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着一众婢女,刚刚走出回廊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呼唤:“卢姑娘。”
卢静姝脚步一顿,唇瓣微抿,再回头时表情已经调整至恰如其分的疏离:“臣女见过五殿下。”
晋绍琼眉眼含笑:“几位姑娘不用多礼。”
说罢,他垂首看着面前蹲身行福礼的卢静姝,笑,“卢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卢静姝轻轻颔首,垂眉笑道:“臣女确实没有想到竟会在此处遇到五殿下。”
晋绍琼仿似没有发现他的疏离,继续笑道:“卢姑娘,不知这次本殿下能否与你共游赏花?”
卢静姝:……
她的嘴角动了动,想要拒绝,但想想最近晋绍琼在外放出的名声,还是松口道:“五殿下请。”
有些事情,早说出早好。
且不说其他,只她祖父就早已明说过,不会让她许配皇家。
毕竟卢家祖父是明确的保皇党,保皇党从不会主动参与进皇子之间的争斗。
晋绍琼惊喜抬眉:“卢姑娘请。”
桃花居的回廊弯曲多折,闻胤瑾与沈精羽漫步其中。
闻胤瑾想着自己最近的安排,突然张口询问:“姐姐,如果,我有办法让沈伯父松口,愿意让姐姐再早一些嫁我,姐姐可会舍不得家?”
沈精羽眉梢一挑,笑道:“你们可以尽情过招,我其实都无所谓。”
闻胤瑾松出一口气。
沈精羽却又转过头叮嘱:“只是千万不要将我家老父亲气到了,他那人气性大。”
闻胤瑾眉眼舒展:“那一定不会。”
若他当真不顾虑沈钟海的感受,就不会想着循序渐进。
“那你最近可有想起,我们之前在江城是何时见的面?”
沈精羽:……
她认真想了,却毫无头绪,闻胤瑾也不说,因此只咬牙道:“我连探子的五官都能记下来,我就不信会想不起你。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会将你想起来的。”
闻胤瑾弯起眉眼:“那我便拭目以待。”
两人溜达过一圈,往回走时,就远远地看到站在一处四角凉亭下的晋绍琼与卢静姝。
身姿挺拔的俊美少年,与气质温婉的精致少女,两人相对站在凉亭台阶下的阴影下。哪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莫名让人生出两人很是相配之感。
沈精羽的眸光闪了闪,莫名地停下脚步。
“胤瑾弟弟……”
沈精羽张口,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卢静姝突然转身要走,晋绍琼伸手抓住她的袖子,让她前进不得。
“怎么?”闻胤瑾转头看她。
“等等,五皇子拉住卢姑娘的手了。”沈精羽突然紧张,不知自己现在是该过去帮忙拉开好,还是识趣地避让开好。
就在那两人僵持在原地时,突然一阵风儿吹过,挂在卢静姝腰间的荷包晃动了两下,轻飘飘地掉落在地。
正在僵持中的卢静姝动作一顿,马上回头看向地上。
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婢女忙上前要为她捡起,她却没让,只道:“五殿下,麻烦您松开,我捡个东西。”
晋绍琼这才不情愿松开,嘴上道:“卢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卢静姝却理他,径自往前迈出了半个脚掌的距离,将香囊拾起,正想起身,却见那四角凉亭边角向上翘起的飞檐,突然毫无预兆地倾斜,向下掉落。
远远注这个方向的人皆张开嘴巴,还没等发出声,就见那飞檐大喇喇地坠了下来,直接砸向下面的卢静姝。
“啊!”
“飞檐掉下来砸人了!”
“卢姑娘!快去叫大夫。”
一片叫嚷声中,晋绍琼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他看着地面上方才掉下来,差点砸到自己脚丫子的飞檐石块,连着干咽下几口唾沫。
第136章
“小姐, 小姐。”
此时方才站在卢静姝身后的四位婢女一起围拢了上来,将人抱住。
看着卢静姝左半边身子上被砸下来的血粼粼血迹,心疼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几位婢女又看了眼那飞檐坠.落的位置。
这方才若不是小姐蹲下来捡荷包, 恐怕这会儿那飞檐就不是擦着小姐的左半边身子落下, 而根本就是直直砸到卢静姝的脑袋上。
尤其是方才,晋绍琼拉着卢静姝袖子,让她动弹不得的前提下。
婢女们想着自家小姐荷包中放着的那枚平安扣, 一时讳莫如深。
此时刚刚与友人说完话、正往这个方向回转的卢宗平见此情况,也是面色大惊, 他连忙疾跑过来,查看了下自家妹子的情况,就上臂一伸, 打横将人抱起。
也不管就站在方便的晋绍琼, 抱着人就往外面冲, 边快走边颤着声音对身后小厮道:“你去外面骑马先行回府,让人请太医。”
“是, 主子。”
远远的, 沈精羽也拉着闻胤瑾一起追了上去,边跑边问:“你今天出来可有带大夫?”
