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看着周围一圈埋头喝得正欢的几个人,“你看看这几个人这个架势,现在不喝,待会儿想喝可就没有了。”
“没事,周姐,”我端了一碗汤放在张逍手边,“我帮张医生留了一碗,喝吧,周姐炖的鸡汤很好喝。”
张逍盯着面前这满满一碗鸡汤,汤色清亮,里面是白嫩的蘑菇和几块鸡肉,上面漂着几颗红红的枸杞,很香。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已经放弃了,却仍感觉有些涩涩发苦。
第二天一大早宝丫就来了,我拿过她手里的草,把昨天晾干的草递到她手里,告诉她兔子不能吃带露水的草。自此,宝丫天天来这里喂兔子,从不间断,让其他想打兔子主意的人也放弃了。
“啊,老鼠!”一大早帐篷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吴卿莉和几个女生都跑了出来。周姐心有余悸,“我最怕老鼠,这几天一连看见三回了,昨天在外面出诊也碰到过,个头还挺大的,很是吓人。”当下就有人说他也看见了。
族长正带着一位老大娘来看病,听了我们的话说道,“是啊,不知怎地今年耗子特别多,在地里到处刨坑,番薯地瓜被啃了好多,眼看着这到了秋天也该下种了,可我们不敢啊,怕被这些个耗子吃个精光。”
“族长,那老鼠啃过的番薯你们还吃吗?”
“吃啊,把啃过的那部分切掉就好了,这没什么,我们没那么讲究。”
孙教授听了族长的话皱起了眉头,周姐也一脸凝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清晨,宝丫照例过来喂兔子。兔笼一直放在帐篷外,两个帐篷相连的拐角。我正在洗漱,看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看来当初冷河洲给我养着玩的兔子已经成了她的宠物了。突然传来宝丫的哭声,边哭边喊着“兔兔,兔兔……”
我赶紧跑了过去,只见笼子里的兔子平躺着,一动不动,脚上有带血的伤口。听到宝丫的哭声,周姐和旁边几个正洗漱的实习生都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我捏着牙刷,将牙刷柄端伸进笼子里戳了戳,没动静,死了。
周姐打开笼子把兔子的尸体倒出来,除了后腿上一点带血的伤口,并没有其他伤口。周姐凝眉表情有些严肃,“子君,你进去帮我拿一副手套。”
“这伤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小东西咬的。”
“周姐,不会就是这个伤口导致它的死吧,看起来不严重,不至于啊?”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吴卿莉,你去叫一下张医生和孙教授过来。”
听周姐这样说,大家内心开始有些不安。
“怎么了,周医生?”孙教授大步走了过来。
周姐带上手套,仔细检查了兔子的尸体,“孙教授,你看这牙印。”
孙教授点点头,“嗯,这确实是老鼠咬的。”
“这会不会引发……出血热?”周姐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三个字。
孙教授点头,“看来咱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这家鼠爆发大多是在春季,但野鼠爆发期就是在秋冬季节,十月份至第二年的二月份左右。老鼠作为传染源容易引起出血热,这种病虽然青壮年是高发人群但普通人群也容易感染,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这边的医疗条件有限,病人多了也没办法统一进行住院治疗。现在不知道村落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感染,最好几个村子查看一遍,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果然,几个村落已有人不同程度的发病,不同程度出现了发热、头痛、腹泻、红眼等早期症状。出血热有两到三周的潜伏期,不知道具体感染人数会有多少,但就这老鼠猖獗的程度感染的人估计不会少,唯一好的一点是这病没有传染性。我们四处奔走,检查医治的同时告诫大家不要吃被老鼠啃咬过的食物,注意饮水卫生,当然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灭鼠。只有消灭传染源,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杜绝感染。村落的人防范意识不强,大多又是老弱妇孺,只好寻求部队的援助。第二天,冷河洲带着一行人来到村落,四处喷洒消毒粉,展开灭鼠行动。现如今出血热已经在几个村落全面爆发,每天前来看诊的人又排起了长龙。
驻地每天会熬一锅草药,供来往的人喝上一碗,虽然不见多大效用,只当提升免疫力。我端了一碗递给冷河洲,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第一次看你穿医师袍的样子。”我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迷彩,“我们这也是制服,”我蹲在他身边,捂着嘴小声地说,“配你。”说完就笑了。
经过几天的行动,灭鼠终于快告一段落了。因为老鼠猖獗本来粮食就不够,如今不能吃老鼠啃噬过的食物,过冬的粮食更是短缺,我把族长的担心告诉他,他说,“粮食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
正说着话,子君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周姐,孙教授,我们的药不够了。”
周姐问张逍,“我们的补给药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张逍回答,“还有三天,这里地形复杂运送不是很方便。”
孙教授有些担心,“我们的药支撑不了三天,估计得去采药,”他看向周敏慧,“上次你们去那丛林怎么样?”
