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为夫准备今日就将这件案子单独写上一个折子递交上去,让圣上将朝中各大臣的府中后宅都仔细摸排一遍。”
沈大夫人拧了拧眉,担忧道:“那这任务量可不小,而且这事儿一个运作不好,就是件容易得罪人的活。”
沈崴点头:“为夫也觉得如此,所以这折子为夫不准备自己递,已经找了御史台那边的友人帮忙递,如果能都推给大理寺就更完美了。”
沈大夫人:……
也不知之前是谁,非常感激大理寺卿温知厚大人,还说以后一定要给人找麻烦。现在这不过才过了半个多月,就改了主意?
不过,“妾身觉得夫君说得很有道理,官员后宅,理应归大理寺辖管。”
送走了去上值的沈崴后,沈大夫人坐在铜镜前继续整理妆发,身后的小丫鬟正轻手轻脚地为她做最后的发钗固定。
沈大夫人看着镜中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半晌,对身边的知语道:“你去我私库,将我之前到手的那处药铺的房契给我取来。”
知语迟疑地看向铜镜中沈大夫人的脸:“夫人,您莫不是?”
沈大夫人心情愉悦地点头:“没错,小姑此番到底是帮了府上一个大忙,作为嫂子,我自是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城西的那处药铺地理位置还算不错,生意却不温不火。
它原本的东家因为官场犯了事,被调职出了京城,之前在贩卖一部分家产。刚好那阵子,她得知了沈父沈母准备带着小姑一行回京的消息,就让人将这处铺子买下。
小姑在江城时,就对药理颇感兴奋,这样一间铺子留给小姑添妆,则刚刚好。
但是现下,她却更想将这处铺子提前送出。
无论如何,在大家日常生活的府上,发现了这样多的探子,无论是谁,只要将人揪出,就是大功一件。
相信她的这份礼物,小姑一定会非常喜欢。
而事实上,沈精羽心里也确实欣喜,只是面上,她还是推拒了一番:“大嫂不用这般客气,这沈府总归也是我的家,帮自己家捉捉蠹虫,当不上什么谢。”
沈大夫人却直接将东西放入沈精羽手中:“给你你就拿着,不用与大嫂客气。这铺子,就权当是给你提前练一下手,你很不用推辞。”
沈母在旁边看着,心情很是不错:“你大嫂既然给了,你就收下就是。先练练手,若是经营得不好,可不怪娘要做主,再给你大嫂松回去。”
沈大夫人就笑:“看娘您说的,都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沈精羽扯扯帕子,故作不满地向沈母嘟了嘟嘴:“娘您又瞎说,我这般聪明,哪里会经营不好?!”
“琴棋书画、诗文酒茶?”
沈精羽:……
她眼珠子转了转,一个窜高,跳到方桌前的沈母紧紧抱住:“娘您真是我我亲娘!”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骨头骨头……”
说是将铺子给沈精羽经营,但也只是给她经营而已,真让她在外面给一堆百姓从头到尾看病,沈母也是不乐意的。
只是与她道:“这里到底是京城,你自己多注意一些名声,想要做什么事,尽量在心里多想几遍,三思而行。”
如今晋朝风气哪怕开放,医也未在上九流之列,即便沈精羽早已定下亲事,沈母还是更愿意未雨绸缪。
沈精羽当然理解沈母的担忧,她一边乖巧点头,一边笑得眉眼弯起:“娘,您放心,我这心里都有数着呢。”
这厢,沈精羽得到了她的第一处可以用来练手的药铺,正心情激动,摩拳擦掌,另一边的瑾郡王府上,却是氛围肃杀。
闻胤瑾半靠在软榻上,整个人面颊晕红,松山递来一方湿帕,让他擦了擦面上的汗水。
松海觑着闻胤瑾的面色,小心开口:“郡王,您身子骨弱,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要为了过度追求武技,而损了身子。”
闻胤瑾虚弱地半阖着眼睑,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
他又坐着缓和了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松海早已备好的温茶,送至口中小口小口地抿着。
微凉的夏风吹拂下,闻胤瑾阖上眼睛,静静地半躺在软榻上,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看着被压在院中跪着的粉衣少女。
“你是谁?怎样进来的?”
闻胤瑾轻声开口,语调不轻不重,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下面的女子仿似看到了什么希望。
她娇娇媚媚地抬眼,声音无辜中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清纯,清声开口,声若莺啼:“回郡王的话,奴婢名唤姝彤。”
闻胤瑾这次连眼睛都没抬,淡声反驳:“不,你不是姝彤,姝彤身上没有你这么重的脂粉味儿。”
少女面上腾地染上一抹红晕:“奴婢只是今日恰好上了些妆粉……”
第29章 偶遇
“姝彤知晓本王的喜恶, 所以她绝不敢触犯本王的禁.忌,在身上弄这么一股儿怪味儿,不仅刺鼻, 还非常恶心!”
