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平洗漱后,周建业已把炉子打开,煮上白米粥。
厨房里除了米面鸡蛋,只剩葱姜和半颗大白菜。
林和平弄一菜盆面糊,白菜切好,粥还没煮好,忍不住去卧室找周建业。
周建业正准备出去,“怎么了?”
“我觉得一个炉子做饭太慢。”林和平看着他说。
周建业笑了,“你不过来,我一个人弄两个炉子,传出去司令都得骂我。”
“烧两个炉子浪费,我知道。我是想说,你下次再去省里开会,买个电饭锅。”林和平道,“电饭锅蒸饭煮粥,炉子只用来炒菜。”
林和平不在,周建业都是吃食堂,没被做饭困扰过,以致于压根没想过添小家电。
“市里没有?”周建业问。
林和平摇头,“没见过。只看到过电视机。”
周建业:“行!要不要再买个冰箱和电视机?”
林和平下意识想说不用,一想周建业不差钱,这时候的电器虽然功能简单,但质量很好,能用很多年。
有了冰箱,她也可以多包点饺子,周建业吃够了食堂的饭,也能给自己换换口味。
“方便就买,不方便别跟你们部队的采购员乱来。”林和平不放心地说。
周建业:“我知道。”吸吸鼻子,“我好心闻到米香,会不会溢出来?”
林和平慌忙往厨房跑,掀开钢筋锅盖,果然溢出来,连忙端下来,换小炒锅炒醋溜白菜,摊鸡蛋饼。
有面包和蛋糕,林和平不担心周建业吃个半饱,两个小时候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白菜炒好坐屉子上,放钢筋锅里温着。
林和平摊四张鸡蛋饼,俩人就开始吃早饭。
饭毕和昨天一样,一个刷锅洗碗,一个打扫房间封炉子。
八点左右,两人拿二十块钱去副食品厂。
刚出家属院,周建业就被人叫住。
林和平看到喊他的人穿着军装,文质彬彬,“我自己去,你忙去吧。”
“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快要做新郎的小吴。周建业等他走近,对林和平说,“就是他十一要结婚。”
小吴闻言知道周建业都跟林和平说了,也就不着急,“你们是要出去?我等会儿再来。”
“去买菜,晚一会儿没事。”生意上门,还买什么菜。林和平道:“去屋里说吧。”
小吴一听这话就知道林和平跟满嘴跑火车的周建业不一样。无需担心被两口子合起伙来捉弄,小吴进屋就把他写的单子递过去。
周建业递给小吴个板凳,冷着脸说:“坐。”
习惯了周建业时不时抽风,小吴接过板凳都不带看他,问林和平,“这些蛋糕得多少钱?”
周建业不禁转向他。
小吴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周建业,抢先说:“我没问你。”
林和平忍不住笑了。
周建业使劲瞪一眼小吴,起身去卧室。
小吴不禁嘀咕,“幼稚!”
林和平扑哧笑喷。
小吴想到林和平跟周建业是两口子,有点尴尬,“林厂长,我不是——”
“我知道。”林和平笑着说,“不用解释,我也觉得他挺幼稚。建业说你打算一桌加一碟蛋糕,这怎么还有一张月饼单子?”
小吴下意识问:“他没说?”
周建业从卧室里出来,“我怕她空欢喜一场。”
林和平转向周建业,“你知道?”
周建业递给她一个雪花酥,又在小吴面前晃悠几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小吴想也没想就说:“林厂长给你带的好吃的。”
周建业惊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小吴很是无语,“你不就想听我这么说,显摆什么显摆。”不待他开口,对林和平道,“每年中秋部队都会准备一些月饼。今年也不例外。本打算自己做,师长让后勤算一下,自己做没比买便宜多少,还不如林厂长的月饼好吃,我们部队决定今年找您订购。林厂长,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我们也知道你那个厂不容易,比出厂价便宜一点就行了。”
林和平第一反应是看周建业,毕竟,建厂的钱是他出的,来人还是他战友。
周建业把嘴里的雪花酥咽下去,道:“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往年是大月饼,今年找你买小月饼,后勤预算只会多,绝不会超支。”
小吴急了,“林厂长,我们海军——”
“知道你们不容易。”部队里的事,林和平不想知道太多,担心哪天遇到心怀鬼胎之人,说了不该说的话,给周建业惹麻烦,“建业都跟我说过,爹不疼娘不爱,几艘军舰比他年龄都大。”
小吴很意外,“既然你都知道,就直接说价钱吧。”
林和平没急着说,“建业说,你吃过我厂里的月饼?”
