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陆善先生请来名医为顾长於医治,才消了红疹。
而顾远山也只是简单训斥了顾时宁几句便罢了。
后来在相府地牢里,顾长於也给顾时宁用了更折磨的毒药,全身皮肤溃烂,奇痒难耐,令顾时宁生不如死。曾经的嚣张跋扈,高傲尊贵荡然无存,只能像狗一样匍匐跪在她的庶兄面前求饶。
顾时宁想到这不由胆颤,汤是她的丫鬟送去的,锅别又扣到她脑门上啊。
顾时宁问:“你下的什么药?”
顾钰衡恨恨地说:“荨麻粉。”
顾时宁:“......”
这对姐弟连下的药都是一模一样,本以为只要时宁自己不惹事,就不会有这一出,却万万没料到顾钰衡这个倒霉孩子会是个变数。
顾时宁不再理他,提起碍事的裙摆,大步往枫林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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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书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大少爷,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炒栗子和鸭笋汤。”
顾长於写字的笔一顿,“进来吧。”
青梅在顾长於默默的注视下,背后竟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也不知是自己心虚,还是大少爷的威压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顾时宁赶到枫林院,径直去了席居后的书房,正巧撞上青梅把托盘摆在案几上,见鸭笋汤还未被喝,暗自松了口气。
见是顾时宁,青梅顿时手脚慌乱,白瓷勺碰到了汤盅,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她慌忙福身,“小姐。”
顾时宁淡淡‘嗯’了一声,皱眉看了她一眼。
青梅退至在一边低下了头。
顾长於余光瞥见闯进来的时宁,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放下手中的狼毫,“跑这么快做什么。”
时宁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来看看哥哥有没有吃栗子。”
顾时宁从托盘上拿起被帕子小心包好的栗子,递到顾长於面前,“这是黄山产的栗子,又糯又甜,你尝尝。”
黄澄澄的栗子垒起了小山堆落在摊开的素色绸帕上,捧着栗子的小手,指尖处蹭地发黄。
顾长於垂下眼眸看她,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白嫩的脸颊因为一路小跑染上红晕,嘴角间还沾着细碎的板栗渣。
他拿起一个栗子放入口中,绵密细软,声音沉沉低哑,“很甜。”
顾时宁不安地望向他面前的那一盅鸭笋汤。
她咬了咬牙,吸了吸鼻子,眉眼弯起,“哥哥,鸭笋汤闻着好香,时宁可以喝吗?”
青梅肩膀一僵。
顾时宁强装镇定,小手无意识的揪扯衣裙。
顾长於将她的异常看在眼底,“你想喝?”
当然不想,但这是她现下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啊。
时宁乖巧地点点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嗯,哥哥要是想喝,一会我让青梅再送一碗来。”
顾长於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沉了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淡淡道:“不用,你喝吧。”
说着只手端起他面前青瓷盅,递给时宁。
时宁伸手去接,指尖刚刚碰触到温热的瓷壁。
啪——
青瓷盅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一片片瓷块,汤汤水水溅得到处都是。
顾长於优雅从容地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抱歉,太烫了没拿住。”
顾时宁一阵错愕,连忙摆手,“没关系,我回去喝也一样。”
她暗自长舒一口气,神色放松下来,幸好砸了,她才不想喝那碗加了料的鸭笋汤。
青梅见状赶忙过来收拾。书房里弥漫着一股鸭笋汤的味道,许久不散。
☆、第十二章
顾时宁一言不发地走在回廊里,青梅小心翼翼地紧跟在后头。
青梅神色紧张地望着小姐的背影,想起自己刚来莺歌院的情景。
那时她心里害怕,手抖不止。
小姐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揶揄玩笑道,若是发现她做的不好,就会另外找人取代她。
莺歌院里的丫鬟都不愿意伺候顾时宁,总是故意偷懒,等着犯错后被小姐打一顿,然后换出去。
等青梅伺候顾时宁时,发现在莺歌院当值明明是很舒服的差事。
小姐从不苛责丫鬟,也从不让丫鬟守夜,加上小姐早辰贪睡,连着丫鬟也能多睡许久。
今天是第一次小姐对她生气,只是看了她一眼。
走过环绕假山的曲径,四下无人,顾时宁停住脚步,青梅只顾着低头,亦步亦趋,差点没撞上。
