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蝴蝶忍看着那三个连哭泣都不敢的孩子,面上笑容皆无,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攥紧,只觉得心里藏着刻毒的恨,“拜托了,求你去死吧——”
“嘎嘎!东南方!东南方!”薇拉的鎹鸦飞在半空中给她指路,但是如今她身上仇恨值满满,鸣女几乎将所有的陷阱障碍都丢到了她的身上。
“无惨在城市的中心!让所有鬼杀队成员进入中心地段。”辉利哉毫不犹豫地下令,而这命令也通过鎹鸦传送到了薇拉的耳中。
不可以!薇拉瞳孔骤缩,她跟无惨交过手,她很明白,如果不是开启斑纹的柱,那基本就是去给无惨送菜的,人海战术在无惨这里根本行不通。
一旦无惨得到大量的血食,他的伤势就会很快恢复,届时重回巅峰时期,只怕会造成无数伤亡。
是辉利哉错估了无惨的实力?还是他认为趁他病便能要他命?恐生后患呢?
薇拉仰头看着天空上一直跟着自己的鎹鸦,其中一只绘着珠世助手愈史郎以血鬼术绘成的符咒,能够与辉利哉共享视野。
薇拉仰头,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冷.静,不.要.冲.动——”
辉利哉到底还太过年轻,丧亲之痛加上即将完成家族使命的迫切感,让他忽略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为何没有柱能够到达无惨的身边?反而其他鬼杀队的成员能够前赴后继地赶到无惨的所在地?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那些人都是鸣女将计就计,为无惨准备的血食。
最为迫切的,是时间。
薇拉正朝着中心地带奔波之时,却忽而间觉得心脏猛然一痛,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随即喉咙一甜。
是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一年来,杀死上弦的血,绘制光明咒的涂料,都是薇拉的血——神的血是力量之源,她早已油尽灯枯,灵魂衰竭。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薇拉难得地感到了焦躁,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产屋敷夫妻双双死去,她必须成为几个孩子的主心骨,“至少……让我杀了无惨。”
她喃喃低语着,澄金色的眼眸波光不定,最后瞳孔却猛然收缩,幻化为六瓣花型。
薇拉在得到光明传承之时也继承了艾利克斯的全知之眼,那原是一双倒立三角的金眸,但随着薇拉一世又一世的历练,她眼中的图案化成了六瓣莲华。
从艾利克斯的的全知之眼,变成了属于薇拉自己的通透之眼。
洞悉阴阳世事,知前因,明后果,堪破一切迷障。
于是薇拉看到了,她看到无一郎惨死,鬼杀队一夜间覆灭,只剩下几名柱苦苦支撑,却依旧难敌全盛时期的鬼舞辻无惨。
这样的未来……这样的未来……
薇拉一刀斩落扑上来的恶鬼,咬破自己的拇指摁在地上,开启了百豪之印。
“薇拉,住手!”数珠丸化形而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已经迟了,苍青色的刺青顺着她的额头蔓延至地板,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无限城。
“你救不了所有人,生死有命,诸行无常,你为何不懂?!”佛刀悲天悯人的面容上第一次沾染了其他情绪的色彩,那是本不该属于他的焦虑。
“我要是能懂……”她抬头,遍布刺青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却又诡异的美丽,“……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忍法.创造再生。
温柔得几乎令人落泪的光芒充盈了整座无限城,无数苍青色的刺青化作柊树的叶,飞舞着落在鬼杀队成员的身上。
“这、这是什么?”
“这光芒……是晴柱,是晴柱大人!”
“为什么我会开启斑纹……这……?”
薇拉很早就发现了,所谓的斑纹,实际上跟思念的刺青以及百豪之印一样,都是一个人生命的具现化。
开启斑纹的柱恢复力惊人,肉-体能力大幅度增强,这与百豪之印的原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都是在燃烧生命力来换取一瞬的辉光。
所以,才有开启斑纹的柱都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定律。
“不要害怕受伤,也不要害怕死亡。”薇拉絮絮低语,但她的话却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黎明一定会到的。”
她的话语轻柔,传入耳中却仿佛掷地有声,持刀的杀鬼人们走过尸山血海,却在一刻惨然落下了泪来。
破茧而出的无惨,迎接他的却是万千刀光。
他发疯地杀戮,试图吞吃掉这些恼人的虫子,但是他却骇然惊觉自己根本杀不死任何一名剑士,哪怕将他们拦腰砍成两段,他们依旧能恢复成原样。
“杀死无惨——”
“杀死鬼舞辻无惨——!”