周姐摇了摇头,“那丛林里没什么适合的药,估计得去后面的山林。”
孙教授不同意,“不行,后山太危险了。”
周姐坚持,“可眼下这情况我们等不起,这病也不能拖,我们可以在林子外围找不往里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孙教授瞥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吗,院里出了名的周大胆,天生少根筋,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周姐小声嘀咕,“我哪有,我怕老鼠啊。”
冷河洲站起来对孙教授说,“教授,我们可以陪你们进山。”
孙教授意外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几个身穿迷彩的人,点头,“好,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第60章
山林地形复杂不宜人多,最终决定只去两个小组,每组三、四个人就可以了。第二天,冷河洲带着另一名战士到了驻地,这一次两人全副武装,腰里别着枪,把全驻地的人都镇住了。周姐和另两名男实习生一组,冷河洲带着我和张逍以及张季进了丛林。这片丛林与之前捉野兔的那片丛林有着明显的不同,树干粗壮,树冠遮天蔽日,地面藤蔓滋生,许多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异兽珍奇,而且整个山林特别安静,似乎鸟叫声都低了很多。同行的张季虽然从小在山林里长大,但也没有进过这样的丛林,觉得十分新鲜刺激,一路说个不停。
冷河洲走在最前面突然停了一下,过了几秒才继续拨开藤蔓往前走,提醒我们注意脚下,这山林里有毒蛇。张季听了之后说毒蛇怕什么,我们有药,而且毒蛇浑身是宝,说不定还能抓上两条带回去入药。我们绕过一小片沼泽,张季从后面走上前来,“洲哥,这丛林里有蟒蛇吗?”
“有。”
“你见过没,是哪种的,吓人不?”
“嗯,看过一些普通的蟒蛇,暗棕色,斑纹呈云豹状,大概五六米长,碗口粗。其实只要不在蟒蛇进食期,一般情况下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平时遇到没什么危险,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我问冷河洲,“你进过这丛林?”
他点头,“嗯。”
张季继续追问,“那冷哥你都见过些啥,这山林里还有些其他啥动物?”
张逍把他往后拉,“你能不能闭嘴,话怎么那么多,看好你自己的路。”
突然前方传来几声“嗷嗷”地惨叫声,有点像猪发出来的,声音很凄厉,远远看到前方树叶疯狂摇摆并飞快地向我们移来。冷河洲让我们原地不动,他左腿上前半步,手贴在腰上,目光牢牢地追随着草木移动的方向。过了几秒,一只灰色的小动物窜了出来,体型娇小,高度大约刚过膝盖,小脑袋大耳朵,头上没有角,嘴角两侧各有一颗向下弯曲的尖牙,尾巴很短,身上有斑点。它猛地停在我们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看到我们似乎也异常惊讶,一双眼圆溜溜的溢满慌张。它和我们这样面面相觑,愣了大约两秒,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扭身钻进了草丛。
“这是鹿吗?”似乎跟我们平时见到的不大一样。
“嗯,”张季兴奋地说,“这是麝香鹿,没想到这儿还能看见,刚才那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公鹿,嘴角两侧有向下长的尖尖的犬牙。麝香鹿可是世上唯一有胆囊的鹿,腹部下方有麝腺,会产生一种浓烈的气味,那就是麝香,世上最贵的一种动物香料。不过,人类为了得到这香料不断去捕杀它们,如今麝香鹿的数量是越来越少了。”
中午,冷河洲带着我们到了一条小河边,“待会儿请你们吃鱼。”然后在旁边的灌木丛中截了一段笔直的树枝,直径约四、五厘米,一端用刀削尖。他沿着河走到稍微水浅一些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压缩饼干捏碎了洒进水里,然后静静地盯着河面。
张逍坐在石头上清点着几个竹篓里的药材,我和张季站在冷河洲旁边好奇地看着水面。不一会儿,水面轻微晃动,几条鱼游了过来,冷河洲举起树枝用力地往水里一刺,然后一提,一条几斤重的鱼稳稳地串在树枝上,尾巴不停地来回摆动。他利落的处理着手中的鱼,不到两分钟就处理干净了。冷河洲左右看了看蹲着的我和张季眼巴巴地看着他,笑着说,“霏霏,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棵树,叶片很大,“你帮我摘几片那种树叶过来。”然后,他将鱼片成薄片,每一片又匀又薄,整整齐齐的码在叶片上,然后挤了一种香草汁在上面。鱼片雪白,树叶嫩绿,闻起来没有一点腥味,让人很有食欲。
“好了,大家吃吧!”