少女:……
她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郁色,后柔柔弱弱低头,俯身, 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宽松的领口似不经意半敞,露出其内雪白风光:“奴、奴婢知错。”
一滴晶莹的泪水自她面颊轻轻话落, 她眉眼微垂,将楚楚可怜的姿态发挥到极致。
闻胤瑾目光清冷地看着, 面上自始至终没有多余情绪:“这副表情, 也是姝彤不会做的。”
见少女还想开口, 闻胤瑾径自摆手:“拖下去,严刑拷问, 查查姝彤还活着没, 还有, 今日将人放进来的所有人,自己去房管家处领责。”
小院门口直挺挺跪着没动的荣盛松出一口气,一个叩首重重的落在地上:“谢郡王宽容。”
少女见周围原本死死低着头的侍卫,听得命令后迅速上前, 将她治住。
她怔了一下, 而后大力挣扎。
挣脱间, 露出了自己大半雪白的膀子,看向闻胤瑾方向哭得楚楚可怜:“郡王, 郡王, 奴婢是真的是姝彤,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用香粉,惹郡王不快了!郡王呜呜呜……”
荣盛看着几个机灵的侍卫已经用汗巾子堵住了那姑娘的嘴,松出一口气。
他目光森寒地看着地上还在不死心挣扎的少女,撇嘴轻嗤了一声:“麻利点,带走。”
“是,统领。”
这一会儿工夫,闻胤瑾因为刚才练武而有些不匀的呼吸,已经逐渐歇息过来,只是此时,他却再也没了再动弹的力气。
他懒懒地看了松海一眼,而后调整了下姿势,翻身趴在软榻上。
小院角落石凳上,早已等候已久的老府医连忙上前,撸了撸袖子,就开始熟门熟路地给闻胤瑾按摩捏背。
闻胤瑾将脸侧在榻上,因为疼痛,憋得脸色通红。
松海见闻胤瑾难受,绞尽脑汁想着最近京城中发生的新鲜事,半晌突然一拍脑袋瓜子,道:“对了郡王,之前沈姑娘不是在沈府抓了十一个探子嘛,沈大人那个精明的,直接请动了御史台的封铁嘴出山,想将对京城官宦人家府宅彻查的活儿,推给大理寺。”
大理寺卿温知厚在朝堂时,差点没被气坏。
偏偏乾泰帝感觉最近京中确实有些乱腾,先是大皇子府中查出来了十六位娇客,又是沈崴府上自查,查出来十一位探子。
由点及面,可以想见这京中还有多少官宦人家也是这般。
这让乾泰帝每每都生出一种不安定的危机感。
因此,封铁嘴这提议提出来没多久,就被乾泰帝通过了。
“当然最后,这活儿没有完全推脱成,最后圣上钦点的大理寺主办,京兆府协办。听闻下朝之后,温大人就直接追着沈大人,在他脑袋上连扣了三个脑瓜崩,好像是力道太大,把沈大人的发冠都弄歪了,最后沈大人又追着温大人弹了好几下。”
闻胤瑾眉梢微动,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来。
他大概知晓缘由。
沈崴自从被掉到京兆尹后,头发日渐稀疏,本来就已经换成了特小号的定制发冠了,温知厚还将他发冠弄歪了,这还不知道要弄掉多少根青丝,也难怪沈崴会现场表演发飙。
“沈大人也不容易,等刚刚那个审完,若还有气,就再给京兆府送去,也给我未来大舅哥添添功绩。”
“是,郡王。”
半晌,随着府医按捏到位,疼痛加剧,闻胤瑾再也忍耐不住地咬牙开口,指定了今日的迁怒对象:“书桐那个臭小子,竟然被个丫头给放倒了,等他回来,就没收他屋内的全部女装,罚他去下面刷一个月的恭桶!”
松山和松海齐齐舒出一口气,轻快应声:“是,郡王。”
京城的西城,一户三进的院子中。
胡须花白的马大儒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叹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我历经八年游历,精细勘察出来的堪舆图啊,终于完工了。”
马芮樊上前仔细看了看,也是难掩激动:“父亲,此事可需报备给圣上?”
“当然需要,待为父马上给你大师兄手书一封,为父要尽快进宫面圣。”
书房外不远处的大树下,两位年轻的婢女正笑盈盈地站在树荫下,半掩藏在袖中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快速打出一串暗语手势,口中则看似随意地说着些漫无边际的可爱话语。
“春日将过,已经能嗅到夏的气息。”
“等回去我们就将夏衫提前取出来,绿珠你说呢?”
