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悠悠朝哥舒翰伸出手去,想要拉他上马一起逃走。他本就是草原上的雄鹰,只要有马,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
若没有她的拖累,只怕他早已逃出包围,扬长而去。
他没有丢下她不管,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坐视他被人打死。
可哥舒翰不但没抓住这个机会,反而就地一滚,躲开了她的手,还反手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快走!不要管我——”
马一吃痛猛冲了出去,卢悠悠吓了一跳,却无法控制住马儿,反而朝着那些蒙面人冲了过去。
哥舒翰后悔不迭,他怎么就忘了,卢悠悠并非草原上的女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这些中原女子能骑马就算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控制住惊马?
他只得朝着卢悠悠追了上去,然而此刻就算他拼尽全力,再快也比不上马速,只能朝着她大声喊道:“快勒住缰绳!前面有悬崖……”
卢悠悠几乎要哭出声来,“勒……勒不住啊!”
卢悠悠抬起视线朝前望去——周围的树木正在变得稀少,道路也逐渐变窄,而就在正前方,一块悬崖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卢悠悠拼命地勒着绳子企图让马停下,但或许是用力过猛,座下的马速度反而更快了,带着她冲过蒙面人的包围圈,朝着悬崖飞奔而去。
蒙面人见状,不但没阻拦,反而纷纷躲开,由着她被惊马带着奔向悬崖。
哥舒翰:“跳马,我接住你!”
卢悠悠:“不行……我脚被绳子缠住——”
身下的马仿佛没看到悬崖一般,依旧在不停地疾驰着,卢悠悠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是将要散架似的,酸痛无比。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也因恐惧逐渐冰凉。
哥舒翰大叫:“卢悠悠——!”
“小白!快帮我!——”卢悠悠咬着牙,看着越来越近的悬崖,只能放出小银狐来,可小银狐先前为了保住她的心头血已经耗尽法力,这会儿单是帮她咬断绳子就已不易,根本没办法再阻止这匹疯狂的惊马。
“放箭——”
那些蒙面人停下马来,却开始放箭,哥舒翰连滚带爬地躲过箭支,却已追不上惊马,只能眼睁睁看着卢悠悠纵马朝悬崖上奔去。
“啊——”
箭矢如雨,却不仅仅是朝着哥舒翰和卢悠悠射去,如飞蝗般的箭雨笼罩在大部分蒙面人上空,一匹白马则如闪电般冲过人群,朝着卢悠悠疾驰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哥舒翰便看着李宪策马冲向了卢悠悠,顿时松了口气,倒在了地上。
“快!——悠悠,跳过来!——”
第六章 流星
卢悠悠在马背上早已被颠得浑身都快散了架,眼看着控制不住惊马,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还不等她回头,就听到李宪的声音,顿时安心了几分。
“快——跳!——”
李宪已纵马疾驰而来,与她几乎并肩而行,卢悠悠终于横下心来,放开缰绳,朝他那边纵身一跃,跳了过去。
李宪伸手及时将她抓住,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调转马头,紧紧地将她扣在自己怀中,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惊马一头栽下悬崖,后怕得连抱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悠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卢悠悠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不是要娶卢婧之吗?你不是早就不管我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对不起,是我的错。”
李宪任由她打骂,仍是牢牢地将她扣在怀中,眼神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恨不得将她刻在心间,握在手心,再也不会丢失。
“都是我的错,让你久等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
卢悠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能就真的葬身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
李宪果断摇头,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若在此,我必相伴。上穷碧落下黄泉,奈何桥畔亦相见。”
坚定的话语自李宪口中说出,显得毫不突兀。
他的面上尽是认真的神色,看向卢悠悠的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溢满柔情让她的心口塞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卢悠悠的面色有些发红,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转头朝一旁看去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官兵已将那些蒙面人绑了起来,连哥舒翰也在其中。
“王爷,可否饶哥舒翰一命?”
李宪皱了皱眉“为何?若非是他将你劫走你又岂会落入如此险地?”