“杀了他!!!”
人类的意志,是星火燎原,是聚沙成塔,是凝水为海。
身负血海深仇之人,背负着守护苍生责任之人,他们抹去脸上的血与泪,不顾疼痛,不顾恐惧,如扑向烈焰的飞蛾,不顾一切地点燃自己的生命。
被黑死牟拦腰砍断的时透无一郎咬牙将日轮刀刺进黑死牟的要害……
蛇柱和恋柱在愈史郎的帮助下牵制住了鸣女,将无惨一点点地逼入死局……
稳坐后方的辉利哉咬牙,不断回忆父亲教授他的一切,极尽理智地发布一条又一条的命令……
然后,柱,赶到了。
“疯子!一群疯子!”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无惨疯狂地大骂,“我如果是扭曲的生物,那站在我对立面的你们又算什么?——一群不知伤痛和死亡的疯子!”
“就算家人被杀了又怎样?自己能活下来不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吗?!啊?至少你们得以幸存这就足够了吧?!”
“如果被狂风毁去家园,你们难道会想要报复狂风吗?我这样完美的生命,本来就是神啊——只要对自己的幸运感到知足,一切照旧地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无惨!”炭治郎低吼,他握紧手中的日轮刀,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了剑刃上,那是少年人赤忱却也破碎的心脏,“你这个不配活在世上的生物——!”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这么丑陋的生物夺走了光明与希望?
日轮啊,你究竟何时升起啊?我们已经在寂静的永夜里挣扎太久太久了。
“是这样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少女空灵而又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火焰在安静地燃烧。
“那么——被神杀死,你也应该毫无怨尤了吧?”
黎明之期,出鞘。
承载着光明的祈愿,背负着万民的信仰,那一道划破长夜的光辉,吹响了黎明到来的号角。
“五个大脑,七颗心脏。”
包括炭治郎在内的所有柱们同时拔刀,高高举起的红色刀刃赫赫一如初生的太阳。
九柄刀刃同时洞穿了无惨的内脏。
——时间,仿佛静止了。
“怎、怎么可能……”无惨如同老朽的木门般,一点点僵硬地回头,“赫……赫刀?”
他来不及说完,千年不灭的身躯便一点点地崩塌,珠世的药物还停留在他的体内,他连分裂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银发少女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鬼王的身躯一点点地破碎,化为被火焰焚尽的黑灰。
那是极为悲壮森然的场景,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仿佛整个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无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灰烬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甘露寺蜜璃腿一软,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有人哽咽了一声,颤抖得不成语调:“我们……”
“我们获胜了啊——!”
刹那之间,时间再度流转,幸存下来的人们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疯狂地嘶喊,仿佛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我们胜利了啊——!”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一千年了,一千年了啊!我们……我们真的等到日轮升起的那一天了啊——!”
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又哭又笑,欢呼雀跃着,彼此拥抱,甚至有人不顾尊卑地扑上前,七手八脚地抱住还没回过神来的柱。
风柱丢掉了手里的刀,仰头躺倒,手臂死死地抵在眼睛上,咬着牙,任由泪水模糊了眼角。
“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迹啊……?”悲鸣屿行冥双手颤抖地合十,眼泪惨然落下,喃喃道,“居然,真的……都活下来了。”
一定是奇迹吧?一定是神明给予的奇迹吧?
为了灭杀鬼舞辻无惨,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决心背水一战。
可是,有谁敢奢望,真的看见黎明的那一天呢?
无一郎双目失神,愣愣地看着前方,在这一瞬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兄长,你看见了吗?
——我们,果然是为了感受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吧?
炭治郎的嘴角缓缓上扬,最终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想欢脱的小狗般激动地扑向了还站在原地的银发少女,大喊道:“我们胜利了!”
