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拍婚纱照,这是冷妈妈早就预定好的,只等着我们回来。中式的凤冠霞帔,西式的婚纱,之后冷河洲选了一组民国风情的旗袍与长衫。从试衣间出来,他身着灰色的长衫,领口有着盘扣,袖口一抹雪白,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手持一把折扇,长身玉立,宛如从上海滩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他“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脸上勾起了一抹笑,竟然是我送的那把折扇,墨色的竹枝栩栩如生。
我的旗袍是丝滑的石青色锦缎,艳丽的刻丝印花,掐腰、开衩、红色的包边与精致的盘口。我们按照摄影师的指引坐在一束假花旁的木椅上,我问身后的冷河洲,“你喜欢民国服装?”
“也不是,我想亲眼看你穿旗袍的样子。”
“现在看到了。”
“嗯,看到了,特别好看。”
摄影师一边拍一边说,“好,风流阔少与绝色名伶,不错。”这摄影师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停不下来,什么破比喻。
最后换的是白袍与军装,是我们平时穿得最多的衣服,也是我们喜欢的职业。摄影师说这样的搭配还是第一次,一般没有人这样混搭的,然而拍摄效果还不错,简直就是忠诚正直与善良温柔的羁绊。
拍完之后,摄影师低头仔细看相机里的照片,好一会儿才说,“两位,你们要不要再拍一组?”
冷河洲看着他,“你说说看。”
他举着相机走近我们说道,“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想法,我想你们的服装互换一下,新郎穿医生的白袍新娘穿军装,换一种感觉来拍,效果一定非常惊艳。”
我望向冷河洲,只见他不为所动,“算了吧。”
“免费,我免费为你们拍。”
“免费?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有些被看穿的尴尬,“你看我能不能选一张放大贴到橱窗里。”
“算了吧,今天我们拍了一天很累不想再拍了,谢谢你。”冷河洲揽着我就往更衣间走。
“哎哎,等一下,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我敢保证这样拍出来效果会非常好,你们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拉着冷河洲,老实说我有些心动,我想看他穿白袍的样子,而我也想穿一回军装。冷河洲顿住了脚步,低头问我,“想拍?”
“嗯”,我点头。
他回头看向摄影师,“也不是不可以。我看墙上挂着你的获奖作品,这里应该是你的个人工作室吧,装修也很有风格,一般放在橱窗的宣传照片,我想你都会请专业的模特,价格不便宜的那种,我说得没错吧?”
“额……那就两套?”
“不,今天我们拍的所有,都免费。”
我有些震惊地望着冷河洲,这是敲诈吧,这里拍照本来就不便宜,他肯定不会同意的。然而冷河洲镇定自若,静静地看着摄影师。摄影师似乎很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痛下决心咬牙说“行”,然后指挥着化妆师,让她们帮我们换衣服改造型。
一身白袍,配上金丝眼镜,勾起一丝邪气地笑,妥妥的斯文败类。摄影师对我们的造型非常满意,不住点头“好,好,非常好。腹黑医生与善良警官的设定太带感了,新郎笑得再邪一点坏一点,右手扶眼镜左手插兜,新娘不要笑得太甜,眼神要无辜一些。好!就保持这样的表情。助理,上前打光。”
我憋着笑小声地吐槽,“这婚纱照怎么变成了角色扮演了,拍照片还带主题设定的啊!”
冷河洲邪魅地朝我眨眼,“我喜欢。”
第64章 番外篇二
天还没亮,房间里杨艳和如琴陪我化妆,杨艳自己从化妆师的箱子里拿出粉底液开始抹,“婚礼怎么这么着急啊,也不提前跟我说,害我临时跟老板请假,我又不像如琴,学校早早放假了。”
“哪是我着急啊,你也知道冷河洲他时间不自由,假期也短,婚期就比较赶了。”
如琴看杨艳风风火火的样子,“你也抓点紧吧,霏霏都结婚了就你还单着,不想找个人谈谈恋爱?”
“急什么,不慌,二十几岁正是享受人生的大好时候。我亲妈现在忙着带孙子没时间管我,婆婆不在了我养父也不怎么管我了,好不容易过得逍遥自在干嘛找个人来管着自己,累不累。”
如琴不理她,问我,“陈雯英今年也不回来吗?”
