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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兴用黑漆漆的双眼扫了过去一眼，又垂了垂眼眸，避开了视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么？可他父亲不是也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么？已经一命抵一命偿过的债，为什么还要让他受到这种待遇？
他不懂。
班级里有季兴眼熟的孩子，但没有他能说得上话的人。
他一直不爱说话，小时候父母吵架，他连哭上一声都要被打，久而久之，就能不喜欢开口说话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看着班里的同学都用瘟神一眼的眼神看他，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季兴他爸是杀人犯，听说还是把人碎尸之后装到麻袋里扔掉的……”
“碎尸？”
“就是把你切成一块一块的。”
“我去，你别说了，太吓人了……”
有的男孩子懂的多，见到班里的女同学脸上有恐惧，反而更是故意解释的更细致一些，想要去吓唬女孩们，用着笑嘻嘻的语调讲一些血呼啦的东西，甚至加入了恐怖故事的元素，吓得女同学们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季兴的拳头紧了紧，狠戾的目光忍不住扫向了那个滔滔不绝的男生。
男生见了，把自己身前围的一圈人往旁边一拨，“你瞪我干什么？我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季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有另一个男生附和道：“对！大家都不要跟他玩！”
“都聊什么呢？这是早自习，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的时间！”
班主任站在门口，“砰砰”地敲了几下木门，让班里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有个小男孩伸手指向了季兴，“老师，季兴来了。”
班主任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季兴的身上。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她道：“班长带着大家读书，季兴跟我出来。”
季兴抿了抿唇，跟着班主任一起去了班级外面的拐角处。
班主任的脸落在了季兴白白净净的小脸上，这张脸是好看的，如果不是眼神实在太阴沉，肯定很讨人喜欢。她自身并不喜欢季兴，可也觉得季兴是个可怜的孩子，就没说重话，只说：“你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没交，不交学费的话，肯定是不能让你上课来的。”
反正季兴自己一个人生活，是肯定攒不出学费来的。
季兴一怔，他竟然把学费这茬都忘了。
神仙……没有给他交学费吗？
垂在一层的手紧了紧，习惯了神仙给他准备饭菜，准备衣物，下意识地也认为神仙已经帮他交好了学费。
他似乎已经开始有些依赖神仙了。
班主任直接回办公室了，季兴回到了班级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放书包的座位上，书本已经被撕破，碎裂的纸张落了一地。
就连他带的一本习题册也被撕坏了一大片，那是神仙送给他的！
心中一股压都压不下去的暴怒感猛地涌了上来，他的牙齿在一瞬间绞紧，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谁撕的？”
班里没有人说话，但是却有不少人都偷偷地低声笑了起来，眼神还不停地往一个方向看。
季兴追着看过去，发现是刚才讲故事吓唬几个女生的男孩，他几步就走到了男孩眼前，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书本，毫不犹豫地撕成了碎片！
撕完小手一扬，全都洒在了男孩身上，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全班的同学全都惊在了原地。
男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的伸手推在了季兴的肩膀上，“你他妈的撕我的书？！”说着，拳头也跟着挥了上来，两个男孩在班里扭打在了一起。
季兴没少打架，几下子就把男孩打倒在了地上，落在男孩脸上的拳头又狠又硬。
“季兴打人了！季兴打人了！”
“快告诉老师！”
“季兴果然跟他爸一样……”
班里的孩子吵吵嚷嚷的，可季兴跟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他淡漠的脸阴沉着，声音稚嫩却有一股狠劲儿，“我爸是杀了人，所以他被判了死刑，现在也死了，这叫一命抵一命，你撕了我的书，就别怪我也撕你的，你跟我动手，就别怪我打你。”
说完，他回过头，阴沉狠厉的眼神扫过了班里的众人，“谁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谁。”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同学都“刷刷”地低下了头，全都有点害怕了，偷偷瞥向季兴的眼神都是既害怕又鄙夷——季兴这样的人，要是跟他那个杀人犯爸一样，跟他们动刀子，那谁受得了？
季兴看见了那种表情。
他垂垂眼眸，把心中那种忽然而来的酸涩感压了下去。
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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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任处安为了试镜片段忙活了好几天，在觉得这个角色十拿九稳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打开游戏，就看到季兴正手拿胶带，似乎在粘什么东西。
手机画面拉近之后，她发现，那正是她给季兴买的一本习题册。
为什么会被撕了？
任处安的眉头蹙了蹙，她的第一感觉，这应该不是季兴自己的意愿。
那就是……
「崽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她直接打字问。
季兴瘦小的身体一顿，他没有想到，神仙看见了被撕坏的习题册，竟然丝毫没有怀疑他，而是直接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像是对他有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抿抿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说：“我没事。”
任处安有些头疼，崽崽实在是太闷了。
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别说是被同学撕了习题册，就是跟同学吵了架，回到家也肯定要跟家人说一通，可季兴倒好，全都放心里闷着。
这么一直闷着，还不闷出毛病来。
「我跟你说，崽崽，我知道你在学校可能过得不太好，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不要忍着，该骂回去骂回去，该打回去打回去，知道吗？」
校园凌霸的事件，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少见的，一个孩子的恶意很多时候会比一个成年人更甚。
季兴听到空中传来的声音，又是一顿。