青梅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时宁轻叹一声,轻声开口道:“青梅,站起来,你不用跪我。”
青梅跪着将头埋在臂弯里,心中恐慌,蜷成一团,“小姐,您是不是要换掉青梅了?求求您,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小姐。”
青梅赶忙从怀中掏出小小一包白色药粉,高高举起,里面包的药粉还很充足。
“奴婢知道小姐关心大少爷是真的,所以没有在那汤里下药。”
顾时宁闻言,渐渐松开眉心,蹲下来,语调和缓,“我不会找人取代你的,你做的很好。”
青梅抬头,对上小姐的眼睛,小姐的眼睛沉澈透明,柔和明媚。
顾时宁目光沉沉落在瘦弱的小丫鬟身上,心中对青梅的信任更多一分。
因着原主的缘故,莺歌院的丫鬟都怕极了她,表面好好做事,背地里都存着各自的小心思。青梅虽然不及其他丫鬟机灵会讨巧,但做事认真,是唯一一个忠心于她的人。
顾时宁将青梅扶起,两人绕着围廊离开。
假山间流水潺潺,清新悦耳,顺着山石流入小小的池塘,鱼戏莲叶间。
没人注意到,假山之上的绿植繁花间,藏着的身影。
顾钰衡趴在桌案上,没精打采地念书,时不时探头透过吊窗看向院子外,瞥见兰草之后的走来的人,缩回了脑袋。
顾时宁推门进入,冷冷扫了他一眼。
顾钰衡心虚的喊了声,“阿姐。”
顾时宁扫他一眼,冷声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族?”
顾钰衡沉默不语,他就没把那个野种当做家人。
顾时宁继续说:“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相连以事,相及以禄。”
“你可以不把顾长於当做家人,但他姓顾,盖着顾家的印,他的荣辱与整个家族休戚与共,你的行为连累的是整个顾家。”
顾钰衡头一次见姐姐严厉的同他说这些,细想之后,自愧不如。自己整日念书,竟然不如姐姐明事理。
顾钰衡低下头,“阿姐,是我错了。”
见弟弟的认错态度诚恳,顾时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再多说。
月光从暗云中露出几束光,落在清幽宁静的席居之上。
顾长於慵懒地半靠矮几,席地坐在蒲垫上,手腕随意地搭在勾起的膝盖上。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跪着,将他在假山上探听的事情经过一一禀告。
烛灯明灭,顾长於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食指轻轻搭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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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放榜这天,都城里热闹非凡,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簇拥到东市口。
城中最大的酒楼,丰乐楼二层的雅间里。
吊窗被支起,帘幕勾到两边,窗檐下种有精心打理过的兰草和修竹,楼下街道的风景一览无余。
街道两旁站满了想要一睹新科状元英姿的人们,女孩们精心打扮,手里抱着花篮果篮。
苏昭昭身子靠在窗边旁,探出头遥望,急不可待道:“他们怎么还没来。”
顾时宁只手扶额,撑在八仙桌上,抿了一口新茶,心情复杂。
她是被苏昭昭拉来看状元游街的。
不出所料,顾长於如原书里所写的一样,被圣上钦点为状元,苏邈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一头,只得了榜眼。
苏昭昭扭过头,“你家兄长得了状元,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还不如底下看热闹的人激动呢。”
顾时宁有苦说不出。
“来了来了!”苏昭昭兴奋地扭头示意时宁。
顾时宁放下手里茶盏,走到窗边向外探去。
状元郎身着锦衣,清隽俊朗,踏马而来。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薄唇轻抿,似乎很不喜欢这样喧嚷的氛围。
清风吹起他的衣摆,无数的鲜花向他丢去,顾长於眼神疏离,不为所动。
紧跟其后的苏邈倒是笑眯眯地左右点头,谦和有礼。
见到自己的哥哥,苏昭昭从八仙桌上顺过一颗橘子,学着其他姑娘的样子,往苏邈身上丢。
黄灿灿的甜橘飞过,力道不够,不偏不倚,眼看就要砸向顾长於的脑门。
“哎呀——”苏昭昭一看不妙,吓得立马缩回脑袋,躲在窗檐下,露出双眼睛。
只留顾时宁还来不及反应,傻站在窗边。
顾长於眼眸微动,波澜不惊,干净利落地抬手,生生接住急速而来的甜橘,抬眸朝异物飞来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见愣在那里的顾时宁,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些许迷茫。
明明已经入春,却还穿着厚厚的浅蓝提花短袄,裹得臃肿可爱,双髻上插着一支栩栩如生的玉蜻蜓珠花,轻巧俏皮。
顾长於握着手中的橘子,唇角微微勾起,漾起好看的弧度。
苏昭昭蹲在地上,从兰草修竹之中,瞥见顾长於淡淡的笑颜,耀眼炫目,仿佛能够勾魂摄魄,让她的目光无法移开。
顾时宁却是一阵惊悚,她哥冲她笑了?这怎么可能?太吓人了!
