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夜晚,繁华忙碌。
陆章开了一天的会,浑身疲惫。在车里,他揉了揉眉心。在回老宅的岔路口,他视线一转,却来到了听雨阁。
刚下车,就被潮湿的空气扑了满面。快下雨了。听雨阁的茶侍早就等待在门口,殷勤而又优雅地递过伞。
听雨阁的右面,是A城内有名的酒楼,此时在朦胧雾气中还是灯火通明。
门口停着一辆加长黑色轿车,侍者在车前执伞弯腰:“萧先生。”
黑色的皮鞋踏在刚铺好的干燥地毯上,一袭黑色风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那人带着一行人踏入了酒楼。
陆章垂眸,拂去自己身上的雨滴,嘴角的笑意微敛。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无事。”陆章笑意如常。只是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罢了。那种天生对立的气场,让人反胃。
接过雨伞,他勾了一下嘴角:“多谢。”
这是一个平静而又不平静的夜晚,有人破天荒地不喝茶,点了一杯清酒。有人第一次来到A市,接受豪门的恭维,有人在狭窄的公寓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屠鹭闭上眼,一时是万一陆章抓到她的担忧,一时是过去两人明争暗斗的时光。
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恍惚身体一沉,回到了那个闷热潮湿的夏天。
她做着习题,趴在桌上睡着了。门外就是母亲招待亲戚的笑语声,门内只有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声。
她察觉到了微凉的空气,微微睁开眼。
陆章穿着白色的校服,趴在她的对面。潮热的汗和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上,他向来没有感情的眸子也仿佛变得湿漉漉的。
她将醒未醒,陆章缓缓凑过来,两人呼吸相闻,只有一指之隔,但谁都没有动。
“明天……”陆章垂眸,声音轻飘:“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
第10章
屠鹭在公寓里躲了三天,每天都在“已经被陆章发现”和“陆章什么时候发现”中反复折磨。
第三天一早,她被一通电话吵醒:“谁?”
“头儿……”吕丽丽的声音有些闷:“你的病好了吗?”
屠鹭坐起来,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了进来,她不适扭头:“还可以。有事吗?”
吕丽丽吸了吸鼻子:“我、我能去你那里吗?”
屠鹭回头,屋内狭窄拥挤,但并不杂乱。她叹气:“可以。”
“谢谢头儿!我二十分钟后就到!”吕丽丽的兴奋几乎冲破手机。
看来又是遇到什么事了,屠鹭放下手机。
不到十五分钟,吕丽丽就到了她的公寓。屠鹭一打开门,就被迎面扑了个满怀。
这也太沉了,她踉跄两步:“怎么回事?”
吕丽丽的体型比她大了一圈,硬是往她怀里挤,哭哭啼啼地不说话。
屠鹭勉强才把这块“牛皮糖”撕下来,将吕丽丽的头抬起来一看:“谁欺负你了?”
吕丽丽低头不说话,屠鹭退后一步,想找烟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于是从被何欣弄乱的客厅桌上翻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嚼了。
“是感情的事,还是学习的事?又或者是家里的事?”
吕丽丽在何欣的椅子上划拉出一个位置,小心坐下:“头儿,你看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屠鹭看了她一眼:“胖了。”
吕丽丽快哭出来了:“我就知道……”她趴在桌上:“我完蛋了。”
屠鹭哼笑一声:“有人贬低你的身材?”
“没有,是我自己……”吕丽丽把手机递给她:“下个星期我就要参加一个酒会,我妈帮我选了一件名牌晚礼服。但是我觉得有点不适合我……”
屠鹭接过,一眼就没绷住。
照片里是一件粉色的拖尾蓬蓬裙,虽然款式看起来不错。屠鹭的视线落在吕丽丽身上,不过她能想象吕丽丽穿上后的惨状了……
吕丽丽悲哀地缩起肚子:“我知道我妈为什么喜欢它,它贵,还是个名牌。而且蓬起的裙摆可以遮肚子。但是我一穿上它我就能想象得到我像个放大版的‘迪士尼公主’,不对是公主的后妈,丢死人了……”
这件裙子确实有些幼稚且不配她。屠鹭放下手机:“你以前不是不喜欢酒会吗?怎么突然就想要去了?”