小吴点头。
林和平:“想必也算过平均每块月饼多少钱?”又见小吴点头,林和平说个数字,问道,“这个价你们能接受吗?”
小吴惊讶,比后勤算的价格少很多,“您这个不是出厂价,是成本价吧?”
“不是成本价。比出厂价低一点。”林和平道。
小吴:“那那怎么比有家食品店的价格低了将近一倍?”转向周建业,你媳妇是不是病了,还是打算以次充好。
周建业:“我说你傻,你生气吗?”
小吴怒目而视。
周建业不禁嗤一声,“从食品厂送到市里要不要油钱?车子损耗钱要不要加上?路上颠簸碎的要不要算上?两个送货员和两个营业员以及店铺租金,你给?”
小吴张口想反驳,默算片刻,却发现无法反驳,“……这么麻烦吗?”
现在县与县之间还是石子路,还没高铁,别想上午做好,下午运到千里之外的首都。也别想凭借报上的广告传遍整个青州市——百分之九十的人家中没电视。
林和平想多卖点,让没电视或不识字的人都知道,只能开实体店,“是很麻烦。若不是我们厂规模小,没什么名气,我们也没必要在市里开家店。”
“我们要的这些月饼,几号能给我们?”听到“规模太小”四个字,小吴担心起来。
林和平:“月饼可以放好几天,我希望你们八月初八去拉过来。但放好几天,没刚做好的好吃。你们相信我,八月十五再过去,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过来。”
这事得后勤出面,小吴道:“我回头问问。午饭后给你答复。”
林和平:“也行,连合同一起。”
小吴惊讶,“还要合同?”不禁看一眼周建业。
周建业笑了,“我是该说你心大,还是该说,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媳妇。”
小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和平:“小订单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订单签合同付定金。你们都是建业的战友,不用付定金,但合同要签。免得我忙起来忘了,你们八月十五过去拉东西,拉了一车空气。”
小吴怀疑她就是怕他们部队不给钱——能被周建业个犊子看上的女人,绝对长了满肚子心眼。
林和平说得冠冕堂皇,小吴无法反驳,午饭前就把他的蛋糕钱和合同送过来。
拿到合同,林和平才敢相信,食品厂的第一个订单是周建业帮她接的。
林和平收好合同,就问周建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周建业心说,想吃你,可惜你不给。
“你家玉米收了没?”周建业问。
林和平没注意,她隐约记得地里好像有庄稼,“没有。”
“玉米收下来,让我岳母给我弄点玉米面。要细面,不要夹着玉米皮的。”机会难得,周建业没跟林和平客气,“给我做小鸡炖蘑菇配玉米饼。”
林和平登时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让你心软,人家可不会跟你心软。
周建业见她脸色变来变去,故意问,“不会做?”
林和平深吸一口气,“周建业,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打死我?你不用还钱。”周建业道。
林和平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
“我吃小鸡炖蘑菇,你喝汤?”周建业反问。
林和平习惯性想怼他,到嘴边明白他潜意思,他又不可能吃独食。
“你那个炒菜的锅太小。”林和平道
周建业:“你去买口铁锅,让后勤连人带锅一起把你送过来。”
八月十五之前必然很忙,市里只有杨槐花和金桂花俩人,林和平也不放心。她和林丰收俩人得往市里去好几次,帮忙一起看着店。
届时买了锅,让林丰收拉回来,倒也不费事。
“除了这两样,没别的?”林和平又问。
当然有,但他怕累着林和平啊。
周建业想了想,还真让他想到一个,“我说出来,你不会骂我吧?”
