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策慌乱归慌乱,倒也没有六神无主,他在一阵紧张慌乱害怕之后反倒镇定下来,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竟和沈昌平一起冷眼看着王孝健教训夏丽云。
“你这个贱人,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王孝健顺手拿起床前矮几上夏丽云的一根披帛勒住了夏丽云的脖子,“我这就勒死你——”
眼看着夏丽云被王孝健勒得说不出话来,舌头也吐了出来,沈昌平这才开口阻止:“相公,她死有余辜,何必脏了你的手?你若当着翁公子的面杀了她,上了公堂,翁公子可就是人证。”
被沈昌平一提醒,王孝健的手猛然停住,夏丽云趁机挣脱,从床上跑下来,奔向沈昌平,一边咳嗽一边呼道:“表妹救我呀——”
沈昌平一边扶住夏丽云一边对王孝健说道:“相公,大宴为重,这时候咱们王家可出不得任何闪失,更不能突然死个人啊。”
是啊,沈家要来,卿大夫要来,整个齐都的世家贵族都要来,还有齐王也要来
“二少夫人说的是,阿健你切不可冲动。”说话的是翁策。
王孝健怒目看向他,目光血红,见王孝健朝自己走过来,翁策吓得后退。
“阿健,王贤弟,这期间有误会,我们好好谈——”
翁策还没说完,就被王孝健一把揪住领口拖了出去,沈昌平拉着夏丽云急忙避让。
王孝健和翁策一走,沈昌平就问夏丽云:“表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三更半夜的怎么和翁公子幽会呢?”
夏丽云心里苦,她怎么可能和仇人幽会?
翁策可是糟蹋了她,把她丢进金美楼那个火坑,毁她清白的大仇人。
“不知道呀,我睡着睡着,突然就发现床前站了一个人。”夏丽云眼泪滴滴答答,脖子上还被王孝健勒得生疼。
沈昌平一边帮她揉着脖子一边说道:“一定是李月舒。”
夏丽云一凛。
“这个李月舒实在是太恶毒了,把你骗到王家之外祸害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让她表弟要在这府里头祸害你,表姐你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要这样对待你?”
看着沈昌平义愤填膺的面孔,夏丽云越发憋屈,沈昌平不知道原因,她当然知道原因。
都是因为那妒妇见不得她与相公恩爱!
她得逞了,现在相公再也不会与她恩恩爱爱,相公已然撞破一切,杀她的心都有了。
“表姐,要不你逃走保命吧。”
沈昌平的话让夏丽云一愣。
沈昌平说道:“适才要不是我出言阻止,相公他都要把你给勒死了。不如趁这两日大宴,人来人往,我放表姐你逃走吧。不然,等大宴过后,相公定然要重新追究此事,那表姐要坐等被他掐死吗?”
夏丽云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刚才差点就被勒断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被李月舒这样陷害,难道我逃走了,却放着她在府里头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吗?”
她逃走了,相公又变成李月舒的了。
“那表姐,你想怎样啊?”沈昌平一脸忧愁紧张兮兮地问。
夏丽云说道:“我要报仇,我就是死也要拉那个贱人当垫背!”
夏丽云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沈昌平冷冷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王孝健一直将翁策拉进了书房。
他的拳头还没落下,翁策就握住了他的手说道:“阿健,你不要冲动,你现在不能打我啊——”
“我打你是轻的了,我应该杀了你。”王孝健怒气冲冲。
翁策死死抓住他的手,劝道:“要杀要剐得等大宴之后。阿健你想想二少夫人的话,眼下大宴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你将我打得鼻青脸肿,届时宴会上,这么多贵宾,还有大王,大家看见我的伤,我该怎么解释?若大王问起,难道我要当众把夏丽云的事情说出来吗?我固然该受律法责罚,可是阿健,你的面子呢?你的姨娘在金美楼那种地方被糟践,你颜面何存?你日后还如何在齐都立足啊?”
翁策的话叫王孝健缓缓放下了拳头
此时此刻,王家二公子发现:当男人怎么这么难哪?
第33章 匕见
年佑才一进房间就吓了一跳,他家公子正端坐在屋子里。
年佑才愣了一下,立即上前见过许绍烨:“属下见过都尉。”
许绍烨从头到脚打量年佑才,他身上夜行衣都还没换,黑色面罩还拉在脖子上,像条黑色的领巾,脸上还有残留的月光星光,样子看起来挺搞笑。
许绍烨说道:“昌平小姐又差遣你了?”
