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此行凶险,万要小心,尤其是盐城太守,听闻此人阴险狡诈,若日后遇上,切不可亲信。”
顾远山一愣,疑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么个人来?我倒是也有所听闻。”
顾时宁胡诌解释,“女儿也是听人说起,想起爹此行,也许会和此人有来往,不知怎的心里便不安定。”
“你放心,爹爹明白。”战场上的事顾远山心中自有数,没把小女儿的话听到进去多少。
看着顾远山嘴上答应,面上却并未在意。不,爹你不明白!
顾时宁只能心里期盼,自己的这番话能有用。
顾远山见小女儿眉心紧皱,心中一软,伸手揉了揉时宁的脑袋,“我不在时,你替我好好看着弟弟。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后年春闱,让他莫要给老子丢脸。”
被点到名的顾钰衡站在一旁装傻充愣,左顾右盼,好像在说别指望我,您这脸丢定了。
顾时宁扯了扯嘴角,答应道:“我尽力,我尽力...”
要知道原书里顾钰衡可是屁都没考到,还因为同礼部侍郎的三公子打架斗殴,很快被逐出了国子监。
仕途无望,家族没落,顾钰衡为了振兴家族,瞒着顾夫人离家参军,从此军功不断,成了朝中最年轻的大将军。只是后来,同他父亲一样,死在了沙场,尸骨无存。
顾夫人殁了丈夫和一双儿女,哭瞎了眼睛,青灯古佛,孤苦一生。
凝视眼前的慈母严父和弟弟,顾时宁暗下决心,一定要守护好将军府。
顾时宁似想起什么,“哥哥今晚参加琼林宴回不来,爹你有什么话要女儿转告他的吗?”
顾远山沉思片刻,他的这个长子生性凉薄,加之他此番出征,也和顾长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同他没什么说的,随他去吧。”顾远山淡淡道。
顾时宁不由感慨,她这个哥哥,真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一家人依依惜别,直到随行的参将来催,顾将军才骑上他的战马出发。
顾远山走后,将军府似乎突然一下沉寂了下来,后院里的鸟鸣狗叫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壁户部尚书府里倒是喧阗热闹,时不时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听说是他们家的二公子得了个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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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宁没精打采地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发呆晒太阳。
池塘里的小乌龟也懒洋洋地趴在石头上,金色红色的锦鲤在期间摇头摆尾,空气沉静温柔。
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背上,驱散了早春的微寒。
猝不及防间,额头被不知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力道不重不轻。
顾时宁迷茫的向上看去,苏邈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眉眼含笑薄唇轻勾,“大白天就这么懒散。”
苏昭昭从他哥身后探出头来,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月华绸缎,明目朗星,俨然是个俊俏小公子。
顾时宁眼前一亮,啧啧赞叹,不亏是女主底子,穿什么都有模有样好看极了。
“你这一身真好看。”顾时宁不吝啬地夸赞道。
苏昭昭挺起腰,得意洋洋,冲顾时宁挑眉一笑,“城西桃花坞的桃花开了,我想你左右也是闲着,便请哥哥拐道接你一起去赏花。”
顾时宁本懒得动弹,却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早听闻桃花坞盛产的桃花酿是一绝,正好去尝一尝。
苏昭昭的眼睛在花园四周打转,眼尖地看见从回廊走过的顾长於,手肘捅了捅顾时宁,“欸,让你哥哥也同我们一起吧。”
没等时宁反应,就拉起她的手跑到廊下,挡在顾长於的面前。
顾长於垂眸扫了眼两人拉着的手,目光停留在苏昭昭的脸上。
苏昭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没有半分怯弱,“顾家哥哥愿不愿和我们一起去看桃花?”
她的声音绵软,带着几分娇柔,不费力就能听出男装之下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姑娘。
“时宁也很想你和我们一起。”
顾时宁心里一颤。
不,别带上我,我不想。
顾长於的视线从苏昭昭脸上移开,幽幽盯着她,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淡淡地问:“你很想吗?”