“冷哥,真的就直接上嘴吗,不放点佐料,芥末啥的?”张季面有难色,他对生的东西不是很感冒,鱼只喜欢吃烤鱼、水煮,生鱼片他不爱吃,又软又腻,何况还是这河鱼,没有任何佐料,他不确定能下得去嘴。
“不用,你尝一下,味道还不错。”冷河洲直接用指捏起一片放到我嘴边,我瞟了一眼旁边张季期待的眼神,张嘴咬了嚼了嚼,肉质鲜嫩很有弹性,有一点鲜甜。
“还不错!”我朝张季点点头。
张逍拍了拍张季的肩,“想吃就吃,矫情什么。”他拿起两根小木棍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我看着他手上的木棍,也连忙找来根细树枝做了几双临时的筷子,分别递给给冷河洲和张季。
“不用。”冷河洲直接拿起了手中的小刀挑起了鱼片。
张季终于忐忑地夹起一片,放进嘴里试探性地嚼了嚼,有些惊喜,“真的还不错。”
这条鱼虽然大,但是在几个人的努力下很快就被吃完了。张季围着冷河洲,“冷哥,你们部队的人野外生存技能都这么牛吗?”
“为了生存,必须都得会一点。”
“跟着咱冷哥好,有肉吃,我抓还行做就有点难为我了。”
“你们是医生,一般不会有这种野外生存的时候,不会也没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不用在意。”
张季笑呵呵地,“也是。”
张逍拎起竹篓,“吃完了,那我们出发吧。”
下午,我们药材找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往回走,这时很突兀地一声枪响,响声很大似乎相距不远,整片树林被惊醒了,鸟儿惊飞了一片,惊跑了林中的动物,地上藤蔓树叶猛烈摇晃。冷河洲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脸色微变。
张逍问道,“会不会是他们遇到什么危险的动物,你战友开的枪?”
冷河洲面色凝重,“不是,今天我们带的是□□,这是□□管才能发出来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距离大概两百米内,不会是他们。”他回头,“你们记得回去的路吗?”
张逍点头,“记得。”
“好,你们现在回去,沿途我有做记号,他们很快会与你们汇合,一路小心。”
“那你呢?”我心里有些慌。
“别担心,我只是过去看看,很快回来。张逍,”他看着张逍,“霏霏就交给你了,保证她的安全。”
张逍愣了一下,点头,“好。”
我慌张地拉着他的手不放。“霏霏,”他蓦地紧紧抱着我,“放心,我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相信我。你乖乖跟他们回去,注意安全。”
我强忍着心底的情绪,点头,“好,你也要小心。”然后低头把手腕上朱红色的串珠取了下来,“你拿着。”这串珠曾经给过他一次,那时候他没有收,如今,他紧紧地攥在手里,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飞快地往枪声的方向跑去,瞬间消失了踪影。
回去的路上果真遇到了周姐他们一行人,他们也听见了枪声,急切地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张逍大致向他们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护送周姐的那名战士听后特别气愤,“肯定又是那群可恶的盗猎分子,上次不小心被他们逃掉了还敢来,这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一回到驻地那名战士就马不停蹄地发动了车开回营地,车轮扬起巨大的烟尘。
我们把采摘的药进行处理,烘干,切碎,熬制……一刻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晚上,不知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四周很安静,大家都在沉睡。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不敢再闭眼,梦里他浑身是血挥手向我告别的画面是如此清晰。惶恐,巨大的恐慌像一个巨大的罩子把我罩住,害怕,害怕自己的重生间接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二天,我背着药箱往村子里走,张逍从后面跟了上来,“你今天留在驻地帮教授他们吧,我去就行了。”
“怎么了?”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我休息得挺好的。”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你这是化的烟熏妆,可真好看。”
我沉默了。
“霏霏,你担心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冷上尉,但是我们也很担心你。”
我朝他笑笑,“嗯,我知道,我没有担心,我相信他会没事的,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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