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什么挡?难道你们挡着,我就看不到野猪?看不到……嗷!”狐假虎威的徐建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佝偻着腰捂着鼠蹊部位,夹紧膝盖站成八字。
他是被自己踹开的木门,又反弹回来拍到的。
残留着余力的木门,左右摆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好似在嘲笑。
陈干事的脸唰的下黑了。
而林老娘这边的人脸色通红,憋笑意憋的。
出师不利的徐建党,待下/身没那么痛后,抹掉额上渗出的疼汗,介绍陈干事,“这位是地委组的陈干事,此次前来是检查指导工作的,万没想到正好撞上你们偷盗集体公共财产!”
陈干事向前踱了半步,凝重的表情中带着丝失望,“大方山是属于我们下河镇的集体财产,不是属于你们林家的,可你们倒好,竟然挖集体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
“特别是林海峰,身为退役的军人,竟然知法犯法,带头做下这等蛀虫行为!此风不可长,必须给部队打报告,同时林海峰要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与改造!”
一番话顿时压的林家人方寸大乱,这是要□□海峰啊!惊慌失措的互相对视寻求解决之法。
张麦花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浑身止不住的打着摆子。
鹿崽看她怕成这般,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手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热乎气,便用暖呼呼的小手给她搓手。
眉头则不解的皱起,哥哥伯伯们都说野猪是坏家伙,为什么这个大坏蛋不让二蛋爸爸打呢?
鹿崽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开口,“领导叔叔们真的说不让打坏野猪吗?”
她嫩呼呼的小奶音,唤醒了林家人的心神。
陈干事皱了皱眉,瞥了眼徐建党。
徐建党非常有眼色的开腔,“这还用说?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集体财产,就是那落叶,没有领导发话,也是集体财产,对了,我记得你是林海峰的女儿,正好和你爸一起接受改造教育!”
张麦花下意识的扯起鹿崽藏到了身后,林四等人则挡住了她的身子。
林老娘柳眉倒竖,“徐建党你敢!小四,去喊你二叔回来?我看今儿谁敢带走鹿崽!”
林四还没迈开腿,院门就被徐建党带来的队员挡住。
徐建党无奈的摊手,“陈干事你看看,我虽然不是他们向阳队的,可我好歹也是个大队长,可你看她们的态度。”
陈干事状似恼怒的厉吼:“你们就是这样当军属的?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看来你们的思想觉悟有着大大的问题,偷盗集体财产再加上这种态度,必须带回去关小黑屋接受调查!”
狼狈为奸的两人,一唱一和的恐吓林家人。
张麦花听得身子晃了晃,眼睛一翻,向后倒去。
“娘!”几兄弟连忙接住她。
林老娘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咬着牙艰难的挪动双腿朝前站了半步,“事都是我干的,和我儿孙半点关系都没,要抓就抓我!”
徐建党和陈干事交流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他一幅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是不是你干的,得经过我们调查才能下结论,你现在急啥?是你的罪你跑不掉,不是你的罪你也顶替不了。”
林老娘顿觉绝望,看来今天自己一家人是难逃一劫了。
不行!得把孙女送走!
诶?鹿崽呢?
林老娘心急如焚的寻找着鹿崽。
鹿崽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小脚脚踩着柜面,伸直小手去翻墙面上挂着的黄历,她刚刚从那个大坏蛋的一长串话中,听出了关键信息,他们是要来抓二蛋爸爸关小黑屋的,因为大方山是大家的,单独打野猪等于做小偷。
她不要二蛋爸爸被关小黑屋!
鹿崽看到黄历上大大的“10月1号”,大眼睛开心的眯成月牙,自己没记错日子,二蛋爸爸不用被关小黑屋啦!
小心翼翼的取下黄历,转身就往外走,但她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正站在半米高的柜面上,一脚踩空,小身子瞬间极速下坠,“咚”的声砸向了地面,手中的黄历飞向了门口。
过了几秒后。
鹿崽慢腾腾的站起身,弯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抽噎着哄自己。
“不疼,鹿崽一点都不疼,呜,不疼……”
她吸了吸鼻子,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后,捡起黄历朝后院奔去。
林老娘看到孙女出现,喜急交加,抬腿想上前抱着孙女藏起来。
鹿崽眼里心里都是小黑屋,于是小身子直直的朝着陈干事冲去,站定后,踮着脚举高黄历,搬出政委叔叔的发言。
“二蛋爸爸不是小偷,明天是国庆节,国庆节是一个国家的欢庆日子,要举国欢庆,在军队里,叔叔伯伯们都会去打猎、军事演练,婶婶们包饺饺庆祝!”
