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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清清楚楚知道吴家嫡女入宫前夕所生急病全是吴似锦弄出来的，还真要跟着感叹造化弄人了。
然而事实不过是事在人为。楚凌霄不想再看戏，只能表现出被安抚的模样，而后直接道：“娘娘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召太医入宫，自是不能停留太久，毕竟太医可不比太监，那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今天没能在年轻俊美的“情郎”身上找到情爱的甜蜜，吴似锦也没心情多说什么，斟酌片刻后，委婉表示自己需要一个孩子傍身。
说完，吴似锦小心观察楚凌霄的神情。
不止是碧玉，吴似锦也在上次被楚凌霄推开后就反思，觉得是因为她说孩子的事才惹得楚凌霄不快。
这次再见，楚凌霄对她神态也不如以往亲近，吴似锦也把原因归结到这上面。
可再是让楚凌霄不快，吴似锦也绝对不可能因此就放弃。
她想要的，想去争取的，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是其他男人一辈子也无法给她带来的泼天富贵。
然而楚凌霄依旧面不改色中带着些许冷淡：“娘娘所求，微臣已经明白了，三日后的午时让碧玉姑娘来太医院东侧门即可。”
听他这么随意地就答应了，吴似锦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一直到送走了楚凌霄，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转念想到楚凌霄刚才说的是让碧玉去拿，若是放在今天之前，吴似锦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今日听着总觉刺耳非常。
翠螺牙尖嘴利，却很会看人脸色，此时抓住机会感慨一声：“娘娘看重碧玉姐姐，每每与楚太医有什么不方便的接触，总是让她去。”
吴似锦捻着手绢的手一顿，脸色一沉，“可不是么，如今想来，倒是太累着碧玉了。三日后，翠螺你去拿东西，就让碧玉在房间里多休息几天。”
既然都已经说了要在房间里休息，碧玉自然是不能随意出房间的，要不然，不就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吗？
翠螺眼神里透出得意，嗓音清脆地一口应了，还喜笑颜开地表示自己这就去给碧玉姐姐传达娘娘的话。
楚凌霄出得春华殿，才回太医院不久，就又来了一人找他。
这人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进来的时候满脸犹豫，神色还十分拘谨，让人一看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宫里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太监想要走门路看病买药。
那小太监也不去找别人，只找楚凌霄：“听一个洒扫的宫女姐姐说，楚太医您最是心善，婢子那同伴病得不轻，求您找个时间过去给随便瞧上一眼罢。”
那句所谓的“最是心善”，惹得旁边位置上的两个年轻太医不满地哼了两声，又斜眼轻慢地看了那小太监一眼。
大概是在想这么不会说话地小太监，料想也无法在什么主子面前得用。
楚凌霄看了小太监一眼，温和地笑着起身，“你来得倒是凑巧，我这正要散值了。且罢，现在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而后拎上药箱，又刻意往里面多放了两包治伤寒发热等常见疾病的药包。
小太监全都看在眼里，弓腰很是感激地深深鞠躬。
出了太医院，又一路左拐右拐，小太监最后没带楚凌霄去什么冷宫偏院，反而最后的方向是往启乾宫的。
小太监不言不语，楚凌霄也不多问，一直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楚凌霄看见前方站在廊下等着的白胖无须太监，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小太监看见大总管福海，原本布满愁容的小脸蛋上瞬间笑开了花，声音雀跃地上前行了一礼，口称“见过干爹。”
声音神态里多了两分俏皮，透着真挚的亲昵。
福海笑盈盈地拍了拍小太监的脑袋，而后对楚凌霄一甩拂尘，拱手行礼，“楚太医莫怪，是老奴偷懒了，这才让这小子前去请您。”
楚凌霄侧身避开对方的行礼，而后回礼：“公公折煞微臣了，公公有事，只管吩咐便是，何必亲自来这里等待。”
且不说福海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便是轮官职品级，对方是大内总管，也比他这个小小太医高出不少。
对方这次见他，态度恭敬中还带着些许讨好，楚凌霄却不敢大意地全盘接受。
楚凌霄如此上道，哪怕是有心想要交好他的福海也不由心中暗暗点头。
像他们这样无根之人，已经是断绝了男人的根子，反而更加注重别的方面，比如说钱，或是权。
