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井师傅多说了两句,“就是挖个窖井,然后在窖进侧面开条通路,然后在下面挖个窖洞,这个洞要有木架支撑,相当于一个房间。冬天结冻的时候,你们将冰储存进去,盖上洞门。夏天拿出来用就是。”
果然跟故宫的不一样,想来花销也会少很多。
打井师傅滔滔不绝,“冰窖花费取决于你想建多大的窖洞。如果你想摆放一百块冰的窖洞大概花费五吊钱,这些钱除了搭木支架,花费最多的就是搭窑洞时所需的条石。条石都是从采石场运过来的,你也知道那些犯人采石头有多么不容易,那可是拿工具一点一点凿成平坦的块,然后再用人工背下来的。这条石坚韧无比,你用百年都不会坏。”
林满堂问他一块冰到底多大?
打井师傅给他比划了下,长三尺,宽一尺,厚一尺。
“这一块冰可以卖五文钱。”
打井师傅见他不说话,又道,“到了夏天,如果不用,也可以卖出去。只要卖十年冰,你就能把建冰窖的钱赚回来。你们村村长家,大庄村里正家,还有刘家村好几户人家都挖了冰窖。”
林满堂看向李秀琴,对方点了下头,他扭头道,“行,那就挖吧。”
细看了下,这西侧的位置,“你觉得这块地方最多能挖多大的窖洞?你尽可能挖大一点。”想了想,家里银可能不够,又补了一句,“最多不能超过十吊钱。”
打井师傅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冲林满堂点了下头,“可以。”
李秀琴想到冬天没什么菜色,秋天就得多储存些,便问能不能挖个地窖。
打井师傅说可以挖,而且花费很低。
李秀琴便跟他讲价,两人一阵讨价还价,最终打井师傅答应免费帮他们家挖个地窖。
虽然现在就定下要挖冰窖和地窖,但是林满堂却不打算现在就挖,等房子盖完再挖也不迟。
不过在此之前,林满堂要跟着打井师傅一块去采石场定条石。
两人赶着牛车顺着月沙河一路往西,路过上次摆凉粉的那条官道,继续往前走。
赶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一座光秃秃的山。
那山外面围了许多衙役,个个手执大刀,看他们过来,眉头皱紧,冷声斥问,“来这边干什么?”
打井师傅上前,点头哈腰,“官爷,我们是来定条石的。”
那衙役这才放两人进去。
进去之后,离老远他就看到许许多个囚犯,他们形容枯槁,衣着邋遢,穿着黑黢黢的粗布麻衣,脚踩草鞋,脚戴镣铐,正在艰难得搬着石头。
打井师傅走了几步,见林满堂只顾着看这些囚犯,示意他往后看,压低声音道,“别看着他们,要是被衙役看到,还以为我们心怀不轨呢。”
林满堂顺着他的方向看向身后。果然有几个衙役正眯眼打量着他。
林满堂吓了一跳,赶紧跟在打井师傅身后。
两人进了个帐篷,对方问要多少块条石,收了钱,给开了单子,“一个月后,我派人送去,方便吗?”
林满堂点头,“方便。”
拿了单子,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去,生怕被衙役盯上的林满堂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囚犯正一眨不眨注视着他。
第23章
林满堂和打井师傅回了小庄村, 约定过几日过来砌井台,打井师傅就带着儿子和侄子离开了。
挖完井,村里大多数人家也都收完了庄稼, 接下来开始耕地种下一季。
大多数人家种的都是麦子, 不用太着急, 所以村里人都等着村里有牛的人家用完了牛, 好借牛耕地。
林满堂这边从砖窑场拉回几车砖, 村民们很快知道他要盖房子了, 张金水在村子里吼了一嗓子, 许多家都答应过来帮忙。
头一天晚上, 张金水将答应帮忙的人都喊过来,李秀琴做了两桌好饭好菜招待他们。
她这次做的菜放足了大料,整了好几个硬菜, 香味足以飘到十里外。
这些人很久没吃过这么有油水的菜了, 一个个动作飞快, 一盘菜端上桌, 只能看到筷子在桌子上动来动去的残影。
为了让大家尽心帮忙, 林满堂甚至还打了一坛散酒。
大伙一边吃饭喝酒一边吹牛打屁,好不快活。
刘翠花见二弟家这么省得下本, 心疼得直抽抽,在灶房帮忙时, 一个劲儿埋怨李秀琴, “二弟妹,你怎么这么傻啊。居然这么多肉菜。还给他们整酒喝。这要是喝大劲,耽误明天开工, 我看你们怎么办?”