鹿崽之所以对国庆节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国庆节当天,副食品会加大供应,百货大楼会处理瑕疵品,每到这时,王娟就会带着王向红去逛街,只不过王娟逛街回来后的几天,她们要天天喝粥。
陈干事皮笑肉不笑的问,“国庆和你们挖集体墙角有什么关系?”
“有!”
记忆力惊人的鹿崽,继续照搬政委吃水饺前的发言。
“国庆节是个举国同庆、全民欢乐的日子,这一天人们就应该吃饱喝足,感受党的温暖,在党的正确方针下前进再前进。”
鹿崽背完政委的话,又添加自己的意见,“明天是祖国麻麻的生日,二蛋爸爸不是小偷,而是打只野猪给麻麻过生日,我们大家都能次肉肉。”
徐建党嗤笑,“不亏是林海峰的女儿,小嘴叭叭的可真能糊弄人,还祖国妈妈,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鹿崽从小在部队长大,祖国是母亲这句话,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闻言,她犹如被气炸了毛的小猫,晃着小卷毛奶凶奶凶的反驳,“祖国就是鹿崽的麻麻,你、你是不孝子!”
徐建党登时被气出内伤,摁着胸膛大喘气。
噗嗤。
林四笑出了声,脑子灵敏的他,早已抓到了妹妹话中的点,抱起鹿崽,冲两人扬了扬下巴。
“那谁,陈干事是吧?既然大方山是集体财产,那我们打来野猪分给集体群众吃咋了?难不成你们的意思是不能分,只能给你们吃?”
被说中心思,陈干事眉心重重一跳,“胡说什么?集体财产当然是给群众用的,但你们一家不能代表集体,休要混淆视听!”
“才不是我们自己吃,”鹿崽双手张开,比着大大的圆,“要给好多好多婶婶伯伯吃。”
陈干事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好多好多?”
“对啊,”林四状似认真的掰着鹿崽的手指头数着,“三爷爷家、金花婶家、柳大叔家…”
在陈干事跳的越来越快的眼角里,他慢悠悠的来了句总结,“差不多全队人都要来吧。”
徐建党梗着脖子质疑,“我不信!谁会舍得把到嘴的肉分给别人?”
“不信什么”
院外传来林海峰淡淡的声音。
鹿崽的眼睛“叮”的下亮了,“二蛋爸爸!”
林海峰推开院门进来,一眼就发现了鹿崽身上的脏污,疾步走来抱起鹿崽,眉心蹙起,“爸爸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后怕不已的林老娘拉着他,焦急的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紧随林海峰身后的金花婶等人,一进院就自动忽略掉众人,眼里心里全是褪了屁股毛的大野猪,一窝蜂的涌上去,欣喜若狂的去扯猪耳朵拉猪腿。
“海峰可真有本事,这么大的野猪都能打的到!”
“这还用你说,咱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海峰有本事?海峰啊,就算咱们全队人都来,一顿饭也用不了半头猪。”
“咋用不了?一想到被这玩意祸害的庄稼,我就恨不得直接抱着猪腿生啃!”
女人们话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徐陈两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海峰听完老娘的话,黑漆漆的眼里射出寒星,浑身气势大开,抱着鹿崽向徐建党和陈干事,一步步逼近。
徐建党感觉他的每一次落脚,都重重的踏在自己的心上,踩得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曾经被他揍过的地方,更是隐隐的泛着疼。
陈干事不自觉的退后半步,掏出手绢擦拭着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色厉内荏的说:“你、你想干嘛?”
林海峰扯起嘴角,只是笑不达眼底。
“我薅社会主义羊毛?”
“我挖社会主义墙角?”
“我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思想觉悟有问题?”
每说一句,便朝前走一步。
徐、陈两人被吓的像两只鹌鹑,缩着脖子耷拉着翅膀,瑟瑟发抖的往墙角缩。
陈干事掩盖秃顶的鬓发,由于汗湿的缘故耷拉在眼角,但他半点都不敢伸手去捋,战战兢兢的劝林海峰,“林战士你冷静!冷静!”
突想到什么,他一把扯过徐建党挡在身前,说:“不关我的事,都是徐建党谎报军情,我只是被他蒙蔽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他!”