卢悠悠叹了口气,将哥舒翰和司梧之间的事一一道来,最后说道:“他如今已知错今天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等不到你来就已成了那些蒙面人的刀下亡魂……对了他们是什么人?司梧安排的?”
“不错”李宪说道:“他们是司梧召集来的人马应该是北方的部落游民。”
卢悠悠一怔,看了眼哥舒翰,“看来,被利用的不止他一人啊!”
李宪冷笑一声,说道:“司梧暗中经营多年又有武氏一族当年藏下的家财诱惑这些个只能看到眼前利益的蠢货又有何难?只恨他勾结外族引狼入室,此人不除,日后定成大患。”
“既然如此就更应该留下哥舒翰。”
卢悠悠说道:“北方部落虽然各自为政,但对我们的态度都差不多,司梧也是利用他们的贪念才能召集这些人来犯,若是你放了哥舒翰,让他回去告知司梧的阴谋,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省得让司梧在暗地里千方百计地算计,岂不更好?”
“说得不错,”李宪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想不到几日不见,你竟懂得这么多了?当真该刮目相看啊!”
卢悠悠哼了一声,“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李宪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不过你这观点,倒是与章若虚相似。他当初的策论之中,也有抚边之说。看来你们在天牢的时候,聊了不少啊!”
一说起天牢的事,卢悠悠不禁满腹怨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进天牢是因为谁?我在里面吃尽苦头,若不是章公子和师父,只怕你早就将我忘到脑后,和卢婧之拜堂成亲,比翼双飞了吧?”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李宪苦笑一声,抱紧了她,策马回头,下令让人清理此地,再将哥舒翰和那些蒙面人一起带回京城,自己则带着卢悠悠先行一步。
“是我太过大意,以为父皇母后大意,便一切顺利,却没想到一时疏忽,竟被人做了手脚,害你吃了那么多苦。你说,要怎样才能补偿?”
卢悠悠见他眼中尽是心疼之色,而苍白的脸色和青黑的眼圈显示出这一天一夜他的状态,只怕并不比她好过,也不忍再责备他,索性靠在他胸前,轻叹一声,说道:“这事本也不能全怪你。敌暗我明,谁又能想到,我的那些家人会出此毒计呢?”
李宪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说道:“他们那样对你,你还当他们是家人?”
卢悠悠摇摇头,“他们先前就不曾当我是家人,我逃出卢府之后,就不再是卢家的女儿。只是生恩难报,才会回去探望……可没想到,就连她也骗我……”
“别再想他们了。”李宪叹道:“我已禀明父皇,卢家三番两次欺瞒于我,藐视皇族,欺君罔上,就算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从今往后,你的家人便是我,再也无需顾忌他们。”
“谁是你的家人?”卢悠悠面色泛红,轻嗔道:“先前和你拜堂的人,可不是我!”
“可是你拦住了我,”李宪见她难得羞涩,也忍不住调侃起来,“你不让我拜堂,拦了我的喜事,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个新娘?”
“你还怪我拦你么?”卢悠悠轻哼一声,“若不是我拦住你,你娶了卢婧之那毒蜘蛛,只怕没享到艳福,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做成傀儡!分明是我救了你才对。”
李宪莞尔一笑,轻眯着眼,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卢悠悠只觉耳朵发烫,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若当真以身相许,就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我只要你一人,你也只能许给我,若有三心二意,我就……”
“你放心,绝无此事!”李宪急忙捂住她的嘴,说道:“从今往后,我李宪便是卢悠悠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如有违誓……”
卢悠悠拉开他的手,向上一抬头,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未曾说出口的毒誓都堵了回去。
李宪不禁心神动荡,干脆地抱紧了她,加深了这个吻。
哥舒翰双手被缚,被人扶上马背,眼看着李宪带卢悠悠策马而去,不禁苦笑一声。
本想以死相拼护她周全,可如今看到她终于平平安安地回到心爱之人怀中,他却终于体会到那种难以言喻的的酸涩。
无论昨夜在流星下许的愿望有多美好,从今往后,她终究如流星一般,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以后只会越走越远,再无相会之机。
第七章 剖腹
入京城之前,李宪便已安排了马车接应。坐上马车,卢悠悠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两日来快被折腾的散架的身子终于有个能放松的机会,但入城时看到戒备森严的城防和城中稀疏的人流,还是能感觉到这次“抢亲”带来的影响不小。
“师父和章公子他们现在可好?”
