?可以哦。”薇拉微笑着道,“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担忧溯行军会行刺所以才安排了寝当番,说起来短刀的确比较适合夜战和防护呢。”
“今天的寝当番已经安排了龟甲和数珠丸大人了,乱可以等明天哦。”
戏精薇拉再次拿出了自己影后级的演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为误解名词而显得格外纯良无辜的审神者,很快就将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欸,原来是这样啊……”乱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嘟囔道,“也对,主君就是这样的人嘛……讨厌,还以为能和主君一起乱舞呢。”
薇拉解释了之后,刀剑付丧神们都松了口气,大广间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只是刀剑们再次看向薇拉时,眼里总是带着几分莫名的怜爱之意,仿佛在说“这个审神者怎么这么天真单纯呢居然把暗黑本丸专有名词当成当番,不行我们得包容她一点。”
于是“寝当番”这个暧昧无比的名词就变得伟光正了起来。
而当天夜里,守夜的刀剑男士就住在主卧旁边的隔间里,试图爬-床的Lv.1龟甲贞宗被Lv.99三金盾的数珠丸无情镇压,佛刀不想动粗并讲了一晚的佛理。
第二天早上从审神者房间中走出来的龟甲贞宗脚步虚浮仿佛身体被掏空,却还蹭到审神者身边黏糊糊地道:“这样冷酷无情的您我也喜欢极了。”
对薇拉而言,审神者的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但这样一地鸡毛的生活她坚持了足足三年。
协调不同刀派之间付丧神的恩怨,每天重复着枯燥的日课,应对付丧神们的亲昵打趣,领兵布阵,收复失地,一点点地祛除净化这个小世界里的恶堕之气。
三年,薇拉终于彻底习惯了审神者的身份,相模国也被重新纳入付丧神的管辖范围。
时刻紧套脖颈的索命绳索松弛,有了喘息余地的付丧神们的生活也终于步入了正轨,空暇之余也能在长廊下喝喝茶,赏赏樱。
在这三年中,薇拉一直扮演着完美的审神者,有时甚至因为忙碌而忘却了往事,忘记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的事实。
直到有一天她俯于案前处理公务,却忽而觉得喉间一腥,呕出一口血来,她才恍然醒悟生命的倒计时从未停歇过脚步。
薇拉淡定地撕下染血的振袖,又飞快地收拾了桌上的案宗,一股脑地丢进锻刀室的火炉里毁尸灭迹。
可惜天不遂人意,总有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薇拉蹲在火炉前静等罪证焚烧完毕,却硬生生被当天的近侍小夜左文字发现了蛛丝马迹。
无法解释为什么袖子少了一截的薇拉只能要求小夜保密,但是她还没撑到第二天,就在晚餐时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薇拉再次醒来时便躺在了医务室里,室内室外跪了一地的付丧神,有一些短刀看到她睁开眼睛,一个没忍住就哭出了声。
“不是灵力枯竭,不是肉-体受损,也没有病邪侵体……”精通医术的药研轻轻握着审神者的手,低低地问道,“大将,到底为什么……?”
薇拉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本就不是人类,灵魂枯竭便会逐渐衰弱死亡,说白了就是像老年人一样,寿命到了,自然行将就木,药石难医。
一根蜡烛燃烧到了尽头,终究还是要熄灭的。
但是薇拉不想说也不能说,她只是安慰似地擦去孩童的泪水,满含歉意地道:“抱歉,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能长期停留在这儿。”
就像刀剑男士和溯行军长期滞留在过去会导致历史扭曲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长期停留也会遭到世界意识的排斥。
——这是谎言。
但却是完美无缺的谎言。
薇拉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因为再也不想给任何人的生命雪上加霜。
“请您带上我吧。”粟田口双生子之一的前田藤四郎强忍着泪水,俯身将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哪怕变成了魂魄,至少也让我守护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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