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播半月, 微博话题热度持续攀高,各种娱乐社交平台每日首页都飘满剧情讨论帖, 《南温丽歌》俨然成了当季爆剧。
任南逸这半个月又忙碌起来,除了全国各地跑宣传之外,剧火了, 一大波综艺节目也赶着热度找上门来。
这日傍晚,任南逸刚刚结束一个脱口秀综艺的录制, 晚上终于没有其他行程了。
见他有了空闲, 任南菲就打电话约饭:“……我叫上陈韦,再加上你和朱宇,晚上一起出去吃火锅吧!就当庆祝《南温丽歌》收视长虹!”
冬天吃火锅最爽了, 而且她记得任南逸爱吃火锅。
任南逸正从综艺录制片场出来, 刚坐上朱宇的车。
电话里任南菲的声音兴致勃勃, 电话这头的任南逸却兴致缺缺。
他无精打采冲朱宇一扬下巴,“回家。”然后对电话里道:“不了, 我要回家睡觉, 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
明天有一档户外综艺, 要去《南温丽歌》当初拍摄时的影视基地录制,他一大早就要乘车赶过去。
任南菲道:“啊?吃个饭又用不了多长时间, 吃完了再回去睡呗, 你不是最爱吃火锅了吗?”
一听到“火锅”二字,任南逸心里就堵得慌,脑海中又浮现出容汐的脸。
当初她答应他, 等冬天的时候,她会回来和他一起吃火锅,一起看《南温丽歌》首播。
可现在《南温丽歌》都播了大半个月了,她连个人影都没有。
骗子。
“我没胃口。”
任南逸淡淡回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任南菲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忍不住腹诽几句。
“都大半年了,还没走出情伤呢。”
自从《南温丽歌》杀青之后,任南逸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好像总是不开心。
任南菲当然猜得出这是和那个突然消失的女人有关。
任南菲也有试着联系过容汐,但怎么也联系不上,问任南逸,他也什么都不说,只一个人闷闷不乐。
任南菲寻思着,任南逸这大概是被甩了。
啧,任南菲虽然对于容汐欺骗她弟弟感情的行为感到不爽,但同时又觉得她有点牛批啊。
这世上敢把任南逸甩得如此彻底的女的,也没谁了。
而且,这女的还有更牛批的地方。
《南温丽歌》播出之后,有一个出乎制作组意料的现象——女二号的话题度比女一号更高。
或许是现在大众对傻白甜女性形象已经腻味,相比于女主角唐丽儿,观众似乎对女二号容汐更感兴趣。
剧中的容汐,既有精明干练一面,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
面对唐丽儿时,她或许是冷酷无情的,但面对皇后,她忠心耿耿,面对李庭绪,她一直隐藏在内心的情感更是深沉又悲情。
相比唐丽儿的直白简单,容汐这个角色的性格更加复杂,或许也正是这种复杂,让她成为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双面反派。
再加上,演员容汐的演技确实很出彩,把角色的复杂面演活了,真如千年前深宫中的女官一般,让观众十分入戏。
白璐算是演技不错的小花了,但和容汐一比,竟然被比下去一头。
所以,容汐虽然是故事的配角,却比主角更加亮眼,目前,她甚至是全剧话题度最高的角色。
本来一部大女主剧,却让个新人配角抢尽风头,白璐方也是很着急。
任南菲注意到这半个月,白璐方想法设法地买热搜营销,但最后收效也并不理想。
观众是长眼睛的,谁好谁差,市场会做出选择。
眼下这么大的热度,已经让“容汐”这个新星一炮而红。
半个月来,许多金主爸爸都闻着味找来,要么想邀约容汐新剧,要么想签她广告代言。
鉴于演员容汐实在找不着人,又想到她拍戏期间似乎和壹北娱乐有些关联,金主的电话就打到了壹北娱乐来询问这位新星。
而任南菲作为容汐短暂的人情经纪人,实在感到心痛,因为她也找不到这位新星,只能将所有邀约都回绝掉。
任南菲时常想,要是当时能把容汐签下来,她现在就赚翻了。
唉,如今热度白白浪费,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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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已经去到了新的一年,而南温还停留在盛文帝二十一年的末尾。
天气愈加寒冷之后,亲王府传来消息,李庭昭害了恶疾,身体每况愈下。
