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浔这时也是无法,虽然外面五千卫队里面或者真的有人在从军前学过一点医术,可就算有……
大张旗鼓的出去搜罗一遍,不仅会散播了消息出去,来回也需要时间。而就算刚好有这样的人,要带进来之前肯定还要盘查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以免是个包藏祸心的,算来算去倒不如叫年念上手了。
黎浔也是瞧出了年念的紧张,便就攥住她的手腕打气:“没事。就照着我方才告诉你的方法施力,不会有闪失的。”
年念只觉得头皮发麻,咬着牙刚要应承,却是本来已经退到了门口附近的骆长霖又操纵着轮椅往前靠了上来:“让我来吧。”
黎浔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侧目看过去。
骆长霖微蹙了眉头,脸上表情却是平静又冷静的,已经在挽袖子了:“医道我虽不精,但早些年闲暇无聊时也翻过几本医书,辨认穴道还是没问题的。”
年念那里确实很紧张,不太敢上手。
黎浔耽误不起,就无法顾虑太多,只略沉默了片刻就心一横:“那就有劳骆大人了。”
外面刚好婢女打了热水过来,黎浔使了个眼色,年念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立刻出去接了热水进屋又把婢女都先赶回厢房休息了。
她端水过来给骆长霖净手,又多点了两根蜡烛过来。
骆长霖又让黎浔重新给他仔细说了一遍要扎针的穴位和具体下针的技巧,一共六处穴道,手臂上四处,腰部两处……
他方才受了凉,即便双手拿温水泡过片刻手指也有些微凉,但是拿针的手却很稳。
黎浔的肚子一直在隐隐作痛,相对的感官上别的就很迟钝了,只能感觉到他手指偶尔触到她皮肤上略有点凉,倒是没有别的更大的感觉。
施针之后黎浔要一直挽着袖子并且掀起衣摆,年念就又抓紧时间去多烧了两个炭盆端进来。
手臂上的几针黎浔能亲自看着,骆长霖也怕有失,都是在她的注视之下下的针,等到腰上那两针,黎浔就看不到了,她索性也就眼不见为净,选择相信对方,自己直接闭目养神。
骆长霖看似是一直行止稳健,实际上内心里也是心弦紧绷,无比紧张的。只是他这个人比一般人的毅力更强,即使紧张也能克制。
以往他就只在大街上偶尔遇见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之下女子的肚皮高高隆起的样子这是第一次亲眼瞧见,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微妙。
多神奇,一个女子明明看着那么娇小纤弱的身体里却能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生命……
正在微微失神之时,却见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下面动了动,鼓出一个包,约莫是孩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情况不好,不安的活动了两下。
骆长霖的思绪被拉回,他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归需要的那个点上,无人处先是拿袖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然后才聚精会神的找准了穴位下针。
他虽然是个生手,但是真的没有拿黎浔母子的性命开玩笑,本来就是个学识渊博之人,倒是并不曾夸口,他是真的曾经研究过人体穴道图的。
待他精准的施针过后,黎浔也才由衷的松了口气。
骆长霖离得近,清晰听见了她吐气的声音,没忍住的出言调侃:“我还以为你真是胆子大到能豁出去呢。”
黎浔转过视线看他,只是笑了笑:“多谢骆大人了。”
她是豁得出去,可是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本能,她得要竭尽全力的。
她此时衣衫不整,骆长霖一直收敛着视线尽量不乱瞄,此时便操纵轮椅稍稍退开了。
“多谢骆大人了。”年念这时候就赶紧过来接手。
这乡下地方,屋子里也没个屏风遮挡,她就放下了床帐暂时隔开,一边拿用温水洗过的帕子给黎浔擦汗一边问她:“娘娘确定这样就行吗?您可好些了?”
黎浔道:“要过一会儿才见功效,无妨的,我先歇一歇。”
她自己的身体养得好,这一胎也就是孩子折腾她,前面四五个月都是吃不下睡不好的还孕吐严重,孩子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很健康安稳的,今夜是她受了刺激,一时过于激动才影响到了孩子。
现在暂时先施针稳住了,确实应该关系不大。
骆长霖暂时也没敢贸然离开,这屋子小,他就把轮椅停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年念从帐子里退出来洗帕子时见他正在闭目养神,也就没好意思马上赶他走。
黎浔那里静躺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等到明显见出了起色……
她其实一直没忘记骆长霖就在她这个屋子里,因为她很早之前就察觉了骆长霖对她似乎是有点男女那方面的意思,这次不得已求助于他,她心里就格外的敏感慎重,很注意的。
于是这才叫了守在她身边的年念:“本宫已经好多了,应该是无甚妨碍等着大夫来就行了,骆大人辛苦,你送他回去休息吧。”
骆长霖压根就没睡,他所谓的闭目养神就是怕睁着眼自己尴尬。
此时耳尖微动,等年念去叫时才佯装打盹儿刚醒,微微颔首之后就推门出去了。
十安之前去前院传信早就回来了,赶紧过来帮忙他搬轮椅,等到把他挪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就道:“公子今夜受了寒,要么……小的去给您煮一碗姜汤?”