“嗯,她过年只有几天假期,就不回来了。”我低着头,想起昨晚陈雯英电话里说的话,她在参加有炜哥婚礼的时候向冷河洲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他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现在看来他喜欢的人是我。她说她其实大概能感觉到他喜欢我,只是自己有些不甘心罢了。虽然彼此是老同学,但她做不到做不成情侣做朋友,如今她在外地工作不常见面倒也省得尴尬了。我们结婚她就不回来了,但还是祝福我们。
打扮就绪,我穿着大红色的中式礼服坐在床上,时间差不多到了,杨艳和如琴开始慌忙地藏鞋子。如琴拨开我,把鞋子往被子里一塞然后让我坐在被面上,杨艳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藏鞋之处,而楼下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近,眼看就要上来了。如琴焦急地催促,她情急之下把鞋往衣柜顶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响,随后便传来了敲门声。门外响起了欢快的声音,“我们来接新娘子了,快开门。”
临临和弟妹郑洁守在门口,临临举着手机正跟欣宜姐实况直播。郑洁喊道,“想接新娘子,没那么容易,拿出诚意来。”刚说完,门缝里塞进了几个红包,“可以开门了吗?”
“开门,我看你们这是在开玩笑,”杨艳站在门后,“这几个红包就想打发了,这么美丽的新娘不值得几个大红包吗?”
只见门缝里又塞进来一堆红包,“美丽的伴娘们,你们行行好,只要你们把门打开,红包大把大把地来。”
杨艳正待说话,门外传来低低地拍门声,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小妈,小妈,快开门,是小汤圆,小汤圆来接你了。”
“有炜哥,晓珍姐,你们这是犯规,竟然指使小汤圆作弊,不行!”郑洁在门后喊道。
冷有炜在门外笑,“那不管,有用就行,汤圆,加油。”
小汤圆继续拍着门喊小妈开门,软软地声音快把里面几个人喊投降了。杨艳对着门喊,“我们想听新郎说点好听的。”
门外安静了一下,有人在门外求饶,“各位美女,仙女,你们是世上最最美丽善良的人,你就饶了他吧,他看他像是会说好听的人吗?”
“那不行,必须说,不然不给开门,让他好好夸夸我们。”杨艳拒绝道。就是因为不像才要让他说的,她想看看一向高冷的冷河洲夸起人来是什么感觉。
只见门缝里又塞进来几个红包,冷河洲清冽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世上最聪明的姑娘,一定知道比起让我说话红包才更为实际。”
“新郎唱首歌来听听。”
“军歌,你们要听吗?”
“军歌也是歌,快点儿。”
然后耳熟能详的《团结就是力量》透过门响亮地响起来,让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军训的那个时候,杨燕觉得脑壳有点疼。明明是为难新郎的,怎么为难起伴娘来了。
如琴说,“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我们问新郎一个问题,如果他答对了我们就放你们进来。”
“好,没问题。”
“新郎,新娘到底有多重?”
啊?具体多重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很重,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哟,土味情话说得很溜嘛,不过这只是测试而已,现在问题来了,听好,霏霏一共给你写了多少封信?”
“她一共为我写了48封。”
如琴回头向我确认,我点点头,杨艳惊讶地回头看我。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大群人,冷有炜,周晓珍,小汤圆,还有……陈清?冷河洲穿着蓝色的中式礼服,上面有着繁复的刺绣花纹,他拿着花率先进来,众人随后蜂拥而入。小汤圆在晓珍姐怀里朝我伸手要抱抱,晓珍姐把他放下来,他跑过来拉着我的红色下摆,“小妈小妈,你今天好漂亮啊!”