“花水小姐,我们真的胜利了!黎明,真的要到来了啊!”
无限城崩塌毁灭,站在废墟上的人们在黑夜中狂欢,而天光微曦,苍穹的尽头有一线光明,泼洒在所有人的身上。
滴答——
滚烫的液体,突然落在了炭治郎的头上,他热泪盈眶地扬起笑脸,正想说些什么,那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脸上。
欢呼声,渐渐停止了。
手持黎明之期的银发少女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仿佛一座永垂不朽的雕像。
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七窍里涌出,顺着脸颊,一滴滴地落下。
金色的血液,熟悉的味道,在黑夜里潋滟生辉——那是能将心脏瞬间冻结的光芒。
她轻轻推开炭治郎,单薄的身体往旁边一歪。
就这么——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日轮剑士.倒在黎明前的黑暗完】
第158章 番外.逐渐重合的微笑
“一百七十六张, 一百七十七张, 一百七十八张……居、居然……居然有那么多。”
颤抖的男声哽咽了一下,硬生生咽下涌到喉间的悲鸣,将手上一沓厚厚的符咒收进了木盒里。
咔哒,锁住了回忆,也锁住了心伤。
炭治郎捧着木盒, 红着眼眶走出了屋舍。
盒子里, 装的是一年以来,晴柱亲笔画下的光明咒。
每一张光明咒都是以那个人的血液绘就而成的, 加上已经被用掉了的,足足有三百八十七张。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那么多的。
是那个说好每个月只能绘制十几张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不愿目睹太多人的死亡, 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除了光明咒以外, 那能够克制鬼怪的金色毒液、为主公调养身体的药物、重铸日轮刀的材料里……都检查出了这种血液的痕迹。
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能护住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大抵是一位神明,生来不凡, 人间走一趟, 只是为了杀死鬼舞辻无惨。”
鬼杀队中,渐渐出现了这样的传闻。
传闻是真是假, 没有人知道,但是这样的传闻之所以越传越广,不过是因为众人心中对她的祈盼。
她那样的人,一定不会真的死去,她只是回归高天原罢了——这样, 没错吧?
……如果不这么想,他们又要如何释怀那人倒下时的悲伤呢?
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代价最小的伤亡,除了少数低等级的鬼杀队成员以外,在那场决战中死去的人,就只剩下晴柱自己罢了。
在这场本该全军覆没的战斗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晴柱的恩惠,可那个保护了所有人的英雄,却在黎明前倒下了。
在最快乐的希望中,死亡。
——多么令人悲伤。
“主公大人说……要为花水小姐亲自通夜吗?”
“是这样没错,毕竟……是有缘无分的未婚妻啊。”
“……是这样啊。”
炭治郎心情沉重,他本就是个善良的小天使,这世间一切悲剧的落幕都会令他情绪共鸣。
“主公大人不需要他人的陪伴吗?”
“是的,主公大人说他想安静地待一会儿,炭治郎你是知道的,我们虽然迎来了胜利,但于主公而言……他却失去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母,甚至失去了未来可以相守的人……
跪坐在灵堂前守灵的产屋敷辉利哉听不见部下的絮语,实际上他也并不在意,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折断他的脊梁骨,这就足矣。
他偏头,望向躺在棺材里的银发少女。
入殓师为她化了妆,用暖色的妆粉遮住了死白的肌肤,用胭脂点缀了她惨白的唇色,最后妙手一笔,在她的眼尾勾出淡金色的花晕。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子,哪怕她的气质时常模糊了她的外貌和年龄,但谁都没法反驳,她生得极为美丽。
——那种,刹那间照亮尘世,足以套人半生的美丽。
产屋敷辉利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夜晚的露水甚至在他的衣袂发梢凝出了淡薄的水汽。
天光将曦,如偶人般静坐了一夜的男孩才缓缓回过神来,仿佛突然有了生气,他呼出一口白雾,任由雾气氤氲着他清丽的眉宇。
辉利哉慢慢地转动着那双过于黝黑的眼珠子,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随着母亲跪坐了一夜,只为求得神宫之女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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