顾时宁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怯怯道:“是、是啊。”
顾时宁缩在马车的角落,如坐针毡。
安排马车时,原是两人坐一辆马车,正好她可以和苏昭昭一车。
谁成想,苏昭昭热情地提议挤一辆马车,于是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硬生生坐下了四个人。
苏邈和顾长於两人点头招呼,合乎礼仪。只是顾时宁总觉得气氛有一丝丝怪异,这两人在一起时,周围的气压就变得极低。
就连话痨苏昭昭也感受到了他哥的异常,小心翼翼瞥了他哥一眼,获得一记眼刀后默默闭上了嘴。
时宁和顾长於坐在一边,彼此靠得很近,他的身上有一股清清雅雅的浅香,很好闻。
马车里安静异常,井然有序的马蹄声像是催眠曲。
顾时宁眨了眨上下打架的眼皮,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小猫儿似的一下一下点着脑袋。
车轱辘轧过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子,马车向后一晃,时宁的脑袋软软绵绵搭在顾长於的肩膀上,浅浅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
顾长於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挪了位置让时宁靠得更舒适。
马车悠悠行径了半个时辰,在通往桃花坞小径的路口停下。
顾时宁揉了揉眼睛,在贴着脸颊软软舒适的靠枕上蹭了蹭,等醒过神看清她蹭的是什么,立刻睁大眼睛惊慌的往后缩。
顾长於被她蹭的衣衫不整领口歪斜。
“对、对不起,弄乱了你的衣服。”顾时宁想伸手帮他整理,却又不敢,两只手僵在半空。
顾长於优雅从容抬手理了理衣领,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淡淡道:“没事。”
顾时宁迫不及待地钻出马车,暗暗松了一口气。
青石板的小路曲径通幽,地上落英缤纷。清风拂面,带来淡淡雅雅的花香。桃花坞深处,清澈见底的浅溪潺潺流动,水流声轻盈悦耳。
浅溪一旁的垂枝桃树下,整整齐齐的铺放着流苏软垫,软垫中心摆着一张矮几。
苏昭昭眼眸一亮,拉着时宁跑过窄窄的石子路,在桃树矮几旁坐下。
似是知道他们要来,小童已在一旁等候多时,他的目光微不可见看了一眼顾长於,很快对着苏邈拱手行礼,“世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苏邈对小童客客气气,“有劳你家主子 。”
一阵悠扬的琴音从桃花坞的角楼传来,静谧温柔。
小童侧耳听闻琴音,恭恭敬敬开口道:“我家主子有请二位。”
顾时宁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热茶,瞥见远远的两人随着小童接引,往桃花坞更深处走去。
“他们这是去哪?”
苏昭昭手支着下巴,懒散地说:“应该是去和桃花坞的主人道谢去了罢。听说这片桃林从不对外开放,只接待少数的客人。”
顾时宁‘哦’了一声,目光被矮几上的陶制酒壶吸引,淡淡浅浅的酒香传来。
“喝酒吗?”
苏昭昭望着溪水百无聊赖,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辣又烧。”
苏昭昭还是个小姑娘,确实不懂其中滋味。
前世顾时宁可是无酒不欢千杯不醉,那这一壶可都是她的了。
酒壶旁摆着两个小巧胖乎的陶盏,印有精致的桃花纹路。
顾时宁拿过酒壶往陶盏里倒酒,清冽甘甜的桃花香伴着酒香四溢,空中纷飞的白桃花瓣正巧偏偏落入盏中,荡起圈圈涟漪。
顾时宁轻抿一口,好喝的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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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楼之上,顾长於负手而立,透过视野极好的窗户向外看去,小姑娘一杯一杯灌水似的喝着酒。
他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人,苏邈不知何处。
那人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低着头埋在两臂之间,“公子,这是燕北的密信。”
顾长於只慵懒地‘嗯’了一声,目光幽幽看着窗外,不为所动。
影卫盯着眼前玄色衣摆的暗纹,咬了咬牙,“留山先生说如今顾将军刚至燕北,羽翼未丰,应当机立断。”
顾长於眸色沉沉,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去告诉先生,顾远山既想收复燕州,那就给他点时间,也省去日后的麻烦。”
影卫低下头应声,叩门声响起,影卫瞬间消失不见,一点也感受不到他曾存在的气息。
苏邈默默走在后头,眼中迷惑。
虽然他和顾长於是一起进的角楼,但小童只将他引去了雅阁,留顾长於在外等候,说是要分别接见。
他来这桃花坞的次数不多,只见过接引的小童。
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桃林的主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个曼妙多姿,琴艺绝佳的女子,难怪都城王公贵族都对此处趋之若鹜。
莺莺姑娘的确容貌惊艳,谈吐不凡,只是聊得都是些附庸风雅之事,令他着实犯困。
本以为顾长於进去后也会聊很久,苏邈象征性地等了一会迈开腿就准备先走,不想他人已经从雅阁里出来了。
难不成是人家姑娘对他不感兴趣?
