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下眼睛,笑了:“当然不是,你脑洞怎么这么大!”
陈宴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深冷沉静,带着锐利的审视和洞察。周知意被他看得心虚:“我疯了吗?去和一个成年人发生冲突?”
她的反应让陈宴瞬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明白就好。”陈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小朋友和大人掰手腕是不公平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陈宴闲闲道:“你要撞墙了。”
“……”
周知意回头看了眼倏然出现在眼前的墙,吸了吸鼻子,及时转了弯。
两人没再提及蔚思的事情。
沉默地走着,各自安静。
很快走到了通往周知意家的最后一段小路,灯泡安静地在墙边亮着,照亮了脚下的路。
周知意望着那盏灯,心情莫名的有点好。
雨几乎完全停了,只剩一点绵细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雨丝。
陈宴在转角处停下,“回去吧。”
周知意一愣:“你要回去了吗?”
她抓了抓头发,补充道:“不是要去修电视吗?”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非跟着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嫌时间晚啊。
周知意心里嘀咕了句,再抬眼,陈宴已经把伞塞到了她的手里。
他向后退了一步,手伸进裤袋里,敛了敛眉:“晚安,不高兴。”
“……”
依依、周知意、小朋友、小孩、不高兴……这人怎么总是胡乱给她取称呼?
周知意心里无声吐槽了句,想要抗议,却见陈宴转身低头咬了根烟,一手虚掩着嘴巴,在雨丝里把烟点着了,深深吸了口,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
而后,他一手抄着兜,一手夹着烟,大步走了。
周知意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又突然毫无预兆地倒退回来,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他眉梢微抬,唇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小朋友,乖一点,别再打架。”
“……”
周知意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直到门内传来徐碧君的咳嗽声才悠悠回过神来。
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陈宴手心的温度。
脑海里,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挥之不去。
落拓不羁,丝缕毕现。
心尖像是被烟头烫到,刺痛,微痒,却有一种自虐的快/感。
周知意站麻了脚跟,终于明白那些莫名其妙无法言说的情绪叫做情/动。
她好像,被他莫名吸引着,动了情。
******
陈宴抽完了一支烟,把烟蒂丢在脚下碾灭了,抬头看了看天。
雨完全停了。
他抹了把睫毛上淡淡的水雾,朝蔚思家走去。
夜深了,巷子里漆黑一团,将陈宴的身影隐在黑夜里。
他贴着蔚思家的墙根懒懒站着。
不高的院墙,水泥不规则地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
院子里还亮着灯,男人的说话声响亮,夹杂着女人的咳嗽声。
距离太远,听不清话语。
倒是突然有水盆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到刺耳。
很快,院里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
陈宴静静听了会,低下头,巡视着四周,脚尖在墙边踢了踢。
他俯身捡起一块碎掉的砖块,看准了角度,扬手朝里一丢。
“砰!”砖块打到水池边,发出一声响。
院里的叫骂声停了一瞬。
少顷,又起,陈宴再扬手,抛进去一颗小石子,石子砸在了窗户上。
“谁?”蔚长林大叫一声。
回应他的,是再一声石块落地。
“他妈的,谁这么缺德?”
蔚长林走到了大门前,第三个石块落在了门后。
陈宴贴在门外,沉沉咳了声,压低了声音对着虚无道:“是这家吗?”
“行,我记住了。”
同时,他脚尖在地上重重踢了踢。
门内的声音突然停下,连呼吸声都静止了。
陈宴等了片刻,把最后一颗石子砸在大门上,吹了声口哨,抬脚走了。
门内,叫骂不休的男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再也没敢发出一点声响。
—
走出尚武巷,陈宴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路上行人寥寥,只剩一盏一盏的路灯,寂寥地亮着。
他咬着烟,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雾,百无聊赖。眼前很空,心里也很空,不想回酒店,也不知道要往哪走。
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了,他毫无睡意、像个孤魂野鬼般在街上游荡。
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离开南城。
前方灯牌闪烁,陈宴抽完最后一支烟,抬脚走进这家充斥着重金属音乐的破酒吧。
前脚刚在吧台坐下,后脚就有两个妆容厚到亲妈都认不出的女孩凑了上来。
“帅哥,一起喝一杯?”
“滚。”
陈宴冷冷吐出一个字,女孩悻悻然离去。
下一秒,手机进了一条微信。
周知意:【我明天要看直播,你能不能早点来修电视?】
周知意:【陈工?】
陈宴慢慢抬了下眼睑。
眼底阴翳渐淡。
服务生凑了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不用了。”
陈宴收起手机,大步走了出去。
第14章 14
第十四章 驯养(4)
周知意发完那两条微信就后悔了。
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她又把那两句话读了一遍。
措辞好像没什么问题,没有显得过于急切,可是……
她又拉着聊天信息向上翻了翻——凭什么两次聊天都是她主动发起的?
不行不行。
她怎么可以这么主动?
他们又不是很熟。
他还揪着她好几条小辫子呢。
她当初可是高贵冷艳地让他离自己和奶奶远一点呢!
这才几天!还不到一个月!她怎么可以那么主动地去联系他!!!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坚决不行!
于是, 十分好面儿的周知意同学秒速撤回了微信消息。
这才刚发出去一分钟呢, 陈宴肯定还没来得及看到。
如果他到时候问她撤回了什么, 她就说是没留心发错了就行。
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好了对策和措辞,周知意简直要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而鼓掌。然而, 还没等她放心地舒口气, 就看到伴随着“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同时出现的另一条消息——
陈宴:【嗯。】
周知意:“……”
下一秒。
陈宴:【?】
“啊……”
周知意捂着脑袋,生无可恋地倒在了床上。
这人的眼睛是长在手机上了吗?