徐建党:……
我有一句mmp想讲,但是我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我这里因为台风的关系断了电,手机也没信号,我现在撑着伞在外面蹲着更新。
第22章
林海峰不语, 垂眸注视着两人,其眼神幽深无波。
汗如雨下的陈干事却更怵了,林海峰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只猎物, 而林海峰则变成了迈着优雅步伐的猎豹,平静的注视着他们, 思索何时下口可让猎物一击毙命。
不得不说他对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直觉。
林海峰确实在思考如何不落人把柄的, 与两人进行“友好的肢体交流”。
陈干事收到大脑传来危险的警报, 当机立断的弯腰鞠躬, “林战士对不起!此事我也有错,我不该不调差清楚事实就妄下结论,对我之前的不当言论, 我衷心的道歉, 我现在就回去深思,务必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徐建党脑子转的同样不慢, “我、我不仅要写检讨,更要写表扬信, 号召大家学习林同志这种,初心不改永向党的至高觉悟。”
自说自话的两人,说完一致的转身想溜。
林海峰看着鹿崽白衬衫上的脏污,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危险。
“恩?我允许你们走了?”
徐建党闻言, 心突突地跳,忍着恐慌搬出陈干事救场, “林海峰你啥意思?知道陈干事什么身份不?难道你还想殴打领导?”
林海峰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
徐建党被笑的心惊肉跳, 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告诉你, 今儿你要是动、动了陈干事,你就是对组织不满!破坏军民关系!”
一直被林海峰抱在怀里的鹿崽,歪着头盯着徐建党, 奶乖奶乖的小脸上,小眉毛凝成了波浪,眨巴着的大眼里满是疑惑,这个大坏蛋上次都被揍了,为什么还要做坏事呢?
林海峰特别淡定的询问:“徐建党,我能找你借点东西吗?”
徐建党被这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弄得懵逼了几秒,才问:“什、什么东西?”
“脸皮,”林海峰毫不留情的嘲笑,“我看你脸皮里三层外三层挺厚的,想必借我两张也无碍吧?他吗的早知你有此天赋,我一定说服政委召你入伍,毕竟你一张脸皮能顶百道冲锋防线。”
徐建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死过去,暴睁着眼睛,手指颤抖,“你、你……”
“不服?”
林海峰放下鹿崽,慢条斯理的解着领扣,活动着双腿做热身,一副要动手的节奏。
陈、徐两人同时后退半步,惊恐不已,“你、你你想干嘛?”
林海峰漆黑的双眼里,凝聚着风暴,“干你。”
徐建党:……
陈干事:……
他们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鹿崽从沉思中回神,看到林海峰准备出手,小手手拽着他的裤边晃了晃。
“二蛋爸爸!”
“怎么了?”
鹿崽防备的看了眼徐、陈二人,右掌举到腮边,粉可爱的冲林海峰招招手,“二蛋爸爸你把耳朵凑过来~”
林海峰立刻蹲下了身。
鹿崽趴到他耳处说悄悄话,以防坏蛋听到,还用小手手捂在自己的小脸两侧,“二蛋爸爸,你教过我‘擒贼先擒王,抓事抓要害’,鹿崽觉得挨揍揍不是大坏蛋的要害!”
林海峰闻言,立马倾身直视着女儿,对上鹿崽澄净如琉璃的双眼,心潮澎湃,女儿把野猪与国庆节挂上钩的急智,已让他惊喜不已,没料想,现在又悟出了人性的弱点。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期待的询问:“那鹿崽说该怎么办?”
鹿崽鼓着小包子脸,说:“鹿崽也要包饺饺,祝贺祖国麻麻生辰快乐!可四哥哥说家里没有面面了。”
林海峰面上有着短暂的惊愕,虽然女儿说的有点词不达意,但该表达的意思却表达清楚了。
他抱起女儿起身,双眼亮如星辰,老父心骄傲的不得了,“爸爸懂了,鹿崽真聪明!爸爸就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孩子!”
受到这般直白的夸奖,鹿崽开心的小脸爬上一抹绯色。
陈干事看着父女两个嘀嘀咕咕完毕后,林海峰再望来的目光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吞了下口水,再三点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干事!林海峰你不对我动粗!”
林海峰笑的意义不明,“陈干事不必如此惊慌,我只是想找你交流下,关于与民同乐的思想。”
“林同志有这等绝悟是好事,但今天明天不合适,等改日我定与你交流。”陈干事现在一心想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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