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弥补着。
圣人目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只是盯着戏台上看去,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别说了,都看戏吧。”
“看戏便看戏,少说些扫兴的话。”这话是警告皇后的。
此时此刻,他怎么还不知道皇后的目的。
一个主考官的位置,就让这些人都失态了。
还不如路杳杳一个天真温顺的深闺女子懂事。
圣人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在今日这番动静中,却是越发坚定要让路寻义做主考官的心思。
戏台上又继续之前的戏,伶人们念打做唱拉开热热闹闹的江南闹终章。
路杳杳歉意地看着太子,低声说道“是我失言了,我原本以为不过是泛舟读书的地方。”
温归远温和地安慰着,笑容真切“此事如何怪你。”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露出温柔地笑来,真情实感,情意拳拳。
作者有话要说杳杳(人前)嘤嘤嘤,人家家真的不知道
(人后)我装的
殿下(人前)都是天子门生,不可懈怠
(人后)我看看这次谁比较合适做靶子
第20章
对于东宫夫妇来说,今夜这场戏文,热热闹闹地开始,开开心心地结束,最后满脸微笑,携手离开,从背影看去,当真是感情深厚的典范。
皇后母子因为后半场圣人明显不悦的态度,噤若寒蝉,余下的时间一句话也没敢说。
圣人脸上看不出喜怒,戏文刚刚停歇,连赏都没赏便直接离开了。
梨园众人虽有些失落,但今夜气氛如此古怪,没有牵连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路杳杳在后半场心虚不佳,漫不经心地看着戏,不知不觉吃了不少糕点果脯,结果上了马车发现肚子撑了。
她皱着眉,揉着肚子,眼皮耷拉着,头顶的夜明珠光泽落在一点阴影在眼底,遮住眼皮下的那点红痣,显得无精打采。
“喝点青麦茶消消食。”温归远递上一杯温茶。
路杳杳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留了下去,稍稍软化了撑着的肠胃。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水光盈盈地眼睛被夜明珠温润的光映得明亮又天真,像那只在日光下伸着懒腰的猫儿。
眼睛滚圆,猫瞳无辜。
“晚上让绿腰扶着你多走一会儿消消食,积食不能入睡,会伤了脾胃。”温归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细心吩咐着。
“知道了。”路杳杳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蜷着眉,萎靡不振,可怜兮兮。
温归远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却又被强硬地压下,最后冷淡地收回视线。
路杳杳视线微微瞟向他,眼珠子一转。
她自小在长安长大,而温归远却是十岁后因为不得宠,在当时袁相的操作下被送到陇右道。
按理两人少有共同话语,幸好路杳杳为了差哥哥的事情,在此之前看过不少陇右道的书和游记。
她回家后理清了爹的想法,对于嫁入东宫倒也不像初来时那样排斥。
如果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她爹背后操作,因着背后的较量一力设计的,那嫁入东宫于她而言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最主要的是,自己这位夫君性格温和,有君子之风,她自小受大哥影响,对这种性格的人抱有好感。
“听说鄯州马球之风盛行。”她有意拉近两人关系,扭头细声问道,“殿下可会?”
温归远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温和笑道,颇为矜持地点点头“尚可。”
可那镇定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一般般的样子。
路杳杳眼睛一亮,身子前倾,不由靠近他,卷翘睫毛如小扇子一般扇动,琉璃眸色含着一点光,水润清亮,脸上笑容越发娇艳。
“淑妃每年都会在立夏前办马球赛,殿下知道的吧。”
那丝绵长的气息顺着颠簸的马车缓缓飘进温归远耳廓,吐气如兰,声线如丝。
今夜戏文上,曾有一段箜篌的空音,余音绕耳,动人心弦。
温归远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眼眸微动,侧首看向她。
眼波深邃猝不及防撞进一汪清塘中。
目之所及处的眉眼,让路杳杳一愣,脸上的笑意僵在原处。
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温归远的模样近看越发觉得精致,眉眼如画,却又比之更为生动,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可触摸的矜贵。
太子身上的熏香在沉闷的车厢内缓缓悠悠地飘着,平白升温了如水夏夜的温度。
路杳杳心跳不由加快。
“半月后的赛马会?”温归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路杳杳回神,为掩饰尴尬,身子不由向后,眼睛微微下垂“正是。”
“那日由圣人开场,但之后会分为红白两队,东宫按惯例,应该是红队。”路杳杳轻声解释着,手指无意识地纠缠着,“殿下和我都要下场的。”
“你不会?”温归远问道。
路杳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眼底的那点泪痣却在熠熠生光“是不太会。”
“而且太晒了。”她眨眨眼,露出娇气之色,软软说道,“往常友谊赛都是善仪替我去的。”
“不碍事,那日你只需顾好自己就行。”温归远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路杳杳眼睛一亮。
“殿下真好。”
她靠近他,歪着头,甜甜地奉承着,眼睛明亮喜悦,头顶的夜明珠都不及其半分璀璨。
春风吹皱湖面,往往能动人心弦。
那根发丝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黑白相映,让温归远微微失神。
马车很快就停在兴庆殿门口,路杳杳了却一桩心事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去休息,只是走了几步,突然扭头,眨眨眼看着身后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竟然跟着她进了兴庆殿!