“先说说看。”
周建业有点不敢说,“我想,我想要件毛衣。”
“毛衣?”林和平眉头微蹙。
周建业慌忙说:“围巾也行。”
林和平乐了,“我又没说什么,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周建业:“能怪我吗?上次自己睡觉乱打滚,早上起来怪我。昨晚睡觉把被子卷走,逼得我去你那边,又怀疑我故意的,想打死我。换你不怕?”
林和平不自在极了,“不就两次。”
“两次还少?”周建业像被针扎到似的,惊叫,“天还没冷,过些天冷了,还没睡着就往我怀里钻,怪谁?”
林和平想说,不可能!忽然想起一件事,每年冬天她的脚都特冰。用段其智的话说,跟死人脚一样。除非睡觉前泡脚。
即使晚上泡脚,不及时钻被窝里也没用。
前世她把脚搭在段其智腿上,段其智总是躲,她还以为段其智嫌她的脚冰。
“又瞎想什么?”周建业见她的脸色变来变去,“答不答应一句话的事,我还能家暴你。”
林和平抬眼看到周建业明明很想要,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得拆穿他,“可以。颜色?”
周建业脱口而出,“白色。”
“白色?”林和平看了看他古铜色脸,“你穿白色?”
周建业叹气,“林女士,能不能麻烦你对我上点心。我跟你说过,冬天肤色会变回来。我本来还打算明年回首都的时候穿给我爸妈看,就说是你亲手织的,既然——”
“行了!”林和平打断他的话,“别装了。我炒菜,咱们吃饭。吃过饭蒸包子。”
周建业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乐颠颠随林和平去厨房洗菜。
天慢慢变短,林和平担心到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点半就带着大包小包走了。
周建业照旧送她到大门口,看着林和平坐上拖拉机才走。
五点多一点,最后一锅肉包子蒸熟,周建业给张政委家送六个,林和平抵达清河村。
下车看到小三毛,林和平给他三个肉包子,提醒林丰收吃过饭就去厂里,才拎着包子和螃蟹回家。
金桂花和杨槐花都在市里看店,没人挤兑孙氏,孙氏看到她闺女拎的东西,还没进院就指着她数落。
林和平卖个耳朵给她娘,包子递给几个弟弟妹妹,又把螃蟹倒铁通里——让它们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
吐沫横飞的孙氏的戛然而止。
林和平佯装疑惑,“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孙氏顾不上跟她拌嘴,咽口口水,“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正吃包子的林平安、林安宁和林宁宁同时朝林和平看去。
林宁宁试探着说:“厂里的?”
“厂里的姐不能拿回家。”林安宁提醒他。
林宁宁好奇地问:“那是哪来的?姐的钱都给娘了。总不能是姐夫给的吧。”说出来,林宁宁觉得真相了,“真是姐夫给的?”
林和平不待她娘回过神,塞他手里,“建业说平安和安宁白天上班,晚上看书,宁宁上学,又正长身体,我忙厂里的事,担心我们营养跟不上,给你一千块钱,给我们做些好吃的。不够年底再给。”
孙氏这个人说好听点有原则,说不好听点穷讲究。
哪怕吃糠咽菜,能填饱肚子都不会朝别人借一分钱,更别说收别人的钱。
周建业是孙氏的女婿,不是外人,在孙氏看来周建业毕竟不姓周,不能仗着他孝顺,就把周家的钱当成自个的。
在孙氏这个母亲耳濡目染之下,前世林平安和林安宁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就不好意思麻烦林和平。只因林和平已嫁人,家里的钱财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他们不能让她在中间为难。
林平安闻言,先他娘一步说,“大姐,我们有钱。”
“你们姐夫比你有钱。”林和平道。
孙氏瞪着她说:“建业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天日晒雨淋挣点钱,不想着存起来留着以后养孩子,都给他们祸害,日子还过不过?”
林和平心说,你闺女和你女婿的婚姻都是假的,孩子这辈子就别想了。
然而,她娘正生气,林和平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孙氏就能拿擀面杖揍她。
林和平佯装头疼,“我才二十六。首都那些有本事的女人,这个年纪刚毕业,都是三十多才生孩子。我们从三十岁攒钱,攒个两三年,也够养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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