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沈弃陡然发难,竟然徒手抓着这正在燃烧的事物,直接甩了出来,砸到了书架上,屋内火势顿时蔓延扩大。
“阁、阁主!”
丁元施急得话都不会说了,心中的恐惧前所未有,“就算再生气,您还得保重身子,去亲自问一问林姑——那个叛徒,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您不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
沈弃站在火中,对四周的火势无动于衷,烟尘弄得他被迫咳嗽,掌中被火灼烧的疼痛尖锐,他怪异一笑,眼中的诡谲肆意疯长:“我也很想知道,她离我这样近,一刀捅死我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
云萱睁大眼睛望着林寒见:“什么不一定?”
林寒见回神,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只是猜测,觉得要戴面具肯定有什么隐情……大概,沈阁主觉得自己的那半边脸不怎么好看呢?”
“对哦,也有这个可能。”
云萱点了点头,小姑娘的性子,说着话转眼又抛到脑袋,她拉着林寒见往凌遥峰下走,“不管这些了,我们吃好吃的去!”
第二十八章
星玄派为修真百家之首, 容纳百川,弟子众多。
平日里各忙各的,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下都出来吃宴席, 可谓声势浩大, 赶得上一城之主举办的全城流水席。
打听完情况的云萱回到林寒见身边, 又和她说悄悄话:
“这些有大半都是沈阁主的手笔,说是感谢星玄派什么的……据说是为了让掌门尽地主之谊, 才没有全部包揽。”
话里话外, 满是一个质朴少女对金钱力量的无限向往。
林寒见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梦里什么都有。”
这宴席的水准直逼皇家大宴,林寒见都忍不住心动——她吃不吃是没什么, 但是嘴馋。
如今林寒见凭借着荆梦的身份, 在星玄派也算是难得的全派上下都知道的“新人”, 她跟着云萱在一桌坐下, 便有人和她打招呼:
“荆姑娘, 晚好。”
“荆姑娘, 在派中住得可还习惯?”
有大胆一些的,甚至这样问她:
“荆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大师兄呢?”
星玄派上下误会她这个假身份和陆折予有一腿, 林寒见早就察觉到了。
从外人的视角,这件事确实容易误解:高岭之花某天突然带了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回来, 还是在闭关中途去找的人,更直接把人安排在了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凌遥峰……不明真相的确实要想歪了。
林寒见朝对他打招呼的人一一颔首回礼,最后回答那个问题:“陆公子约莫是有事吧,我也不知道。”
身旁的云萱脸色奇怪, 死死地抿着唇, 把头低得几乎要磕上桌面。
——确实有事, 你刚刚还打了他一巴掌呢……啊啊啊忘记问这个八卦了,现在好想知道内情,但要忍着!
林寒见这置身事外又客气周到的回答成功将这场圆了过去,想来继续打趣的人也都没了机会。
尝了两道菜,身边的云萱终究忍不住,拉了拉林寒见的袖子,小声道:“荆姑娘,你陪我出去吹吹风吧,我好像是喝酒喝多了,脑袋有点晕。”
林寒见看了眼云萱跟前杯子里的清茶:“……”
没记错的话,她们刚坐下不到半刻钟。
云萱眨巴着眼扮可怜。
林寒见还是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一路上,云萱就像是要去趁乱偷东西的不法分子,步伐又快,表情小心,还不停的四处张望。
林寒见:“……你到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说?”
云萱将林寒见拉到一方池边,池子里靠岸的游鱼霎时被惊动,飞快地游走,在池面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
此处僻静无人,环境又赏心悦目。
正好适合说八卦。
“荆姑娘,今天的事,我其实都看到了。”云萱拉着林寒见在栏杆边坐下,双手紧紧抓住林寒见的手,似乎是生怕她跑了,“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打大师兄啊?是不是因为他和你切磋的时候实在是下手太重,所以你生气了?”
这一刻,林寒见清楚地在云萱眼里看到了人类的又一大不灭光辉:八卦之光。
四目相对,云萱目光灼灼,求知欲爆棚;林寒见无言以对,不是很想撒谎但是……
“因为他非礼我。”
林寒见斩钉截铁地说。
云萱:“??!”