她脸上笑容微微一僵,虽然有意改善关系却也不想进程这么快。
路相送来的春嬷嬷早早就在细花垂花拱门处等着,远远看到缓步而来的太子和太子妃,脸上一喜迅速地迎了上去。
“抱厦这边已经备好小食了。”春嬷嬷紧接着问道,“殿下可要用膳,不如叫后厨再送上几道小食点心来。”
不知不觉跟着路杳杳入内的温归远脚步微顿,心思回转,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索性天色暗沉,倒也看不出来。
“嗯。”他的目光落在路杳杳身上,见她眼含期待地看着他,心中一软,点头应下。
路家千金本是长安出名的娇女,性格娇弱天真,嫁入东宫却一直过着有名无实的日子,想必心中极为不安。
前朝纠纷,牵扯到闺中女子,他一向冷硬的心难得柔软下来。
一侧的路杳杳浑身一震!
太子殿下怎么答应了!
不会晚上留宿吧!
路杳杳站在原处,愣了好一会这才被春嬷嬷推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抱厦,一抬头就看到太子坐在长灯下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灯下美人,如玉光泽。
她脸上及时露出得体羞怯地笑来。
“你之前吃多了,现在还吃得下吗?”温归远问道。
路杳杳摇了摇头“今日备了酸梅汤,等会喝点汤汁消消食,殿下不妨吃碗小米粥。”
一旁伺候的春嬷嬷连忙呈上一碗黄灿灿的小米粥。
“我爹特意找来的粥匠,熬粥的功夫极好。”路杳杳盯着他手中的粥,丧气地说着。
今夜实在吃的太饱了,一口也吃不下了,当真可惜。
温归远只觉得好笑,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确实很好,稠而不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被馋得咽了下口水的路杳杳连忙喝了一口酸梅汁压压惊。
温归远脸上笑意加深。
两人规规矩矩地吃完宵食,路杳杳坐在圆凳上没动弹。
春嬷嬷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汤池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她恭敬说道。
温归远眼眸低垂,盯着袖中的花纹,沉默片刻起身。
“绿腰扶娘娘去小汤池洗漱。”春嬷嬷对绿腰打了个眼色。
路杳杳赖在小汤池中,一张脸也不知是否是被热水熏得通红,缩着雪白的肩膀,趴在池边,小声说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绿腰无奈说道“春嬷嬷可是相爷亲自送来的,一旦被相爷知道……”
她眼珠子往外一看,声音压得更低了“相爷会把奴婢们都打死的。”
就在主仆两人在汤池内说话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洗漱完毕,第二次踏入兴庆殿的主殿——迎凤殿。
上一次踏入的时候还是大婚之日,红绸挂满屋子,到处都是大红色,他装醉而来不曾仔细打量着。
屋内布置清雅,书画墨宝恰到好处,瓷白色细长荷纹颈瓶中斜插着一支粉嫩的荷花,张扬盛开,艳丽无双。
“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先去内室休息。”小宫女低眉顺眼,不敢有半分僭越。
“不了,再看会书。”他朝一侧放着青色百花缠枝的小塌上走去。
榻上的小桌上放着一本倒扣的书。
书皮没有任何刻印局标记,好似一本散落的佚本。
他挑了挑眉,伸手打开一看,失笑。
是一本风月话本。
他笑了笑“这是娘娘去哪找的本子,连个正经书肆的标记也没有。”
端着茶水进来的红玉俏生生地回着“从相府带来的,大概是路上淘的吧,或者是胡娘子找来送给娘娘的。”
“胡娘子和娘娘关系很好。”
“胡娘子和柳娘子都是自小就和娘娘一起玩的闺秀,娘娘很喜欢她们呢。”红玉脆声说道。
温归远低眉。
胡家和柳家都是路相一派的心腹,是路相一路扶持起来的寒门,如今一人负责皇宫守卫,一人在户部任职。
职位在精不在贵。
“啊,娘娘回来了。”一旁伺候的红玉眼尖,自水精帘后看到盈盈走来的人,连忙起身迎接。
温归远捏着那本话本漫不经心地抬头,倏地楞在原地。