从小学的时候开始，他什么都不做，就有同学喜欢拿他开玩笑，在他的桌子和书本上乱写乱画，他回家告诉那个女人之后，那个女人只会和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么多同学他们不欺负，怎么就欺负你？肯定是你自己也有问题。
那个女人只会觉得是他有问题，他和他父亲一样，自己到处惹事，还觉得是别人的错；而他父亲，则从来都不会管他。
久而久之，无论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在家里提起。
喜欢了被人忽视，被人责怪，他没想到，神仙会跟他说，你该骂骂，该打打。
让他冰冷冷的心中渗入了一丝热度。
任处安看着屏幕上连续出现了好几个“好感度+1”，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朵。
她嘿嘿一笑，崽崽既然喜欢听这样的话，那她就再接再厉多说几句，刷刷好感度。
「主动打人是不好的，但只要别人先动手，你就还手回去，出什么事我帮你处理。」
「有的人天生欺软怕硬，你一直忍着他，他就以为你是软柿子好捏，一直欺负你，你打回去一次，他反而就不敢再闹腾了。」
季兴没少打架，可他每次都是被别人欺负了才会自己打回去，从来就没有主动欺负过别人。
听着神仙和他说的话，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被人认同了的感觉。
从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因为他总是被人否定的那一个，甚至他认为，就连他的出生都是错误的，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忽然有些想要翘起嘴角。
轻咳一声，忍住了嘴角的弧度，他稍稍扭过头，眉头皱着，似乎很不情愿开口，“我知道。”
任处安看着屏幕中那个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少年，气鼓鼓地鼓了鼓腮帮子。
这个臭屁的小冰坨子，性格实在是太不讨喜，她说了这么多，好歹给她多回几个字啊。
就回一个“我知道”，她这天都没法往下聊。
单方面一直找话茬是很累的好不好！
刚这么在心中吐槽，就见到屏幕中的少年直直地往她这边望了一眼，小口微张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停顿了两秒，他又扭头到了一旁去，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任处安挑眉，也不说话，等着季兴崽崽的下文。
半晌，下文没等到，倒是等到了崽崽耳尖逐渐发红。
看到季兴崽崽一脸难为请的模样，红着耳尖不敢往她这边看，任处安内心“啊啊啊啊啊”地叫了起来，崽崽真可爱！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她竟然看到了崽崽耳朵红？！
这绝对是害羞了吧！
刚刚还在吐槽小冰坨子性格不讨喜，没过两分钟就已经被季兴那微妙的小表情给萌地满床打滚——太！可！爱！了！
比她在现实中见到的任何一个小孩子都可爱！
555果然纸片人才是最美好的存在，从前她怎么没觉得养成游戏这么有趣？
忽然她就觉得，之前在崽崽身上花费的每一分钟都是值得的。
「崽崽怎么了呀？有什么事情何以直接和我……」
一句话还没打完，就见到季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回头过来。
任处安怕错过崽崽这么难得的一面，赶紧退出了对话框，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
只见那双平日里阴沉冷清的双眸，此时显得有那么点不易发觉的怯懦。
季兴红着耳尖，脸上的表情冷清中透着些窘迫。
崽崽这次想说什么！
任处安盯着屏幕，就等着季兴崽崽的话飘过去。
季兴的薄唇轻轻张开一点儿，蠕动两下，他说——
「神仙能……帮我交学费吗？我以后赚了钱，会还的。」
任处安：……？？？
她看着紧跟季兴的话出现的系统提示「是否为季兴花费100金币缴纳学费？」，心中顿时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坑爹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圈钱操作？
游戏系统让季兴崽崽露出那种表情，果然是为了圈钱来着吧！
她就说季兴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不对劲儿！
最好笑的是，这游戏竟然还让崽崽说了一句“会还的”？？游戏纸片人怎么还她的钱！
任处安看了一眼右上角的金币数量，89金币。
之前签到和各种奖励积攒的金币，到现在都不到100，还妄图让她氪金？
呵，这游戏想得真美，她能上这种当？
「神仙不愿意的话，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又一行字划过了屏幕上方。
季兴崽崽脸上的窘迫已经完全消失了，耳尖也不再泛红，白嫩的小脸又恢复了最初那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是这张脸，在任处安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是□□裸的逞强。
任处安：……
她竟然心软了，那句MMP她当讲不当讲？
一边在心里骂着游戏公司圈钱，一边不争气地点开了充值页面。
还能咋的？
不就十一块钱吗？之前都充一百多了，还能差这十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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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暗蓝影业坐落在东三环外的一处文化产业园区中，暗蓝自身主投主控的影视剧或者电影，试镜地点都在这里。
从下午一点钟开始，陆陆续续的，公司的制作中心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足够宽敞的房间中，人们密密麻麻的坐着。
经纪人们带着自家艺人来到暗蓝，递上资料卡，在房间中等待着工作人员的通知。
中央空调的热气开着，明明应该是一个叫人很是舒适的温度，可由于来人太多，又或者因为相互间的竞争关系，心理压力颇大，所以叫人感觉到有几分闷热，空气的流通都像是受了阻。
窗外冷风瑟瑟，屋中却像是夏日，闷热又烦躁。
程露带着江佟来到暗蓝的制作中心时，已经不算早了，候场的大房间里，多一半的座位都已经坐上了人。
以往，江佟去过不少网剧的试镜现场，人数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多过，气氛也总是活跃的，年轻演员之间会相互沟通，偶尔相互玩笑几句，像今天这样，所有人都在拿着试镜片段念台词或者找感觉的，从未有过。
所有人都很重视这次试镜。
只刚一进门，就让江佟忽然增添了不少压力。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向四周望去，想在这一大屋子人中，找一下自己好姐妹的身影。
可惜她没能见到任处安，反倒是……
见到了方羽。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江佟只能这么想。
身为好姐妹，有必要提前把方羽也过来试镜的消息告诉任处安，好让任处安提前做个心理准备，狭路相逢，提前想好该说的话来。
于是她起身，跟程露小声说道：“露露姐，我去一趟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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