李秀琴好脾气笑道, “没事儿, 只有一天。下次再想喝酒,得等到上梁那天了。”
刘翠花又滔滔个没完。说他们不该准备那么好的高粱。还把皮都磨掉了,这跟细粮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秀琴只能在边上打岔,让她多做些活。
可刘翠花也是个能人,人家干活也不耽误说话,依旧说个不停。
李秀琴受不了有人在她耳边这么唠叨,忍了又忍,最终实在忍不了,压低声音道,“大嫂,你别说了。要是外头人听到,本来很感激我们家饭菜好吃帮我们好好盖房子。听到你这话,估计会大打折扣的。既然钱已经花了,咱们就要让这钱花得值。所以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她想说‘闭嘴吧’,又觉得不合适。好歹人家也是过来帮忙的。不能不给面子,她只好将切了一半的黄瓜塞到对方嘴里,“你就吃根黄瓜吧。”
刘翠花细细一想,这话倒也有点道理。得了,下回没人的时候,她再提醒。
一顿饭吃完,李秀琴累得手疼脚疼。刘翠花见她累成这样,叹了口气,出去帮她收拾碗筷。
好家伙,一桌十几盘菜,居然一点都不剩。这胃口够大的呀。
没能捞到剩菜的刘翠花失望不已。
李秀琴见此,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几样菜,“大嫂,这里还有呢?”
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这些菜可是她特地留给自家人吃的。
虽然他们不能吃荤,但是这些素菜也是用好油好料炒的,味道一点不比肉菜差。
李秀琴叫了几个孩子过来一块吃饭。
几个孩子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尤其是林晓,额头全是汗珠,碎头发都沾在脸上了,李秀琴以手作梳,简单帮她把头发拢了一下,“你们几个去哪玩的呀?怎么全身都是汗?”
林家以前的灶房是刘翠花的天下。林老头之所以交给她,那是因为刘翠花最合他心意。她做饭做菜奉行一个标准,那就是省。而做出来的饭菜,用一个词来形容最为贴切,那就是难吃。她却不觉得这是缺点,要是她把菜做好吃了,那不就得多消耗粮食嘛。
别看李秀琴做的是大锅饭,但是她舍得放油放调料,饭菜水平比刘翠花好多了。
几个孩子吃得根本停不下来,根本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题。
林晓原本想斯斯文文吃饭的,但是他们抢菜太厉害了,她不得不也加入队伍。
夹好菜,她才顾得上回答她娘的问题,“我们去捡柴禾了呀。我爹说了黄豆杆可以肥田,烧了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带他们去捡柴禾。”
李秀琴揉揉她脑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好孩子。”
林晓边吃边含糊道,“娘,你快别管我了,你也吃啊。”
再不吃,菜就没啦。
李秀琴听着直乐,这穿到古代,她女儿的饭量倒是比前世大了不少。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村里的壮劳力们如约而至。
林满堂认识的人当中,他大哥算一个,他大伯的大儿子林广源算一个。他之所以认识林广源,是因为对方声音特别大。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家门口喊孩子,声音大到全村人都能听见。
还有五个村民来他家拿过凉粉,至于其他人,他完全抓瞎了。
人到齐后,张金水给大家安排活,挖地基的挖地基,和泥的和泥,拉砖的拉砖……
事实证明,盖房子并不比收庄稼轻松。
林满堂躲得了干农活,却躲不了盖房子。毕竟他这可是为自己家盖的。
一天干下来,林满堂整个人累脱皮了。他想起自己以前种地的日子,浑身上下哪哪都疼,骨头都跟着打颤。他都佩服自己,他居然一干就是十几年。也不知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现在又体验当初那段艰苦的岁月,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罢工。
可他不能不干,他自家的房子,他要是不干,明天这些人估计全撂挑子不干了。
林满堂躺在床上疼得直叫唤,哼哼唧唧一副可怜样儿。
林晓心疼他,用小拳头给他捶背。
李秀琴端着热水进来,让林满堂先泡脚,“累的时候,泡脚能够缓解疲惫。”
林满堂将脚泡在热水里,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只是有些可惜,他家没有浴桶,要不然他全身都能舒坦了。
李秀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谁不辛苦啊。我都多少年没做过大锅饭了。这一天差点没把我累瘫了。”
负责做二十个人的饭菜,光蒸馒头就得蒸两锅。再加上择菜,炒菜。累得她到最后都拿不起勺子。