闻胤瑾颔首:“带了一位府医, 他应该有带金疮药。”
说罢, 便向身后的松海使了个眼色, 让他先跑一步追上去。
等到他们一行人跑远, 晋绍琼身后的两位小厮连忙跟了上来, 询问:“殿下,咱是不是也跟过去?”
卢家姑娘毕竟是在与自家殿下拉扯的过程中受的伤, 而且方才, 他们虽然站的有些距离, 但也都看得清楚,方才如果不是自家殿下拉着人不动,卢家小姐早就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又哪里会受伤?!
这若现在再不追上去,恐怕不仅联姻愿望达不成,还会让卢家因此生出怨怼,坏了殿下之前的计划。
晋绍琼深呼吸了两口气,稍微迈动了两下脚步,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现在腿都是软的。
他身后的一位小厮连忙上前,扶住他胳膊。
晋绍琼尝试性地往前走了两步,才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追了上去,只是由于脚软,行进速度并算不上多快。
等他赶到桃花居外时,卢家的马车早就已经离开。
晋绍琼:……
他直觉自己好像要糟。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好好的上巳节蒙上了几许血色阴霾。
马车中,闻府的府医给卢静姝简单地上药,沈精羽和几位婢女在旁边打下手。
由于伤口太大,府医这次带来的金疮药也有限,因此这血量只是暂时止住,却不保险。
沈精羽看着马车上面色苍白、已经晕死的卢静姝,忍不住低斥一声:“那凉亭我看着时间也不算长,怎么飞檐就一下子掉下来了,这事儿一定要查!”
陈府医将手中的这瓶金疮药撒完,看着面前一身血迹的姑娘,忍不住叹息。
几位婢女神态紧张:“大夫,我家小姐情况如何?”
陈府医拧眉想了想:“该请太医还是要请太医,现在就看这位姑娘能不能坚持过之后的发热阶段,毕竟这伤口也不算浅。”
“若是能安然挺过去,别的位置可能只是留疤的问题,问题不大,但是,她左臂、左肘、以及左脚踝处,却是被砸得都几乎露了骨头,之后手脚的使用,还需再行观察。”
几位婢女面色仓惶。
她们心中疼惜是一方面,不知道自家小姐能否挺过这及笄前的最后一劫,是另外一方面。
一位婢女上前,小心地想要将卢静姝手中的荷包取下,却不想她刚只动了动,卢静姝的手指就反射性收紧。
如此动作,更是让婢女直接流下泪来。
沈精羽看着她的动作,眸光闪了闪,而后将人拽到一边:“先不要碰她,免得碰到她动作扯到伤口。”
卢府内,此时早就一团乱。
因为之前早有侍卫骑着马回来汇报消息,去请太医的小厮已经出发,府内的几个没有出门的主子,也焦急地等在门口。
然而,无论他们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等一见到浑身血迹、面色苍白如纸的卢静姝后,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姝儿。”
沈精羽此时也顾不上行礼,她一下马车,回头看了眼已经跟上来的瑾郡王府的马车,就与府医一起跟着往里面飞奔。
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却被卢府的人暂时拦在了花厅中。
“沈姑娘,且暂且在此稍待,里面血腥气浓重,不适宜未婚女子观看。”
沈精羽跺了跺脚,她想说自己在边关时看到的比这恐怖的情景多多了,但她此番来这里到底是做客,做不得主。
“那也好,我在这里稍坐着等上一会儿。”最后她到底如此妥协地说道。
此时,闻胤瑾也被下人引着来到这处花厅,他看着站在椅子前坐立不安的沈精羽轻咳。
沈精羽转头看他:“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胤瑾再次咳了两声,摆手:“可能是刚才走得快了些,无碍。”
沈精羽忙让旁边丫鬟过来上壶温茶,将人扶着在旁边坐下,这才思维冷静了下。
以如今卢府的状况,她觉得自己今日要知道卢静姝的情况有点悬。
“那要不等一会儿太医过来,咱们就带着你那府医回去吧。”
这里已经够忙乱了,她也就不在这里凑热闹。
闻胤瑾翘了翘唇角:“好,那姐姐,咱们今日的上巳节……”
好好的节日,莫名染上了血色,他觉得自己准备的惊喜是全部用不上了。
沈精羽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有了心情再谈什么出去游玩:“那稍后咱们就出去喝杯压惊茶,就先各自回府吧。”
闻胤瑾:……
计划与现实,永远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缓缓垂下眸子:“好。”
这边的上巳节,沈精羽与闻胤瑾坐在卢府的花厅中,心情各异。
另一边,张元良则终于在今日见到了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怀倩柔。