只见路杳杳穿着水红色单裳,漆黑如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点点水汽晕湿了肩头,露出一点圆润的轮廓,身姿起伏,勾勒出一截细腰,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屋内昏黄的灯光,笼在她身上,低垂眉眼,眉眼又笼着水汽,脸颊泛着红意,眼尾都透出一点红意。
“殿下。”
柔媚姣俏的嗓子好似一把水,轻轻一晃就能滴出水来。
温归远眸色深邃,似云雾深沉。
第21章
迎凤殿烛光摇曳,还未关紧的小窗有风漏了进来,蛟纱帷帐随风而动,带来一室朦胧之色。
春嬷嬷上前低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和娘娘也早些休息吧。”
角落里的镂金刻丝花纹沙漏刚刚翻了个身,发出叮咚一声脆鸣之声——亥时了。
路杳杳去了屏风后准备换上寝衣。
她向来怕热,寝衣一向用的是越溪纹孔雀罗,质地细腻,颜色清透,领口极低,酥胸半露,行走间浮云飘带,若隐若现,夏天穿最是凉快。
“给我换件。”她低声说着,又比划了个动作,在脖颈中做出一个衣扣的手势,“到这的!”
绿腰不得不转身去柜中找一件严实点的寝衣。
奈何寻了一会儿,捧着一件不相上下的衣服出来,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夏日的寝衣皆是如此。”
“只有这件稍微遮掩点。”她忍笑,展开手中的衣服。
路杳杳看得眼前一黑。
梅花缠枝纹大红色衣轻罗寝衣,是她暮夏入睡时常穿的衣服。
虽说是领口略高,布料较之孔雀罗光泽绚烂,但在烛光照耀下却是极为清透,除在胸前和腰侧用细密的花纹绣着,挡住几丝春色,其余地方怕失了绵软质感,皆是素罗。
路杳杳晃了晃身形,勉强撑着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她夏日极为怕热,人又娇气,肌肤又嫩,寝衣皆是取了千金难求的罗丝制成。
上等罗丝讲究的就是轻薄透明,贴身柔软。
“娘娘。”绿腰捧着两件寝衣为难地看着她,视线往外扫了一眼,张了张嘴——春嬷嬷。
是了,她乳母春嬷嬷就在门口虎视眈眈呢。
“这件吧。”她闭上眼胡乱地抽出一件,是孔雀罗的寝衣。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路杳杳心如死灰。
绿腰连忙伺候着给人换上寝衣,如云墨发用一根同色发带随意挽起,乌云堆发,慵懒美艳,不可方物。
她刚从屏风后走出,正好和掀帘而进的太子殿下碰了一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愣,站在远处。
温归远脱下那身端正束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袍,换上宽松闲适的青色寝衣,露出白皙的脖颈。
白日里被玉冠禁锢的头发随意披散下来,眉目间笼着朦胧的光,整个人好似一块白玉,温润如水。
矜贵禁欲的太子殿下瞬间变得温柔低调起来。
路杳杳眨了眨眼,被这番灯下美色,莫名羞红了耳尖。
灯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墙角的沙漏发出叮的一声,亥时二刻了。
“夜深了,睡吧。”温归远嗓音低哑地说着。
视线从那截纤细如蒲柳的腰肢上一闪而过。
春嬷嬷剪了外面的烛芯,原本亮堂的外殿只剩下朦胧的光源。
内堂的烛光少了外面光亮的交相呼应,变得越发飘忽起来。
路杳杳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毛孔接着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等她坐在床榻上的时候,脸色已经红到滴血。
绿腰出门前只留了一盏鹤形铜芯花灯,关门前犹豫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温归远站在她面前,沐浴后的水汽似乎还残留在身上,隔着昏暗的空气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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