贵妃慌了神,哭着求盛文帝救救儿子,解除李庭昭的紧闭,他千错万错,也不能以性命赎罪。
盛文帝到底是心软了,虽然还未下令解除紧闭,但立刻将宫中最好的太医派去了亲王府为李庭昭诊治,也准许贵妃出宫探望,留宿亲王府陪伴。
太医日日为李庭昭诊治,却一直诊不出病因,只能说是寒气侵体,再加上心有郁结。
找不到病因就很难对症下药,半个月后,李庭昭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已经下不来床了。
短短半月,贵妃也像老了十岁。
在亲王府,贵妃也见到了日日被李庭昭招来侍候的唐丽儿,贵妃恨这贱婢当初勾引他儿子,才害李庭昭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不是被陛下厌弃而关在这牢笼中,他儿子也不会郁结于心,病入膏肓。
贵妃恨不得杀了唐丽儿。
可是,李庭昭偏要唐丽儿陪在身边,每天见到她,他的精神就好些。
贵妃不忍剥夺病中儿子的心愿,便也只能忍了。
大概是父子连心,盛文帝担心儿子病情,自己的病情也加重了。
如今已是盛文二十一年九月初五,千年后的历史记载中虽然没有盛文帝精确的死亡日期,但容汐记得,他是病逝于盛文帝二十一年九月,且,李庭昭死于他之前。
想来,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宫中事宜忙碌,再加上皇后娘娘最近一直都没有传唤她,容汐有一阵子没去玉坤宫了。
这两日终于得空,她便想往玉坤宫走动走动,既是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想看看落云最近有没有长进。
可连去几日,她都没见到落云。
每次她来给皇后请安,落云要么出去办事,要么就不知跑到玉坤宫哪个角落里不出来,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
容汐觉得奇怪,正巧这晚她回毓秀馆时路过玉坤宫,又撞见落云一个人出来,往教坊的方向去。
她更觉怪异,连忙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落云见到她,吓了一跳,像做贼被发现了似的。
容汐问:“这么晚了你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往教坊那边去做什么?”
“奴婢……”
落云支支吾吾,低着头不敢看她。
容汐了解落云,她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性子,而如今不敢说,事必有诡。
再瞧她模样,才半个月不见,脸颊就消瘦了一圈,眼睛也红红肿肿的,像是彻夜哭过。
容汐更担心了。
她捉住落云手臂,想要将她拉到一旁问个清楚,可手刚碰到她的手腕,落云就像是被碰疼了,轻轻抖了一下。
容汐皱眉,忙挽起她的衣袖,借着月光一看,却是心惊。
白皙纤细的胳膊上一块青一块紫,还有几道刚刚结痂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容汐急问。
落云见瞒不住了,瘪了嘴,这些天的委屈和恐惧如洪水泄堤,一下子倾涌而出。
“……皇后娘娘让奴婢和教坊的总管鲍公公结为对食,奴婢这半个月晚上都住在教坊……鲍、鲍公公他很可怕,他……他……”
落云说不下去了,只剩低低的呜咽声传来,像只被人虐伤的小猫,发出孱弱的哀泣。
容汐沉了脸色,已经猜到了那位鲍公公做的龌龊歹毒之事。
她仔细将落云的衣袖整理好,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发生这种事,你为何要瞒着我,躲着我?我即刻去向皇后娘娘求请,让她收回成命!”
落云拉住容汐的手,哭着摇摇头,“奴婢知道如果告诉姑姑,姑姑肯定要和皇后娘娘起冲突,奴婢不想让姑姑为难……奴婢、奴婢还能忍耐……”
“忍什么忍!再忍半月,你命都忍没了!”
容汐反握住落云的手,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往毓秀馆去。
“今晚你就去毓秀馆住着,我会护着你。”
将落云安置在她原来住的厢房,她还在流泪,像是害怕极了,也担忧极了,拉着容汐不要她去玉坤宫。
容汐知道落云是怕她得罪皇后娘娘而受到牵连。
可落云是被她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轻声安抚落云几句,还是毅然去了玉坤宫。
皇后此时刚换上寝衣准备歇息,见容汐急匆匆求见,不由惊讶。
“发生何事,如此着急要见本宫?”