似福海这样已经站在太监最顶端的人，更看重的，反而是来自他人的尊重。
有心回报，在楚凌霄隐晦打探来意的时候，福海笑盈盈道：“听闻楚太医今日在研制能让人白发变黑的养生汤？”
第8章 【太医8】延年益寿
这次进得启乾宫，楚凌霄却没被带去上次皇帝休息的后殿，反而跟着福海一路沿左侧绕行数处走廊，最后抵达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宫殿。
楚凌霄不动声色抬头一看，只见黑底烫金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长生殿。
看来，因为年纪渐长，身体越发疲倦不适，皇帝对长生的追求也越发按捺不住了。
楚凌霄心下扼腕，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不能谋朝篡位。
为什么系统会认定了若是他谋夺大周后傻鸟会对他斩断情丝？当一个随时会失宠的公主，难道还能比当一国皇后更好？
便是她要做女皇也是好的啊。
楚凌霄是无法理解这个思维的，然而也明白系统说得肯定有一定道理。
再则说，这种事，他也无法拿来去亲口询问十三公主本人。
脑中千丝万缕不过转瞬即逝，走在前面的福海让楚凌霄在外面稍候，自己轻手轻脚推开殿门一角，侧身钻了进去。
等了不多时，福海再次出来，笑盈盈地推开殿门，弓腰向楚凌霄做了个请的姿势：“楚太医，陛下在里面等您进去。”
楚凌霄温声道了谢，依旧拎着药箱，整装肃容地进去了。
长生殿里很空旷，没什么摆设布置，只有东南角突兀地坐落着一三耳四足铜鼎，上有八卦铭文，又有四龙衔珠占据四个方向。
楚凌霄稍微一想，就明白这铜鼎应当是按照神话故事中太上老君那座八卦炉所造。
显然，养生已经无法满足皇帝，如今也即将踏上炼丹求长生的路子了。
楚凌霄又是暗暗一叹，随后敛目垂头，向负手而立眺望窗外的明黄身影行礼：“陛下万安。”
躬身多时，都没听见皇帝出声，楚凌霄保持行礼的姿势耐心等候。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皇帝浑浊暗哑的声音响起：“咳，起吧。”
楚凌霄再躬身谢过，而后站直身躯，垂手而立，等待皇帝再出声。
一阵悉悉娑娑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皇帝转身看向哪怕吹眸敛容，也显得格外温润的年轻男人。
目光在对方隽秀且年轻的面容上顿了顿，皇帝眸光里有一瞬放空，那是一种遥想曾经的状态。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这个年轻人一般，浑身血气，满是生机。
“楚爱卿，听闻你最近在试一种药，不知效果如何？”
效果如何？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请楚凌霄走的这一趟了。
楚凌霄只当不知，躬身道：“效果尚可，不过微臣正在尝试调整药用配比。”
闻言，皇帝来了兴致，仔细问了药用配比调整后大概会是如何的效果。
楚凌霄斟酌用词：“虽不比长生，却能以外物充气血，取珍药之凝萃精，补岁月流逝之五气六神。”
皇帝浑浊的呼吸有些急促，颇为失态地问：“可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楚凌霄再垂头：“可延年益寿，可返老，不可还童。”
皇帝哈哈大笑，十分畅快，上前几步，亲手将抬手弓腰的楚凌霄扶起来，满眼真诚赞赏：“楚爱卿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殿内气氛回暖，楚凌霄脸上恰到好处地也带上些浅笑，口中恭谦有礼。
皇帝准许楚凌霄直视圣言，并拉着楚凌霄把臂而谈。
“朕登基时，年十七，前朝后宫颇具乱想，很是费了许多心里才肃清……”
“那年黄河泛滥，接连淹没数个城镇，索尚书一派无视百姓之苦……”
殿内，说话声多是皇帝的，不外乎就是忆往昔峥嵘岁月，楚凌霄只需要适时地给出相应反应就好了。
皇帝一开始还是怀揣着目的说这些给楚凌霄听，可说到后面，反而是自己更先忘却算计，心生许多惆怅惘然。
回眸间，看楚凌霄听得十分认真，遇到说起奸臣佞子时，努力克制，面容眼神中还是泄露出一二年轻人才有的愤恨不平。
说到他如何整顿官场除奸斩佞时，这个年轻人又忍不住舒展眉眼，偷偷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是对明君的向往赞美。
这让皇帝身心舒畅，连今日越发沉重的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于是说到最后，皇帝待楚凌霄越发和蔼可亲，就好像长辈对待一个晚辈：“近日，安宁那丫头缠着我，说是想要见你。朕不同意，那丫头还对朕又是撒娇又是讨好的，实在顽皮。”
说是顽皮，皇帝却说得满脸宠溺无奈。
楚凌霄觉得，大概在不接触某些事的时候，皇帝对十三公主，确实是有些感情的。
楚凌霄憋得耳垂通红，深深埋头躬身，声音涩涩道：“殿、殿下很好。”
说完四个字，就呐呐不成言，十足的一个陷入情爱不可自拔的小年轻模样。
皇帝笑道：“朕最是欣赏从心而生的感情，遥想当年，若朕不是皇帝，也当有一真心之人相伴。”