怎么会回复地这么快?
大晚上的不睡觉不怕秃头吗?
恨恨地碎碎念着在床上滚了两圈, 周知意才爬起来,高贵冷艳地回复了一条。
【没什么,我又不想看直播了。】
盯着手机看了足足三分钟, 陈宴的回复才进来。
比她更高贵冷艳。
【嗯。】
周知意揿灭屏幕, 把手机丢在枕头边,关灯闭上了眼睛。
又两分钟后,手机在黑暗中猝然亮了下,轻轻一震。
她“唰”一下掀开眼皮, 点亮了屏幕。
陈宴:【阴晴不定的小孩儿。】
周知意:“……”
无意识地咬了咬唇, 周知意一个闪身扑到风扇旁,把风力加大了一档。
这天怎么突然这么热!不是刚下过雨吗?!
脸热,耳朵热, 连手心都开始发烫了!
算了, 开空调吧。
******
吹了一夜超低温空调, 整个房间有如冷冻冰库,周知意早上是被冻醒的。
从头到脚,四肢一片冰凉, 连昨晚那莫名燃烧的胸口也被冷却了。
周知意拉开床脚的被子,裹在身上,暖着身体,思绪迷迷糊糊飘飞。
她昨晚一定是淋雨淋傻了吧?怎么会突然对陈宴产生那……样的想法?
也太不可思议了。
太不像她一姐的作风了。
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和她以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太一样罢了。
可这只不过是因为她见过的世面太少,并不能表示他有多特别。
他那么冷,整天神出鬼没的,让人看不透心思,除了脸和身材,还有什么?
想到脸和身材,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宴在细雨中点烟的场景。
烟雾浅浅散开,映着他的侧脸,光线晦暗不明……
周知意猛地摇头,想把这个有如电影镜头般、自动循环播放了近百遍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一不小心,脑袋磕在了木质床头柜上。
“嘶。”她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徐碧君正在厨房里煮粥,听到动静惊讶地不行。
“呦,今天怎么舍得早起啦?”
“饿了。”周知意抓了抓头发,走进卫生间。
心里第八次否认,才不是因为想起陈宴而丢掉了睡意。
不过……
刷牙的时候,脑子里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那个想法:陈宴今天会过来吗?
上午还是下午?不会又是晚上吧?
周知意抹了把脸,跑到电视机前按了开机键。
画面一阵闪,屏幕上还真的有一片片像被割裂了的痕迹。
她随便换了两个台,拍了拍电视机,冲厨房方向喊了一嗓子:“奶奶,电视机怎么坏啦?我急着看老师推荐的纪录片呢!”
徐碧君的声音很快传回来:“阿宴说他有空会过来看看。”
周知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少顷,徐碧君拎着勺子走了过来:“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吗?你要是着急,上午给阿宴打个电话?”
“我才不打。”周知意摸了摸鼻子,关掉了电视机。
满脸的高贵冷艳:“好好的电视机让他修坏了怎么办?我要去胖丁家看!”
才刚吃完早餐,丁以南就打来了电话,迫不及待地让周知意叫上蔚思去他家分账。
周知意捂着听筒走到院子里,确定徐碧君听不到了,才清了清嗓子说:“我上午没空。”
“那下午呢?”
“下午也不一定!”
她又朝身后看了眼,莫名地有些心虚。
一副全世界她最忙的语气,压低声音道:“等我有空再联系你。”
丁以南:“你在忙什……”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在忙什么?
好问题。
她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只知道这一早上,心情起起伏伏,焦躁夹杂着期待,以及无数次的自我怀疑,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
九点钟,陈宴没来。
十点钟,陈宴没来。
十点半,徐碧君问:“依依,老师让你们看什么纪录片呢?”
“就历史之类的。”周知意含糊其辞道。
“哦。”徐碧君看了眼时间:“老师布置的任务可不能耽误,你不是要去胖丁家看吗?快去吧!等家里电视修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周知意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晃了两圈。
抬手一蹦,拽下来一片葡萄叶。
“老师说有兴趣可以看一下,也没说必须要看。”
她把叶子抛在半空中拿脚尖踢了下:“太热了,懒得出门,我去写作业了。”
周知意摊开周五新发的数学试卷,平铺在桌面上。
心不在焉地写了几道填空题,又把卷子翻了个面,去看最后一道大题。
题干读了一半,她随手去抽草稿本,手指一动,摸到了素描本。
她叹口气,把素描本拿到试卷上,摊开。
翻到最后一幅画,是拿着手电筒靠在墙边的陈宴……不,是以陈宴为灵感创作的漫画作品。
周知意在心里重复确定了这个认知,而后抽出铅笔,继续画。
暴雨,雨中的出租车,撑着黑伞的男人……
周知意从小就不是沉得住性子的安静小孩,总是窜上窜下,吵吵闹闹。
唯一能使她安静片刻的,便是画画。
给她画笔,教她画画,是她哥周向宸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情。
小学的时候,她还去上过几年美术辅导班,可后来,爸妈离婚了,周向宸跟着齐青走了,她就不愿意再去任何辅导班了。
现在这些不甚专业的美术技巧都是自己看着绘本和视频瞎琢磨的,纯属自娱自乐。
回想着那晚雨夜里的场景,周知意渐渐沉浸了进去。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散漫的男声——
“在学……画画?”
周知意心里咯噔一声,像个课堂上做坏事被老师抓现行又努力掩饰的小学生,下意识抽出试卷把素描本盖上。
一抬头,陈宴正闲闲靠在窗边,半侧着脑袋朝她书桌上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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