杨艳如琴慢悠悠地说,“想接新娘子,先找鞋子吧。”冷河洲直接朝书柜和衣柜顶部望去,轻松地找到了一只。本来那也是慌忙中藏的,杨艳也没期望能藏多久,只寄希望于如琴藏的那只不被那么轻易找到。冷河洲看了屋里几个人的神色,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我面前,“夫人,对不起了,”弯腰一把抱起我,“小汤圆,帮小叔把被子揭开。”小汤圆趴在床上,费力地掀开被子,里面赫然躺着另一只鞋。
“这不科学,是不是有人偷偷作弊。”如琴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明明藏得那么隐蔽,怎么会这么快被找到。她不知道,无论她怎么藏,对冷河洲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冷河洲蹲下身,细心地为我穿好鞋,背我下楼。楼下,爸爸妈妈和奶奶齐齐坐在沙发上。我们跪在他们面前,冷河洲率先接过如琴递过来的茶杯,“爸,妈,请喝茶,我以军人的名誉起誓,我会一辈子对霏霏好的,请您们放心。”
爸爸微笑着接过茶,“好,我相信你。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得说到做到。霏霏,你以后就有自己的家了,要坚强,要懂得宽容。记住,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妈妈接过茶,说,“结婚以后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互相体谅,和和睦睦,白头到老。”然后我们又一起给奶奶敬茶,奶奶说,“河洲,你是一个好孩子,奶奶很喜欢你,咱们霏霏也好,你们以后好好的。霏霏,你爸妈养您不容易,以后记得多回来看看。”我眨着湿润的眼角,点头一一答应。
敬完了茶,冷河洲背着我到了大伯家门前的院子,那里停了一排车,每辆车上都扎着鲜花,贴着大红的喜字。为首的那辆车左右两旁各站了一名身穿迷彩服的人,身姿笔挺,看到我们出来拉开了车门。
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冷河洲老家的方向驶去,经过了我们一起念书的小学。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乡村公路狭窄,两车交汇时往往需要请对方后退避让。我们这里有着这样的传统习俗,婚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象征着婚后的日子顺顺利利。路过人家门前时,一些或认识或陌生的人为了沾沾喜气往往会上前拦路讨要红包。每每这时,有炜哥就带着冷河洲的两个战友一起下车,有炜哥在人前笑着递红包,两位军人朋友就笔挺地站在身后,神色严肃,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大家接了红包便很快让我们离开。
车队需要经过一个村子,公路自村中穿行而过,恰行到村中,一条长木凳在路中央拦住了去路,两位老大爷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而这一次,有炜哥的笑脸与两个军人的威严似乎都没有了作用,递出的红包也遭到了拒绝。
有炜哥微笑着说,“两位老伯,今天是我弟结婚的好日子,希望你们二位高抬贵手,通融通融,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其中一位大爷捏着旱烟杆在凳子上敲了敲,慢悠悠地说,“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耽误了你弟的好日子我们罪过就大了。我们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你们能满足我就让你们离开。”
“好,两位请说。”
“我们两个老头子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爱听一点儿戏打发打发时间。你看,今天你们谁能为我们唱上一段儿,只要觉着好我们就放你们离开。”
冷有炜和两个战友面面相觑,唱戏,这谁会啊,而且还要他们满意,这摆明了就是为难人嘛,可是既然人家提出了条件,怎么也得努力一下。“好的,老伯,稍等一下,”冷有炜转身朝后面的几辆车走去。
“好,你慢慢问,我们俩个老头子不着急。”
有炜哥经过我们车前,顿了一下朝后面走去,“你们有谁会唱戏吗?”
杨艳一把推开了后座的车门,“我来!”然后走上前去,“老伯,你们想听什么戏,我给你们唱一段儿,只是我也没有专门学过,如果唱得不好还劳烦两位多包涵。”
“哟,小姑娘这嗓子不错。既然今天是结婚的日子,那你就唱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来听听。”
“行,那我给你们唱一小段儿《一见钟情》?”
“好,这个应景儿,洞庭女择婿,那你……就唱初相识的那一段儿吧。”
“咳”,杨艳清了清嗓:
“春风阵阵送花香
沁人心脾春意漾
恨我身为女儿家
深锁春楼误春光
今日里姐弟随父来游春
赏心悦目情奔放
空中紫燕一双双
走进飞舞紧依傍
紫燕尚知谈情爱
何日身边伴情郎
悄悄偷眼看书生
怦然心动发了怔
只见他风度翩翩貌英俊
彬彬有礼多斯文
不由越看越中意
胡思乱想羞煞人”
“好,好,小姑娘唱得不错,”两位大爷站起来拱手道,“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然后干脆利落地让开了。
车不能直接到冷河洲的家,只能到村口。推开车门,门外林阿姨满面微笑地看着我,我有些羞怯,“妈”。她开心地应着,连说了几个好,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红包,而旁边的冷叔叔手里同样捏着红包,我叫了一声“爸”,他应着点头。
下了车,杨艳如琴陪着我往里走,周围一群小孩围上来,吵吵嚷嚷,叫着嚷着“新娘子来了”,不知哪个小孩大叫了一声“走,我们去门口”,然后一窝蜂往前跑了。这是一栋老旧红砖灰瓦的两层小楼,门前是宽敞的水泥坝,门檐两旁挂着一对崭新的红灯笼,四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小孩儿全堵在门口,小汤圆也跟着小孩儿跑到门口,仰头伸手朝着有炜哥,“爸爸,我也要小红包。”陈清端来一大盘糖果,有炜哥撒了红包,我们终于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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