“听说有个行业巨头要来A市,和政府有合作。几家集团准备举行酒会——很秘密的酒会,一般人都进不去。我还是好说歹说才让我爸答应带我去。”她脸颊突然一红:“况且,听说福泉食品公司的董事长的大儿子李群也会去,我也得撞撞运气嘛……”
怕裙子丑是假,怕在心上人面前出丑才是真。屠鹭会意一笑。
对屠鹭吐吐苦水,吕丽丽的心情好多了。她不太熟练地帮她把何欣的东西收起来:
“对了,头儿,你不是说你有个合租人吗,她哪里去了?”
“出去工作了。”
何欣因为上一次狂涨粉,已经有了固定的广告邀约,因此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屋内静得可怕,倒让她想起和那几个王八蛋在一起后,他们忙得顾不上回家,她每天“独守空房”的样子。
屠鹭没有意义地勾了一下嘴角,视线扫过自己的房间,落在她的工作台上。
就像是被猛浇了一盆凉水,她浑身一震!
她忘了,她现在可不是在任务世界那个无能为力的屠鹭,她是现实世界的屠鹭,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理想,她怕个屁!
就算怕陆章找到她又怎样,她总不能永远躲在这个小出租屋里吧,那和以前的“白鹭”有什么不同?想到自己因为陆章担惊受怕了三天,也耽误了三天进度,她就对自己啼笑皆非。
“傻X。”这一次,她是在骂自己。
吕丽丽委屈:“头儿……我又哪里惹您不高兴了?”
屠鹭转过身,眼睛亮得让人心发慌。吕丽丽不由得退后一步。
屠鹭走过去,把手放在对方肩上:“丽丽,你相信我吗?”
吕丽丽愣愣点头。
屠鹭勾起嘴角:“那好,七天后你来找我。我会让你父母心甘情愿地丢了那条裙子的。”
送走莫名的吕丽丽后,屠鹭伸了个懒腰,将窗帘猛地拉开。
阳光像是光箭一样射进屋内,温暖驱逐了所有的潮湿幽暗。屠鹭深吸一口气。
“系统,陆章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回馈到上级。上级说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与你改变剧情后平行世界剧情发展离不开关系。这与世界主体——陆章的意志有关。也可能是将你灵魂剥离时,发生了某种故障,导致……】
“行了。”屠鹭听得烦:“不管什么原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回去?”
【根据上级提示,大约在审核结束之后。】
屠鹭皱了一下眉。情况不怎么乐观,她得做两手准备了。
她让吕丽丽等七天,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精益求精,对于她来说做一件衣服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毕竟在第三个世界里,她陪着那个臭屁明星看过各大秀场,也跟着国际名设计师实战过几个月,所有的设计图稿早已深埋于心。
去布艺商场买了一匹丝绒布,屠鹭打开她那画得乱糟糟的设计本,找到被涂的最黑的那一页,指尖在上面一点。
就是它了。
在制作晚礼裙的过程中,她也没忘了自己的事。
将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打开电脑。
这个电脑是她用数学竞赛的奖励金买的,运行速度快,剪辑视频绰绰有余。
距离上一次发美妆视频已经过去了两周多。目前为止又涨了二十万的粉。 对于稳定更新的博主来说,她这个速度有些慢了。且长时间不更新,对于她的猜测就越多。
她看了一下后台的评论,一部分是死忠粉对她的鼓励,但大部分还是质疑。
有人说她上次的视频就是一次营销,幕后肯定有团队。也有人说她的美妆视频都是经过剪辑,所以是不是她亲自化的妆还不一定。
这样的评论在后台一眼看不完,屠鹭干脆关了后台。天下绝对没有清者自清的事,屠鹭也不相信那一套自欺欺人的说法。
因此,这一次她不选择录视频,而是选择——直播。
开直播的时候,弹幕几乎将整个屏幕遮住,像是乱爬的蚂蚁,留下满屏戏谑与嘲讽的印记。
屠鹭干脆向后一倚,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脑上的弹幕。
有人问她:“你和白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有人嘲讽:“当网红好玩吗?比以前挣得多吗?”
更有人不屑:“你看,我就说她早晚会直播。毕竟当个唱歌主播比当美妆up赚多了。”
然而这些,都在屠鹭平淡的眼神下消失殆尽,有时候恶意就是这样,你反应越大越会让他们猖狂。
待屏幕开始无聊地蹦出寥寥几条无聊的弹幕时,屠鹭才终于说话:
“如果我有其他主播的好嗓子的话,我倒是想唱歌给你们听。”她将化妆品摆出,瓶罐碰撞的响声配上她淡然的嗓音,莫名让人镇定下来。她抬起头,嘴角微翘:
“当网红当然好玩,能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美妆解说,能自力更生的可比在白家混吃等死有意思多了。”
在屠鹭眼里,只要手段正当,无论是网红还是其他职业,从没有高低之分。她从不苛求别人,也不苛求自己。
自嘲且直白的话一出口,弹幕上的戾气顿时少了很多,屠鹭见好就收,她调整了一下摄像头:
“今天是美妆直播,可不是‘屠鹭发布会’。你们想看我化什么妆?”