这话说的,明明是公子你让他去给人家差遣的。
“昌平小姐只是承公子你的好意。”年佑才挠头嘿嘿地笑。
“那也不能不分白天黑夜的,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许绍烨手里拿着个狭长的小玩意来回反复转出花样。
“是啊,都这个时辰了,公子你怎么还没睡?”年佑才说着又改口,“公子你是刚醒吗?”
这个时候,天再差一会儿就擦亮了。
“一想到你三更半夜不能睡被沈昌平抓去差遣,我就睡不着。”
许绍烨的话让年佑才吞了吞口水:“所以,公子是在担心属下?”
“呸,我只是八卦。”许绍烨说着召年佑才上前,问道:“快告诉我,这昌平小姐最近都差遣你办了哪些事?”
年佑才果然看见他家公子脸上正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然而,年佑才却有些难以启齿。昌平小姐嫁给王家二公子真是遇人不淑,可惜可惜了。
“都是些苦力活。”年佑才说道。
总是让他扛着一些个东西,嗯,是人,在屋顶上飞来飞去,这很考验他的轻功。
被昌平小姐多差遣几次,他现在一上屋顶就如入无人之境——
嗯,昌平小姐挺会锻炼人的。
“属下其实挺忙的,不过,属下还是忙里偷闲听了一耳朵,昌平小姐说她是打算离开王家的。”年佑才知道他家公子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荒岛邂逅,昌平小姐不但治好了他的病,还带他安全回到齐都,此等大恩除了以身相许,年佑才实在想不到他家公子还可以怎么报答。
再看那昌平小姐貌美如花,一等一的大美人,又是个冰雪聪明的,在荒岛上她既不娇气又很能干,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落在王家二公子那个绣花枕头手上委实可惜了,配给公子还差不多。
而公子,无论是在荒岛上,还是在船上,看昌平小姐和看周清小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公子对周清小姐是兄妹之情,那对昌平小姐就是男女之情,不然也不会把最得力的心腹——他年佑才派去供昌平小姐差遣。
公子与昌平小姐郎才女貌、郎有情妾有意——后半句有待商榷,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遥想荒岛上,公子偶遇昌平小姐的一幕,这昌平小姐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出现在公子面前的,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老天爷送给公子一个新娘子。
只可惜,这新娘子目前是别人的。
他家公子,齐王新封的三军都尉,前途似锦,却去肖想一个别人家的新娘子,这其实是不妥的啊。
“我知道。”
许绍烨的回答让年佑才吃惊:“公子知道昌平小姐不愿留在王家?”
许绍烨说道:“若愿意,当初也就不会逃婚了,现在就算回来了,也不过是伺机再离开一次,但是这次,昌平小姐一定是想光明正大地离开。”
“公子的意思是——”年佑才不解。
许绍烨说道:“就是和离啊,所以我们要帮帮昌平小姐。”
年佑才瞪大眼睛,这怎么帮?
“大宴的时候,我们带上周琰和周清,一起去吧。”许绍烨打定了主意。
……
……
王孝健放走了翁策,辗转反侧,心里头不时想着夏丽云质问翁策的问题:“你如此维护她,难道你和她也有不轨之事?”
翁策和李月舒……
王孝健腾地起身,独自一人就往李月舒那里去。
天还没有亮,整个王家还在沉睡中,蒙蒙的晨曦铺洒下来,让整个府邸朦朦胧胧的。
为了举办宴会迎接齐王和世家贵族们,整个王家都装点得分外华丽,但王孝健无心欣赏风景,一路径直往李月舒的院子走来。
走到院子附近时,又犹疑了。
他这样去找李月舒质问,未免唐突,李月舒要是矢口否认,他怎么办?
这种事除非捉.奸在床。
心灵已经受到剧烈震荡的王家二公子此刻突然头脑清明起来,心生一计。
虽然和夏丽云的夜半见面被王孝健撞破,但翁策反而心安了。
不用再害怕东窗事发。
有大宴当前,王孝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等大宴结束后,他早就离开王家,王孝健又能奈她何?