也幸好有刘翠花带着大哥家的大丫二丫帮忙,要不然她真得累趴下。
林晓听她也累,跑到她身后帮忙捶背,“爹,娘,这房子是为自家盖的,咱撑过这个月,以后就能舒舒服服住大房子了,还是很划算的。”
林满堂和李秀琴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三间大瓦房,六间房子,一间灶房,终于盖起来了。
上梁这日,林家新房挤满了人。
前一晚是暖梁,在未建成的新房堂屋正中间位置摆上两条长凳,再把“中梁”架在万字糕上,然后中梁两侧分别系上红绿布条,红布在大边,绿布在小边,一般东为大,西为小,再在中梁的正中间栓一朵红布扎成的花。
“暖梁”开始,林满堂点燃鞭炮,在中梁下方点燃芝麻楷以暖梁。
刘金水开始唱诵本地上梁歌。
“文武百官二面站,子孙后代穿朝衣”
“一杯酒来敬梁头,文拜相来武封侯”
唱完上梁歌,暖梁完成。
正式上梁这日,吉时开始时,林满堂燃放鞭炮,中梁两头栓下的长绳吊住梁住,木匠和瓦匠伴着张金水的吟唱,各提着绳子登梯而上。
中梁提上来后,将它牢牢放在之前就做好的柱头上。
林满堂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红点馒头,糖果,伴着张金水的唱涌洒向底下围观群众。
至此礼成。
李秀琴特地买了二十斤猪肉,两只公鸡,招待前来帮忙的村民。
这一个月来,他们确实费了大力气,一天三顿饭根本抵不了这份辛苦。
虽然她没办法天天大鱼大肉,但一次还是可以的。
她做了萝卜炖肉、红烧杂鱼、炒时蔬三样、蘑菇煨鸡、酸辣黄瓜、栗子糕、虎皮花生、拌凉粉 、杏仁豆腐、大骨汤整整十个好菜。
这二十人吃得分外满足,个个都夸李秀琴厨艺好。
上完梁,郝木匠也将家具送过来了,新样式的柜子摆进屋,林满堂终于找回点原来的感觉。
这天中午,采石场那边送来了几车条石,十个衙役撵着囚犯押送来的。
这些条石与林满堂前世在故宫看的一模一样,磨得平滑齐整,就好似天生就是这么平坦。
人家大老远将石头送来,林满堂感激万分,顺口留人吃饭。
衙役们就是赶着饭点来的,见主人家上道,自是顺手推舟答应了。
十个衙役,十个囚犯,林家自然没有那么多食材,便叫了大哥一家过来帮忙。又让女儿去请村长过来。
村长得知衙役来了,自是在边上陪着。
衙役们在堂屋喝茶唠嗑,囚犯们却在外面费力搬条石,倒也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会跑。
一是这些人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二是能带出来的囚犯本身所犯罪刑比较短,最长不超过三年。他们只要服完刑就能重新做人,实在没必要冒险当逃兵,毕竟失败了,那一辈子就是当军户的命。
搬完条石,这些囚犯也不敢进屋,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的空地处歇息。
家里突然来这么多人,林满堂要陪着,可把李秀琴忙坏了,将大伙支得团团转。
女儿要去关屠夫家买肉和排骨。
大嫂要去村里买鸡和鸡蛋。
大丫二丫要去林家菜地摘黄瓜和豆角。
大吉要去大庄村买两条鲤鱼,大利要去买豆腐。
大吉握着手里的二十文钱,小脸通红,他居然也能买东西了。
大利手里是三文钱,虽然比大哥的少,但是从未买过东西的他,激动之情不比大哥少。
在大人眼中,这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信任,是新奇,是他们即将要成为大人的证明。
其实农村孩子不是没有帮大人买过东西。但最多也就是去关屠夫家买二两猪肉,父母还会叮嘱一句,“跟关屠夫说,肉钱先欠着,我明天给他。”
村里孩子真正拿钱买东西的体验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上回林晓随手就能掏钱买东西,才会引起大吉四个羡慕非常。
两个少年接了钱,想将钱藏起来,但是他穿的是短打,根本无处可藏。大利还好些,他一只手能包住。但是大吉不行,生怕别人看到他有钱。
大热的天,他也不嫌热,两只手紧紧捂着一串钱,警惕地看着四周。
路过村口,不少同龄孩子跟他们打招呼,大利僵着一张脸,冲他们挤了个假笑,大吉装作没看到,加快脚步逃得远远地,一副生怕对方过来抢他钱的架势。
大利撒丫子追了上去。
身后那群孩子一头雾水,“他们怎么了?跑啥呢?”
“不知道啊。”
两人一路出了小庄村,上了河渠,大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四下张望,大利见他脚步放慢,有些急了,“大哥,快走啊,别让二婶等久了。”
大吉看到远处有几个身影,眼睛一亮,“我要去买他们的杂鱼。”
说完,也不等大利反对,已经飞奔着跑过去了。
大利再次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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