镜头里,她的素颜放大,清晰到瞳孔里如湖一般的波荡都清清楚楚,弹幕上被这一幕震到失语,片刻,有人兴奋留言:
“半面妆!”
“我觉得你的脸很适合复古妆,我想看复古妆。”
“还是半面妆吧,上个视频我觉得很实用!”
有人反驳:“半面妆好看还不是因为屠鹭的底子不错?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可实用的?”
“确实,那些美妆up主哪有长得丑的?技巧也就是那样,我还从来没看过谁用过死亡芭比粉。”
屠鹭嘴角一勾:“那好,就用死亡芭比粉。”
弹幕打出一排“???”,她把何欣化妆台上的粉色全部拿过来,先给自己打底,然后用刷子蘸取粉色画眉:
“化妆的本质就是用色彩增加视觉冲击力,所以无论是什么颜色,即使是死亡的粉色,运用得当也会起到惊人效果。”
粉色延展,来到眉心三角区,然后到腮红、嘴唇。弹幕被粉色丑得受不了,屠鹭不紧不慢地晕染,再用珠光浅粉点缀眼皮、延展到下眼角。
“但是单一的颜色会造成视觉疲劳。因此化妆的时候要注意层次性。觉得死亡芭比粉不好看,就加上桃粉加深眼尾,用亮粉提亮面颊。”她没有画眼线,直接刷了眼睫毛,眼睛一眨,像是桃树下的树影,细碎地抓挠人心。
“但是注意,化妆是有重点的。想要突出颜色,就不能用厚重的眼线去压。”她化完了大部分,弹幕开始出现了“yooo~”的声音。
一般都美妆up主化妆,只是展示惊人的技巧和对比,很少有人连滤镜都没有边讲解边化妆,因此大部分的人都听进去了。
屠鹭用亮片点在眼尾,直到面颊,再在唇上点上粉色唇蜜。凑近镜头,这一幕美到失语。
第一次,所有人忽略了她的轮廓,直面第一感受就是深深浅浅、沁人心脾的“粉”,眉上的粉色斜飞入鬓,像是一株桃花颤巍巍伸向皑皑白雪。眉眼上的粉点缀着晶莹,包裹着浅色的瞳孔,像是花海藏着幽静的湖。面颊的粉像是春风轻抚,清浅却不可忽视。唇上的粉带着湿润,像是情人留下的暧昧的痕迹。
“像是桃花妖……”
有人这么评论。
屠鹭一笑:“这就是色彩的魅力,也是化妆的魅力。颜色的鲜艳,要冲击对方的视觉,颜色的深浅,要留住对方的视线。掌握了重点,化妆就不是难题。”
在一片:“学到了”的弹幕中,屠鹭看了一眼后台。一个小时的时间,涨了五万粉。
涨粉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单一的“美妆网红”形象,已经开始转变。
她向网友再见,关上电脑吐出一口气。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下午五点,离晚上的酒会还有三个小时。
吕丽丽坐在吕家第二长官——她父亲的车上,来到屠鹭家楼下。
她身边就是那件粉色蓬蓬裙,被嫌弃地摆在后座。
吕行从车窗看了一眼楼上,皱眉:“这就是你说的,屠鹭的家?”
吕丽丽小心点头。在白家出事之前,吕行就对屠鹭的印象不好,认为她不学无术,更别说屠鹭现在脱离白家了。
说不上来的味道冲击着鼻端,吕行皱着眉头:“我不管你们两个在折腾什么,换好衣服五点半之前必须出来。”
吕丽丽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憋屈地点头,她拎着东西噔噔上楼。
屠鹭给她开门,看见她第一眼就是一挑眉:“瘦了?”
小圆脸都瘦成小方脸了。
“这几天愁得吃不下饭,能不瘦吗?”吕丽丽忐忑又期待地往后看:“头儿,你给我做的裙子呢?”
屠鹭扔给她,她兴奋地展开,脸色一垮:“怎么还是蓬蓬裙啊?”
只不过布料从纱制变成绒布,粉色变成黑色,胸前是平直裁剪,加了两个泡泡袖。
屠鹭一笑:“我相信你妈妈的眼光,蓬蓬裙还是有些适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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