“粉蝶说的,自然都对。”
次日,春光绚烂,天气清爽。
沈精羽一大早就早早起床,对着铜镜就是一通梳妆打扮。
梳慵发,点绛唇,描黛眉。
一切就绪后,她又在头顶斜插上一枚碧玉玲珑簪,换上一袭绛紫色百蝶裙,点缀着鹅黄的腰带摆尾,看起来分外娇媚可人。
沈精羽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抿了抿唇上的香胭,素手轻抬,接过青黛递来的美人团扇,带着身边的得用丫鬟一起,向沈府大门口行去。
今日,她早早的就与沈母报备过了,准备去自己刚刚收到的药铺去看看。
到底是自己的资产,认认位置,见见规模,了解了解情况,这些她在江城时就做过,现在不过是驾轻就熟。
沈大夫人送给她的这处铺子,位于京城的城西,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店面也还算宽敞。
昨日时,沈府就已经有小厮提前来济仁药铺通知过了,铺子里的掌柜伙计等,早早就知晓了今日新东家将会来药铺视察。
等沈精羽一行的马车刚刚在药铺门前停下,掌柜的就非常有眼力地将迎上前来。
“在下济仁药铺的掌柜,见过沈姑娘。”
沈精羽扶着赤芍的手,踏着马凳走下马车,看着药铺这掌柜的一副恭谨的热忱态度,眉梢微动了动,笑道:“您便是孟掌柜吧,久仰。”
昨日来铺子这边的小厮,不仅是来通知,也是来进行初步摸底。
据那小厮所言,这药铺的现任掌柜为人比较仗义、颇有口碑,探查过的同行反响都还不错。
既如此,她今日就再好好观察观察。
如果他真心不错,她也不愿去做那临时更换掌柜的麻烦事。
孟浩个子中等,大约四十来岁,体型虽有些精瘦,但配上一副山羊胡,再加上常年带笑的笑脸,看起来颇具亲切感。
此时他笑盈盈回道:“正是在下,鄙人不才,姓孟名浩。还请姑娘店内请,里面早已备好清茶。”
沈精羽也不与他为难,大方颔首:“可,那咱们就先进去,麻烦孟掌柜将这药铺的平日经营与我详细说说。”
“应当的,应当的。”
孟掌柜不敢怠慢,边引着人往里面走,边与沈精羽详细诉说。
他们原先的东家将这间铺子卖了,虽说现东家并未赶他们走,但是也不排除会不会其他想法。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需卯着力气表现。
沈精羽站在药铺外,又多看了眼门匾上那笔迹中和宽厚的济仁药铺四字,方跟着人一齐走了进去。
这间药铺分为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放着接诊区域、药房、药柜等,后院则有几个厢房、厨房和用来专门熬药的偏间,后院是用来晾晒草药,平日里,也经常会有百姓拿着草药从后门送来兜售。
从整体布局而言,这间铺子方正、规整,很是不错。
沈精羽从头到尾看下来,很是满意,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药铺内除了孟掌柜外,还聘有两个坐堂大夫,和两个跑堂抓药的学徒。只不过,自从这家药铺被收购后,其中一位大夫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那一位,则因与孟浩有些交情,陪着他一起在药铺内,等着看新东家这边的后续动作。
原本这位宿大夫还有些担心,但等见到沈精羽在大体了解了药铺内经营方式后,剩下的时间便只与他交流些医理知识,他又放下心来。
既然新东家是个懂得药理知识的,那想必心性不会太坏。
没错,宿大夫就是这样一位懂医即善人的天真之人。
而他之所以到现在还能混得如鱼得水,沈精羽猜想,应是得到孟浩庇护的原因。
沈精羽在江城时,就对医术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她喜欢医术,认为这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可惜在医术上天分一般,直到现在都只是粗通。
她会的更多的,除了处理伤口,就是治疗跌打损伤,或者还应再加上一项辨识药草,其他的便完全没有。
像是把脉这种技术活,沈精羽很认真地学习了很长时间,奈何全无天分,完全抓不住诀窍。
弄到最后,只能忍痛放弃。
今日,她在大概了解了药铺内部没甚问题后,就与宿大夫简单交流了一番,交托了几项任务,最后才与孟浩约定了每月交账的日期,才让青黛抱上了药铺前几个月的账册,转身离开。
京城西城,以商铺夜市居多。
沈精羽自从来到京城后,还没怎么在城中到处逛过,现在这一出来,只觉得看哪儿都有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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