皇后让锦瑟给她披上外衣,在殿内坐下,她望向容汐,这才发现她面色格外严肃,总是平静的眸中似乎还有一丝怒意。
容汐道:“奴婢今日听闻,娘娘半月前曾命落云与教坊总管鲍公公结为对食,是吗?”
皇后神色微变,露出略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是有此事,本宫以为落云早就告知于你了呢。”
容汐躬身一揖,郑重道:“奴婢今日偶然发现落云身上伤痕累累,一问才知,是那鲍公公虐待所致。鲍公公品性不端,做尽龌龊歹毒之事,不配与人结亲,奴婢恳请娘娘立即收回成命!”
皇后哑然,一顿,才堪堪道:“……竟有此事吗,本宫竟一直没发现。”
容汐沉默了,半晌,她才直起身,望进皇后的眼睛,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娘娘,您真的没发现吗?”
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她太了解皇后了。
皇后是个心细之人,落云又憔悴得如此明显,容汐不信她看不出异样。
只可能是,她看出来了,却选择视而不见。
皇后避开了她能觉察一切的目光,脸色微沉。
“你此言何意,是在责怪本宫吗?”
容汐跪下,但望向皇后的眸中依旧不卑不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懂,娘娘为何要让落云与教坊的公公结为对食?”
“落云年纪尚小,而那公公更不是端正良善之人,娘娘一向善待宫人,而今如此决断,着实让奴婢不解。”
皇后叹气,她轻撑额角,微垂眼帘,黛眉紧蹙了起来,却不答容汐之问。
侍候在一旁的锦瑟急忙给容汐使眼色,让她退下,她不该问这些事情让娘娘烦心。
容汐却不退,一瞬不瞬地望着皇后,誓要等她的回答。
僵持半晌,皇后终于开口。
“……本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绪儿。”
她眸中有些无奈:“本宫也知会苦了落云,可是在这宫中,为了保住重要之物,总会有所牺牲,本宫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没得选择。”
“你陪在本宫身边多年,最能理解和体谅本宫的苦衷,对吗?”
容汐觉得这话无比耳熟,几个月前,李庭绪也与她说过相似的话。
身不由己,迫不得已,没得选择。
上一次她也觉得没得选择,所以她妥协了,成为了冬晚死亡的帮凶。
这一次,她也要成为落云死亡的帮凶吗?
下一次,又会是谁,她还要继续如此吗?
这条路就如同深渊,只能越陷越深,永无止境。
容汐总以为自己行正直之事,永远活得堂堂正正。
可如今她才发现,这宫中是非黑白本是扭曲的,在扭曲的森林中,又如何盼望自己能活成直树?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看不清自己了,她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灰色的影子。
容汐突然想起她刚遇见任南逸的时候,他曾说:人人都可以做出选择,不做选择的人,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懦弱和胆怯。
现在想来,或许他是对的。
湍急污浊的河水,顺流而下永远比逆流而上要轻松的多。
妥协,比反抗,容易的多。
容汐攥紧手心,她扬起头,直视皇后的双眸道:
“请恕奴婢不能理解。”
“娘娘不是没得选择,而是为了避免麻烦,选择了妥协。”
这话既是说给皇后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一次,她不会再妥协。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无法改变世界的面目,但至少,她要选择自己的模样。
哪怕她的选择会导向危险,会导向未知。
她也想要,勇敢地,问心无愧地活着。
皇后眉间蹙得更深了,似是惊讶,似是痛心,似是失望。
容汐不为所动,向她一叩头,坚持道:
“奴婢恳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还落云自由之身。如果娘娘有难言之隐不愿与鲍公公当面言说,奴婢可以代劳。”
“总之,落云不会再回去教坊。”
“叨扰娘娘了,奴婢告退。”
说罢,容汐起身离开,皇后深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待容汐走出玉坤宫,锦瑟却追了出来。
“容汐!你疯了吗?为何要顶撞娘娘?娘娘这些年对你的恩情,你都忘了吗?”
容汐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锦瑟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的背影,“我还记得,当初你刚来玉坤宫做事,你我一起发誓,此生为尽忠娘娘,哪怕舍去自身性命也在所不惜,而如今你竟为落云,为一个奴才而责怪娘娘……”
容汐终于回身,隔着夜色,她望向锦瑟。
“我永远铭记娘娘对我的恩情,但不该用他人的悲苦甚至性命,作为我报恩的筹码。”
“落云的命,你的命,我的命,不比谁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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