这就是很没有意义的假设了，然而皇帝却被自己这个假设自我感动到了，又是惆怅地长叹一声：“也罢，安宁的性子，最是执拗，等朕寻得时机，就给你二人赐婚。”
楚
凌霄浑身一震，忍不住抬头莽撞地看了皇帝一眼。
等接触到皇帝满脸笑容满眼赞许的模样，楚凌霄才察觉自己唐突了圣上，连忙埋头，弓腰行大礼，谢了皇帝的隆恩。
皇帝自是又把楚凌霄扶起来，说了些别的话，内容有些杂乱无章，一会儿是如今朝廷内外的格局，一会儿是他还想要行的大业，期间又偶尔掺杂了自己对十三公主的如此这般感慨宠爱。
皇帝似乎对楚凌霄十分满意，甚至还留了他一起用晚膳。
及至楚凌霄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晚，已近亥时。
都已经一起用膳了，楚凌霄回去的时候，皇帝自然也贴心周到地安排了马车送他。
马车咕噜噜抵达楚宅门口，楚凌霄下车，谢了车夫，目送马车掉头离开，这才转身往府里走。憋了许久没敢吭声的系统终于解放了，当即就忍不住哇哇大叫：“这个皇帝也太好了叭！！竟然这么上道，都准备给你和十三公主赐婚了！太好了，你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先婚后爱也是棒棒哒！”
楚凌霄分神注意了一下“先婚后爱”这个词，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意思，觉得挺有道理的。
听系统恨不得翻筋斗欢呼打滚，楚凌霄不由失笑：“你还真全信了？”
“嘎？”疯狂转圈的系统猛然一愣，差点卡壳，“怎、怎么？不是都说金口玉言，君无戏言吗？难道皇帝亲口说的话还能反悔？”
楚凌霄摇头：“这些话自然是真的，可寻得时机，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已到？”
系统没想到里头竟然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不由郁闷：“那皇帝是什么意思？”
楚凌霄笑着跟守门的老孙闲聊两句，同时一心二用地回复系统：“不外乎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之药到他手中生效之时。”
到那时，就是时机已至。
虽然没有明说，可皇帝的行为举止上，却有用傻鸟来换药收买楚凌霄这颗人心的意思，所以楚凌霄相信皇帝对傻鸟有两分感情，却不相信有多深厚。
不过这个药本来就是针对皇帝才设计出来的，能提前把傻鸟从宫里弄出来，楚凌霄也绝不会错过此次良机。
今日楚凌霄的父亲楚老太医没有当值，回来得比楚凌霄还早。
这会儿两人早就用过晚食，听闻家丁来禀，说是公子回来了，楚老太医想了想，让家丁去请公子过来。楚祖父抚着胡须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又何必愁眉苦脸的？”
楚老太医抬眸看见年迈的父亲头上重新长出黑发的根部，还是深深皱着眉摇头叹气：“父亲，青云实在是胆大包天！”
楚祖父乐呵呵地笑：“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药，到了医者手里，能治病。到了有心人手里，却能害人。好坏并不是药本身，而是人心。青云有这样的本事，是他钻研得来的，如何能强迫他忘记这些，去当个庸才。”
说罢，楚祖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泄露出他其实也有几分担心的情绪。
叹过之后，楚祖父又强行整理好心情，提醒儿子：“待会儿青云来了，你也别板着个脸闹性子。”
楚老太医不由一囧，不满道：“父亲！我又不是小儿女，哪里来的甚么闹性子！”
好歹他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被父亲这样说，像什么话呀！
楚祖父呵呵地笑：“在我眼里，你就跟青云差不多。”
楚老太医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于父亲来说，他跟青云，确实都是他的晚辈，于是只能转移话题：“父亲，青云这小子如此行事，会不会就是为了……”
自己儿子跟十三公主的事，楚老太医自然也是清楚的，甚至还因此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
等听到父亲转述的楚凌霄那句“宜室宜家”，楚老太医也是不知该作何评价，最后被楚祖父劝着才没当场撸袖子去找儿子说教。
原本他们还觉得论身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家尚公主。
可今日皇帝留了楚凌霄用晚膳，外人不知道，楚老太医跟楚祖父却是特意被福海派人来告知过的。
两父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楚凌霄就过来了。
一来，楚凌霄就笑着跟二位长辈问好，又问了一句祖父喝了今日的养生汤没有。
楚祖父自是答喝了，楚老太医抓住机会就问道：“今日陛下见你，可是说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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