骆长霖确实着凉了,在黎浔那里等最后消息的时候他自己就明显感觉到身上都烧热起来。
他捏了捏眉心,显得疲惫不堪,并没有拒绝,却又吩咐了一句:“一会儿你去门口等着,大夫来了,就跟外面的人说是我感染了风寒,那大夫是来看我的。”
所谓做戏做全套,战烈大半夜去请大夫肯定会惹人猜疑的。
“好。”十安就算再迟钝,就冲着今晚他的一连串反常举动上也看出端倪来了,只是老老实实的应诺,见他脸色不太对,就试着道:“公子您冷不冷?小的伺候您睡下吧?”
“不用管我,我在这坐一会儿。”骆长霖没有睁眼。
十安对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转身要出去,骆长霖却又突然睁开眼,他神思困倦,似乎视线也略显迷茫,后才抬手指了指朝向院子里的那扇小窗:“那扇窗……打开一点给我透透气。”
十安当然知道他留窗户是要干什么的,也不便揭穿,只顺从的给他打开了一点缝隙,想了想不放心,走前又给他把身上裘衣和毯子都尽量裹严实了。
骆长霖此后就没再闭眼,目光一直从那窗口的缝隙定格在院子里,那里能瞧见黎浔那屋子的门……
他目光落在那,思绪却始终游离在外,居无定所。
又过了有个把时辰,天蒙蒙亮时战烈才总算把大夫请来了。
他瞧着那大夫进了黎浔的屋子,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仰面靠在了轮椅的椅背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53章 密旨
次日一早十安就找了过来。
彼时黎浔刚喝完大夫给开的药睡下了。
年念蹑手蹑脚的出来, “那个……我们主子刚喝了药睡下了,大夫说休息调养两日就能安稳了,孩子也没事。”
下意识只以为十安是来问消息的。
十安略点了下头, 才面有难色道:“那大夫现在得空吗?我家公子着凉发起了高热,我们……怕是今日走不了了。你们若是着急赶路,便不用管我们了,我家公子可能得要滞留在此多休息一日。”
他们请大夫时自然不能表露黎浔的真实身份, 虽然大夫瞧见了随行的有官家卫队,至多也只当是哪家的贵眷出行, 所以言语上大家都自觉的相对隐晦。
年念是个脑子不怎么琢磨事的,心有余悸的脱口就道:“我们主子虽说有惊无险,可大夫也嘱咐要休息呢。我先请大夫出来你带去给骆大人看病, 今日还要不要继续赶路等主子睡醒了再说吧。”
转身进去请了大夫出来。
十安道谢之后便把人领去了骆长霖屋里。
他确实没有夸张, 骆长霖是真的感染风寒并且在发烧, 他肤色本来偏白,这时候躺在床上面色却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来。
微阖了双眼,呼吸也显得厚重急促。
大夫给试了温度, 又诊脉并且具体查看了情况:“就是风寒入体着了凉, 病势有点严重, 得赶紧给他把这个热度退下去。这样……我先给他开个药, 你们给他煎服下去, 我就在这等着,两个时辰之内若是退烧了就无碍了,不行的话我到时再重新调配个别的方子。”
“有劳大夫了。”十安赶紧把他请到一边准备了纸笔给他写药方。
这大夫是战烈连夜去前面的城镇快马给带回来的,心肠不错,做事也细心。而他们跟着黎浔一起上路,因为黎浔是孕妇, 为了以防万一就准备的很周到,行李里面就带着各种常用的药材。
十安抓了药托付给对面厢房的宫女帮忙煎,又把大夫送去了前院的屋子里,叫人准备了饭菜招待他先休息,自己则是又回了骆长霖那守着。
骆长霖这一病确实不轻,但他脑子里始终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盘踞,精神不济却又始终睡不下,直到喝了药被里面助眠的草药才带起了困意。
黎浔那边心里始终记挂着姬珩的事,歇不安稳,只睡了个把寿辰就醒了。
外面艳阳高照,显然是风雪已经过去。
年念过来伺候她漱口,又把温在小炉子上的鸡汤端过来给她喝,顺便说了骆长霖的情况和询问是否继续赶路的事。
黎浔此时自然是想尽快赶回去的,但姬珩又不是在京城出的事,她就算早一日回去也于事无补,就让年念叫了战烈过来吩咐他:“京城那边太上皇应该会出法子应对,但是保险起见你也马上再给战风去个消息,就说是本宫的懿旨,让他不要有顾忌,调动那周边州府所有可用的人手尽可能铺开了找。”
眼下天寒地冻,多耽误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
黎浔也说不清她自己现在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心态,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时候的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就是对姬珩那么有信心,她就是不觉得姬珩会回不来。