震惊我自己!
“大、大、大师兄他非、非、非……”
云萱当下受到的冲击比看到陆折予被甩了一巴掌还要更猛烈。
主要是陆折予这个人,不具备去非礼姑娘的动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本身的人品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然而。
林寒见非常肯定地再次重复:“是的,你没听错。”
云萱:“……”
仔细想想,那个场面乍看确实很像是英雄救美的美好桥段,到后面大师兄突然握住了荆梦姑娘的手,好像事情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变质的。
到底是两人还在闹别扭,所以荆梦姑娘说了这样的话;还是,一切其实又是大师兄的单相思啊?
……她为什么要用“又”?
“谁在那里!”
云萱正在思索,耳边传来林寒见的断喝声,她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抱住了林寒见:“什、什么?”
林寒见直接出手,朝着右侧方的树后打去一道气劲。
树影摇曳,树后一闪而过某道黑影。
“追。”
林寒见当机立断,跟了上去。
这里是星玄派的地盘,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再者,林寒见怀疑偷听人有可能是翙阁的人。
按照她穿进游戏的时间线,离开沈弃至今并没有多久,她现在易了容,改变了声音,连身形都做了微小的改变。
如果不是认出了她是谁,会有什么偷听的必要?
林寒见在一处雕花回廊中追上那人,借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利用,十数招之内就把人击倒在假山上。
那人狠狠地撞了一击,从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你怎么回事……我……干嘛下手这么重啊QAQ”
林寒见走上前去,拨开这人散乱的发丝,抬起她的下巴。
果然,那只送礼成功还被抓的兔子精。
“等等,你这什么怜悯的眼神啊!”兔子精不满地低声叫喊起来,“现在我是被剥夺了灵力,不然你怎么可能抓得住我!”
林寒见没空跟她废话:“你既然没有了法力,又是怎么从禁塔中出来的?”
兔子精扭扭捏捏地不肯说。
林寒见对这类妖怪还是颇为熟悉,伸手捏了捏她被打出来的兔耳朵,淡淡道:“你要是不说,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拿去做围脖了。”
兔子精面如土色:“你刚刚不还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吗,怎么突然就……我说我说我说!”
感觉到林寒见在逐渐发力,兔子精也不敢含糊了:“我在禁塔里认识了一个羊精小哥哥,他关的比较久,有些法力,还给了我一些藏着的法宝,帮我……逃出来的。”
兔子精的脸慢慢地红了。
林寒见不解风情地道:“然后你就被我逮到了?”
兔子精:“……”
你们这些修士就离谱!
全都刻板又过分!
林寒见松开她的兔耳朵,道:“马上就有人追过来了,我看你不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最好把你要做的事都说清楚,不然你这费尽心思的越塔,只能功败垂成了。”
兔子精苦着脸:“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啊,我就是想去拿回我的好梦珠,那位公子收了我珍藏的宝贝,却不放我走,我心里不服气!”
林寒见摇头:“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没多少灵力,离得远远的陆折予都能抓住你。”
兔子精抹起了眼泪,突然间灵机一动,拉着林寒见的手道:“好姐妹,我看你和那位公子似乎有些渊源,我告诉你好梦珠的用法,你就当这次没看见我行不行?”
林寒见如实道:“就算我放你走,这星玄派能人异士众多,你跑不掉的。”
兔子精固执道:“那就是我的事了。”
林寒见想了想:“行。”
她懒得去问这法子是不是真的,因为这兔子精肯定跑不掉。这桩买卖从开始就不对等,她就随便听个乐。
兔子精附耳小声道:“这好梦珠原是我用来做梦的玩意儿,但我灵力渐长后,为了自保,在这好梦珠上加了些许安眠的效果……就是说,真的启用了以后,这段时间内不管做什么,那人都感觉不到。而且身处好梦之中,所有的防备都会被削弱,你还可以看到这人正在做的好梦是什么。”
兔子精语速飞快地说完了窥探梦境的方法,盯着林寒见道:“这方法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压根没有我能插手的不妥之处,最初我只是没告诉那位公子有安眠的效果,想着万一他把我捉走了我能趁机逃跑,谁知道他直接让人把我套进袋子了!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有些紧张地补充道:“我这次是真的说真话了。”
林寒见往后退开一步:“你走吧。”
兔子精难以置信,还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没能回神。
林寒见提醒道:“这次也是真的快有人来了。”
她听到杂乱的动静了。
“!!”