卢悠悠想起章若虚和杜清漪藤原还留在天牢中,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就有些担心。
“清漪替我留在天牢中,不知皇上会不会降罪于她……”
李宪叹口气,说道:“我已让杜清涟拿了我的名帖,重查此案。你放心,我已向父皇请旨,这次的事由我全权处置,只要能挖出武氏一族叛党,你们不但无罪,还立了一个大功,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卢悠悠点点头,有些难过地伏在他膝头,“我没想到,害我的是家人,来救我的不光有师父,还有章公子和藤原公子,就连清漪,都不惜冒险进天牢。他们若是有事,我……”
“没事了。”李宪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若非你先前帮着清涟兄妹摆脱司梧控制,他们也没机会来救你。一饮一啄,皆有因缘。何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说别人,就是章若虚,这次他立下大功,不光是帮你脱困,还揪出了不少司梧的同党,以他的资历,这一届科举士子之中,当是无人能及。”
卢悠悠听得开心便跟他讲起在天牢时,章若虚给她讲过的那些案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光是听他说起来那些原本枯燥乏味的律例都变得生动许多。
“听起来不错,以后可以让他把这些案例整理成书。”
李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虽然听到章若虚在狱中陪她时心中略有些不快但见她眼神清澈便知她当真只是纯粹的佩服,正如她当初喜欢作画,就算他有再不喜欢也无法阻止。
“他如今已入朝为官总不好再写《游仙窟》那类话本倒不如写点判案集子既能多点收入也能为自己正名省得在上官那里总以为他风流浪荡,不堪大用。”
“有道理。”卢悠悠点点头,说道:“多亏你提醒,否则误了章公子的前程就麻烦了。”
“不过……”李宪看了她一眼,“若是那样就不需要你再画插图了……”
“哦——”卢悠悠恍然大悟地看着他轻笑一声“那又何妨?我原本离家出走身无分文,才会卖画赚钱,现在……”她故意拖长音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个赚钱的法子吗?”
“你有再多的法子也不用你去赚钱,”李宪按住她,伸出手指轻点在她的鼻尖上,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养你。”
卢悠悠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不论是在什么时代,什么世界,一个人肯为你付出,肯包容你的所有,肯将你作为自己的责任放在心上,为你撑起一片天空,最是让人心动。
同样只有他们两人在马车上,第一次,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仓惶逃婚中,就遇上了他。
那时的他,尽管被人追杀,身处险境,却也不曾将她推出车外,甚至为她挡了一箭,或许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了这段缘分,哪怕经历再多艰难困苦,最终能与她走在一起的,始终是他。
这一次,总算能平平安安有惊无险地回来,她这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刚进宁王府的大门,马车尚未停稳,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车外响起。
“可是悠姐回来了?”
“是我!”卢悠悠急忙起身跳下马车,一把抱住杜清漪,“你也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杜清漪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卢悠悠一番,眼泛泪光地说道:“大哥拿着宁王的手令放了我和章公子出来,只是听说你被人掳走,我一直担心,所以便留在王府等你。好在你平安回来……你可有受伤?让大哥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卢悠悠拉住她的手,说道:“我真没事,倒是哥舒翰受伤不轻,请师父帮他检查一下吧!”
“哥舒翰?”杜清涟冷哼一声,“那个突厥人?不看!”
卢悠悠急忙说道:“师父,要不是有他保护我,我这次就真的没法活着回来见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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