不过数月不见,怀倩柔依旧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她坐在茶肆中,正眉宇不展地看着茶盏中一片粉色桃花花瓣,目光怔怔的,却难掩美貌。
若是往常,见到这般的怀倩柔,张元良早就叹息一声,上前安慰,但是今日,他却拧眉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上前。
“柔柔。”他轻声开口,语调还是一如既往。
怀倩柔缓缓转头,泪水便忍不住涟涟而下:“张公子。”
并非张郎,而是张公子。
张元良目光闪了闪,一下子笑了起来:“听闻怀家想要退亲,所以我来寻你商讨一下退亲流程,是由你们退,还是我退。”
怀倩柔眼噙热泪,连连摇头:“不!我没!”
张元良行至怀倩柔对面坐下,声音依旧轻柔,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就不退!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是坚持到底,也不退。”
怀倩柔摇到一半的头突然停下,她面上的表情僵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刻便用帕子遮面,嘤嘤地哭泣起来。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她面前,张元良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柔柔,这一次我都听你的,你想退吗?”
以帕掩面的怀倩柔动作微顿了一下,她缓缓将帕子放下,面上满是泪渍,整一个梨花带雨。
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张元良彻底地寒了心:“对不起,可是我的家人他们,我实在没有办法……”
张元良眼睫内敛,而后颔首:“好,明日张家自会将庚帖奉还。”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走出的茶肆的张元良脊背一直挺得笔直,面色却是平静的悲凉。
遥想去年上巳节时,她还轻声细语问他何时能与她定亲,今年的上巳节,却已主动算计起退亲。
物是人非。
果然如母亲所说,是他看错了人。
*
在十国盛宴开始之前,边关再次传来胜仗的消息。
夏日炎炎,花红柳绿,正是京都风景正好时,国宴会正式开启,整个京城松中有严。
沈精羽等人虽然无缘进去皇宫一看究竟,但每日里还是有消息从内传出。
比如说第一日,各国使臣围在一起探讨农生,当日,便有农业司的官员与诸国官员进行探讨,互通有无。
最后探讨地太过激烈,一众人甚至转战到了皇家农庄,而皇宫中剩下的人则想了想,直接将第二天的交流项目提前提上日程。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让人不由心情愉悦,直觉未来都要好了起来。
楚国。
楚幽王见到对比往年少来的四个国家,怒极反笑。
虽然表面上看来,两个国家来得都是六个国家,但实际上,楚国却输了。
因为,丰国和成国派来的这两位来使,根本就是楚国之前派暗探收买过的官员。他并不知晓丰国和成国这次是否是故意为之,但人越在高位就越是容易多想。
楚幽王镇静地饮尽手中的杯盏,开口:“斩了。”
“陛下,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啊陛下。”丰国的使臣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起身行礼。
“陛下这是当真想与我们两国为敌不成?”成国的使臣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对。
楚幽王嗤笑一声:“小小弹丸之地,莫非你们还觉得自己有被我珍视的价值不成?”
说罢,他一挥手,马上有士兵上前,将这两人拖斩下去。
室内方才的歌舞升平一下子转为安静。
楚幽王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为他斟上一杯酒水。
楚幽王想着最近国内的内忧外患,眼底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
“晋容琨!你好样的!”
晋国皇宫中,乾泰帝似有所感地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放下酒盏,看向面前的丰国与成国:“你们这样做,就有没有考虑过会惹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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