兔子精一秒切换悲愤,“原来你刚刚是在吓唬我!”
林寒见转身走了,刚绕出回廊。
一道极快的黑影从正前方往后掠去,林寒见停下脚步,眼前逐渐明亮,是有人打着灯笼、举着夜明珠过来了,这两种颜色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将漆黑僻静的区域都变得灯火通明。
除了身着星玄派服饰的弟子。
还有,沈弃。
他换了身浅青色的大氅,由内到外的“配置”全变了,头顶的碧玉冠将他衬得更盛世家贵族,乍然一瞥间,令人忍不住停驻视线。
沈弃一出现在这里,他身边跟着的人自然也在,故而浩浩荡荡一大群,显得排场分外大。
“荆梦!”
人群中的云萱欢欣雀跃地喊了声她的名字,连忙扑过来抱住她,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林寒见:“没事。”
她的嗓音不自觉地低了点。
虽然她已经吃了变声的药,但沈弃这人比一般人精明细致些。
林寒见当初是想过直接给沈弃下药的,但是用了系统提示卡,上面告诉她:由于常年生病,沈弃对各种毒和药的感觉都比较敏锐,这种方法很大概率会暴露。
于是,林寒见又想,要么干脆打他一顿?
划不来。
她筹谋这么久,就打一顿然后被限制,太吃亏了。
人物设定是不死的,再者,林寒见没有拿刀去捅沈弃的念头,她到底是和平社会的人,算上沈弃教给她那许多有益的东西。
两边抵一抵,实在不必捅他。
不捅不打,那么就拿实际的损失来抵。他有他的人物设定和作风,她也有自己的感受。
集合了所有因素和考虑,林寒见决定造反,她反得那么轰轰烈烈,确实是爽了,但也确实,没想过还能穿进来,遇见这么个情况。
云萱松了口气,告诉她:“我方才没追上你,正好碰到了翙阁的丁先生,就让他帮忙来抓人。这不,沈阁主他们都来了,你尽管放心。”
林寒见:“……嗯。”
我尽管放心。
那真是好大一个心。
云萱拉着荆梦往回走,过程中沈弃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丁元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弃。
沈弃轻微地摇头。
倒没什么。
听人喊她“荆梦”,原来这就是陆折予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方才云萱慌里慌张地去找丁元施求助,沈弃其实就在附近,他应当待在屋里,破天荒地想着出来走一走,正好碰到了这桩事,顺手就来帮忙了。
又因为难得的兴起,想多走几步路,便跟过来看一看。
没想到还有别的收获。
不多时,那道黑影折返,手中是已经晕过去的兔子精。
沈弃身边几位资历高的师兄拱手道谢:“今日多谢沈阁主出手相助,这只兔子精是前不久带回来的,不知怎么走失了,惊扰各位,实在抱歉。”
“举手之劳。”
更深露重,沈弃声音中的哑意较白日重了些,但仍旧悦耳动听,他说完,看向大半个身子站在阴影中的林寒见,不疾不徐地道,“这位姑娘方才从回廊方向过来,怎么没有看到这只兔子精?”
这句问话是个陷阱。
若是说我没看见,顺理成章会被直白地怀疑;若是说我看见了,与她方才镇定折返的表现不符,同样是埋下了被怀疑的不稳定因素。
大多时候,人容易被话语中一层层透露出来的东西无形中牵引思绪。
林寒见脸色不变,道:“那只兔子精分明应当被废去了修为,为何还有灵力?”
她的语气不大确定:“况且,她身上的法宝怎么也没有搜□□净。”
侧耳倾听的几人讶异非常:
“这只兔子精还有灵力,怎么可能?”
“莫不是……禁塔中还有同她接应的人?”
“荆姑娘本是来派中做客,不想遇到这种事,幸亏荆姑娘没被那兔子精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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