她心里绷紧了一根弦,不悲伤也不难过,只是忍不住的紧张。
而又每时每刻,她都是半点不好的那方面的心思都不叫自己有。
此时她手里用力的捧着汤碗,瞧上去除了面色略显得虚弱苍白了些,那神情依旧理智清明和往常无异。
等到战烈领命下去了,她略缓了一下语气又再叫了年念:“准备笔墨,再把陛下的玉玺拿来。”
姬珩去北境打仗只带了调军的令牌和兵符,他倒是担心黎浔这边会有突发状况应付不来,北上之前就把玉玺交代给了黎浔,此事除了他二人身边的个别心腹,就是留在京城的太上皇都不知情的。
年念依言前去准备,黎浔就以姬珩的名义下了诏书让战烈派人紧急送往几个藩王封地,传召他们赶回京都过年。
骆长霖那里她没再过问,一开始是以为他就是找个借口,为了拖延队伍叫她留在此地多休息一日的,后来年念出去打热水回来说起才知道他是真的感染风寒病下了。
昨夜她虽是有些极度的恐慌和心绪不宁,但脑子还没糊涂,骆长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此时她不想节外生枝,就只要是避嫌了。
且不说是姬珩那边出了事,正在生死未卜时,就算没赶上这茬儿,明知道骆长霖对她的心思已然不纯……
即便依着骆长霖此时的所作所为,他也是一直很理智的,没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是在明知道纠葛无益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是尽可能的保持距离,敬而远之。
这——
是对三个人的最起码的尊重!
十安散播了消息出去,对外就说是因为骆长霖夜里着凉走不了了,黎浔正好也不想把自己动了胎气的事外传,就顺水推舟,让队伍以这个理由在此地休整休息,延迟一日再继续上路。
骆长霖那一觉睡下去昏昏沉沉,说是睡着,脑中却是思虑不停,浑浑噩噩的熬到傍晚日暮时分才像是从一个密闭的环境里挣脱出来,终于睁开了眼。
他喝了药,其实午后烧就陆续退下来了,只是心神疲惫,一直没醒。
那大夫见他情况好转,毕竟年关将至家里也好些事,下午战烈就已经叫人给送回去了。
骆长霖睁开眼,却是一时未动盯着头顶布料粗劣的幔帐,目光清明,也不像是脑子还不清醒的样子。
守在旁边的十安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才不得已主动地试着开口叫他:“公子?您……好些了吗?要不要吃些什么?”
骆长霖偏过头来看向他。
十安没来由的突然紧张了一下,下一刻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蹦出个念头,于是赶忙站起来禀报:“那个……皇后……哦不,是黎家二姑娘那边情况也已经稳住了,并无妨碍,请您放心,大夫已经送回去了。”
他就是再蠢,经过昨夜的事也看清楚了——
以前有好几次骆长霖私底下提起黎浔时候称呼上都是错的,他都只当自家公子是桀骜不驯根本没把这年纪轻轻的帝后二人当回事才会频频口误,毕竟黎浔一个有夫之妇,孩子都怀了俩了,并且还从一开始就和自家人不对付……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是匪夷所思,可这么久以来骆长霖做的事情却桩桩件件摆在那!
他一反常态留在了京城,处心积虑的挤进仕途上去;看似官运亨通,稳定下来了,却又不肯彻底的安定成个家;废太子姬璎逼宫谋逆之时,他谁都不管就独独第一时间去找了黎浔;再到这一次,知道黎浔配合姬珩做局一个人去了南边边城又立刻找了由头赶过去……
面上看着他一直循规蹈矩,温文尔雅,没做过任何过激出格的事,但实际上这桩桩件件都是偏离了他原本的性情和行事逻辑的。
一夜之间的这个惊人发现让十安甚至陷入了恐慌,所以当骆长霖清醒并且重新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就浑身汗毛倒竖,紧张无比的把心里一直琢磨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失言,登时就更慌了,不知道脸上该摆什么表情,又或者眼睛该往哪里看。
这是他家公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隐秘,实在太羞耻了……
任凭是谁被揭了这样的短,只怕都要恼羞成怒,十安甚至想他别是要被杀人灭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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