于是翁策也就踏踏实实办着翁以睿分派给他的各项差事,有条不紊,头头是道的,忽而就有个小丫头往他怀里塞了纸条。
翁策正奇怪着,那小丫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翁策握着那纸条顿觉烫手,一时不敢打开来,不知道是何人写给他的,又是为了什么事。
但是不打开,心里更加发虚。
于是,走到无人处,抖着手打开了纸条。
还好还好,是李月舒。
纸条上,李月舒让他去回话,有关宴会差事的。
翁策原本是犹疑的,担心这又是一个陷阱,但纸条上的时间点并不是夜里,而翁策犹疑不定的时候,又听两个经过的管事说话:申时一刻要去向大少夫人回话。
明日便是大宴,李月舒要与管事们最后再了解一下全盘,翁策想想有道理,便按时前往。
申时一刻,翁策准时到了李月舒院子里,却并不见其他管事,只有锦心在门外迎他。
锦心说道:“表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其他管事未时就来回话了。”
翁策问:“时间提前了?”
“是的啊,表公子没有接到报信吗?”锦心一边喃喃抱怨一边领着翁策向里走,“表公子姗姗来迟,叫小姐好等,小姐还以为你故意避嫌呢。”
翁策想到昨夜之事,心头郁郁,想着既然来了,就顺道也和李月舒说一声吧。
锦心照例在门外守着,翁策径自进了屋子。
李月舒并不在外间,翁策便唤道:“大少夫人——表姐——”
里间传来李月舒的声音:“阿策进来。”
这——
翁策见左右无人,又有锦心守着,便大胆向里间走去。
里间,李月舒坐在床榻上,脸红红的,整个人很不对劲。
翁策问:“月舒,你怎么了?”
李月舒有些坐立难安,拿着帕子不住擦脸擦脖子,那脸颊越发红得滴血,一见翁策就向他伸出手:“阿策,你快过来。”
翁策还是向外间看了一眼,此刻无人,便立即锁了门疾步走到李月舒面前。
李月舒一拉住翁策的手,就八爪鱼一样贴了上来。
竟然浑.身滚.烫!
翁策熟谙床.笫之欢,见李月舒这副模样知道她是吃了药了,嘴里道:“月舒,你好端端的,怎么吃了那东西?这青天白日的,府里头又人来人往,你也真是胆大——”
翁策没抱怨完,就被李月舒压.倒。
躺在软软的锦缎之间,属于女子的香气直钻入他鼻孔,而李月舒已经火急火燎来扯他衣襟,嘴里含糊不清说道:“我哪有吃什么东西,我就是喝了口锦心端来的莲子羹就——好想——”
这么说,是被人下.药了?
翁策是个精明的,第一本能就想到是王孝健做的手脚。
然而此刻李月舒正是药性发作的时候,哪里轻易撇得开?
她嘴里说着:“阿策,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哎呀,你假正经给谁看?我们之间还用惺惺作态吗?你若今天不满.足我,从今往后你休想我还能差遣你……”
李月舒似乎有蛮力,揪扯间,翁策竟衣.衫不整。
翁策本就是个浪.荡子,又一向觊觎李月舒,此刻李月舒又如此主动,他暂且将昨夜风波都撇在脑后,能图一时快乐且图一时快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翁策刚横下心,李月舒就突然栽倒在他身上——
越过李月舒,翁策看见王孝健手持花瓶一脸怒容站在床前。
翁策这一吓非同小可,他正要推开李月舒起身逃走,就见王孝健扔下花瓶,一手握住了他身下把柄,另一手高举起匕首——
匕首落下,先是一抹冰凉,继而热血涌出。
王孝健黑沉的脸上顿时被鲜血溅染。
映入他视线中的是一片血泊,与两条颤抖的大腿。
第34章 压惊
入夜,整个王家灯火通明,人们依旧为次日的大宴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少夫人的院子外突然多了许多护院,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但却放进了一个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翁以睿向屋里走去,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总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屋子里,王家的主子们都在,王夫人坐在上首,王孝健、沈昌平坐在一边,李月舒坐在另一边,除了李月舒身边站着丫鬟锦心外,屋子里没有别的下人。
见到翁以睿走进来,不待他开口,王夫人就说道:“翁训导,你是许夫人派来帮助王家办大宴的人,又是月舒的娘家长辈,明日便是大宴,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只能和翁训导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翁以睿还没问是何等大事,就听李月舒呜呜地哭,指着里间说道:“舅舅先进去看一眼吧,月舒没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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