她啪地一声,把吊窗关上,差点夹住苏昭昭挺翘的鼻子。
“嗷——”苏昭昭吃痛地嚎了一嗓子。
摸着被殃及的鼻子,不满地说:“做什么把窗户关了,我的鼻子差点没被你夹掉。”
顾时宁看着苏昭昭泛红的鼻尖,抱歉道:“对不起。”
等她再次打开吊窗,游街的队伍已经走远,余光只瞥见那抹清冷的背影拐过街角。
苏昭昭望着顾长於远去的背影,视线不曾离开。
顾时宁将苏昭昭思春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这段时间,她和苏昭昭相处下来,虽然她娇纵跋扈,苛责丫鬟,但毕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活得洒脱肆意。
苏昭昭的生命,就像是被定了时的钟,时间一到注定要离开,而她的灵魂却不知归处。
想到五年之后,真正的苏昭昭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的朋友苏昭昭,会变成视她为仇人的苏昭昭。
顾时宁于心不忍,垂下眼眸,决心尽自己所能,要让苏昭昭这五年过得快乐没有遗憾。
等到游街的队伍彻底看不见,苏昭昭才回过神来,转头就问,“时宁,你家哥哥可有喜欢的哪家小姐?可曾有过婚配?”
“没有,还未婚配。”
她哥喜欢的小姐没有,丫鬟有一个。
她哥未来会婚配,对象是你,镇国公府的晋阳郡主,但你已经不在了。
苏昭昭听闻,面色娇羞眼里闪着光。
酒楼小厮上菜后,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苏昭昭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顾长於。
苏昭昭:“明日是我哥哥的生辰,你哥哥生辰是什么时候呀?”
顾时宁想了想,“不知道。”
苏昭昭:“我哥喜欢王有石的字画,你哥哥喜欢什么呀?”
顾时宁又想了想,“不知道”
苏昭昭好看的眉心皱起,“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顾长於六岁来的将军府,没人知道他的生辰,没人问过,也没人替他庆贺过生辰。
至于他喜欢什么,更没有人关心了。顾时宁只知道他讨厌什么,讨厌她。
顾时宁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家复杂的家庭关系,装傻充愣地笑了笑,埋头吃着碗里的烤卤鸽。
吃过饭,和苏昭昭告别后,顾时宁慢慢悠悠地远离游街的人群,独自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垂头丧气,心情沮丧。
将军府门前,顾钰衡四处东张西望,见着顾时宁回来,赶忙跑上前。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爹要出征了,马上就走,娘让我们赶紧过去。”顾钰衡的声音里透着不安和慌乱。
顾时宁瞳孔一缩,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也不知是燕北真的边防吃紧,还是圣上忌惮,害怕顾家的手在朝中伸的太长。顾长於前脚刚得了状元,后脚一道圣旨,将顾将军预远派去了燕北驻守。
一个是他钦点的状元,一个是号令三军的将军,顾长於的仕途之路要想走顺,便必须拿顾将军开刀。
在原书里,顾将军这次是一去不回,马革裹尸,死在了燕北...
顾时宁沉声问:“爹在哪?”
“后门,就等你了。”顾钰衡着急地催促。
顾时宁提起碍事的裙摆,小跑着往后院去。
顾钰衡紧跟上,语气忿忿地说:“因为今天是顾长於高中的日子,爹不愿大张旗鼓送别,门口又都是祝贺讨喜的人,所以便从后门走了。”
自从被顾时宁训斥后,顾钰衡对他哥的态度好了那么一丢丢,对顾长於的称呼,从野种、杂种变成了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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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顾远山一身铁甲戎装,将抹泪的夫人搂在怀里,小声安慰,低声话别,一副铁汉柔情。
余光瞥见沿着围廊跑来的孩子,顾远山的目光亦是依依不舍,难得的语调柔和,“不着急,慢些跑。”
顾时宁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拉住顾远山的手臂,铠甲冰凉刺骨,“爹,女儿有话和你说。”
顾远山此去燕北,一去就是三年。
一路大捷,打到了燕州,却在乘胜追击攻打北门关时,遭到已经归顺的盐城反击,腹背受敌,顾将军浴血奋战,最终还是没能突出重围,死在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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