两人一前一后走近垂桃树,纷纷被眼前的一幕惊了。
小姑娘死死抱着俊俏公子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腿间,眼神迷离面色潮红,画面暧昧异常。
苏昭昭被抱得挣扎不得,见到终于回来的两人,翻了个白眼,艰难抽出一只手,指了指窝在她怀里的顾时宁,“她喝多了。”
☆、第十四章
顾时宁从前在酒坛子里泡出的一身好酒量,却忘记她如今换了个小姑娘的身子,少有历练,一不小心就喝的人事不清。
顾长於眉心渐渐蹙起,俯身扣住时宁的手臂将她从苏昭昭身上扯开。
顾时宁迷茫地抬头看向拉她的人,眨了眨无辜的眼眸,迷离间看不清他的脸。
苏邈走到案几边,掂了掂陶酒壶,“你这丫头,这一壶的清桃酒都被你喝了,不吃醉才怪。”
顾时宁闻言,扭过头去扯苏邈的衣摆,语气娇嗔地说:“不好喝,没你家的梅花酿好喝,我还想喝。”
苏邈哭笑不得,“你嘴还挺刁,镇国公府的梅花一年也就能产小十坛酒,上次给你的已经是最后一坛了。”
顾时宁好看的脸皱成一团,失望的‘啊’了一声,嘴里微微嘟囔,“早知道不送人了。”
顾长於离她近,自是听到了这句,幽黑的瞳眸渐深。
她倒是会讨乖,原来是拿别人送的礼送他来了。
顾长於蹲下来,身影将她整个人罩住,轻轻拍了拍她粉扑扑肉乎乎的脸,声音低沉很有磁性,“时宁,我们回家罢。”
冰凉的手在滚烫的脸上碰触格外舒适,顾时宁下意识伸手按住,让那只手贴得脸更近,还用鼻尖蹭了蹭。
顾时宁眯着眼睛醉红着脸,“苏昭昭,你手好香啊。”
顾长於微愣,娇嫩饱满的唇瓣碰触摩擦他的掌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其间。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将时宁从地上拉起。
苏昭昭好不容易摆脱束缚,看着背对她胡言乱语的时宁,默默挪了挪步子,离得更远了些。
被拉着起来后,时宁倒是乖乖巧巧垂着头站在顾长於身边。
顾长於同苏家兄妹告别,“抱歉,我带时宁先回了。”
苏邈深深看了眼顾长於,“一起回吧。”
苏昭昭一边想在桃花坞继续玩,一边又想和顾长於多待一会,早已经纠结半天。
她哥一句话替她做了决定,她也干脆附和道:“既然是一起来那就一起走吧。”
四人慢慢地走出桃林,时宁一声不吭,任由顾长於牵着手。
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穿粗布衣的车夫愁眉苦脸蹲在马车旁,脚踩着车轮双手用力在扳。
苏邈走近问:“怎么了?”
车夫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来的路上磕绊到石子,车轱辘轴断了转不动,今天怕是走不成车了。”
苏昭昭皱起眉,她可不想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头呆着,“那怎么办?”
车前的两匹马安静闲适地吃着草料,苏邈看向马说:“骑马回罢。”
苏昭昭眼睛一亮,瞄向顾长於。
苏邈一眼就猜到他家妹子下一句要说什么。
“顾家哥哥带我骑马好吗?”
是了,就是这句。
不得不说,她妹妹看男人的眼光真是有点差。
要不是马车坏了没办法,不管是昭昭还是顾时宁他都不放心交给眼前这个人。
苏邈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顾长於看似温润淡雅的面皮之下,藏着的是一条杀人毙命的妖异毒蛇。
苏邈拈着她的后颈,提溜到马前,学着她拿腔拿调,“苏家哥哥带你。”
苏昭昭白了她哥一眼,满不情愿'哦'了一声,跟着苏邈骑上了马。
“那我要驾马。”苏昭昭不甘地抢回主动权。
苏邈无奈只能坐在她后头,“你驾你驾。”
顾长於垂眸看向正在揉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宁,“踩这里上马。”
顾时宁听话的踩在脚踏上,手脚并用地扒拉想要爬上马背,身上的锦缎滑顺繁复,一蹴溜就往后头栽。
顾长於眼疾手快掌心抵在她的后腰,将她稳稳扶住坐在马上。
他利落干净地翻身上马,将不安分乱动的时宁禁锢在双臂之间。
顾时宁整个人被他的身影覆盖,鼻翼间传来一股清清雅雅的浅香。
将军府和镇国公府不在一处方向,镇国公府坐落在御街,离皇宫很近。
而将军府则坐落在远一些的城北,离校场更近,方便顾将军在家和军营之间来回。
加之苏昭昭撒野似的驾马跑得飞快,顾长於顾忌怀里睡着的小姑娘,他们很快拉开距离,上官道后便不知不觉分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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