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说:“缺钱啊,找个有钱的男人不就行了?凭她的姿色不难。”
霍良深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用电脑查看家里的监控,陈皓凑上前,看了会儿,不禁感叹:“真是个田螺姑娘,美娇娘啊。”
奚薇把阳台上的衣物收进来,折叠归纳。
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某条裤子的口袋里掉到地上。
像是一张小纸卡。
奚薇捡起来随便看了眼,愣住,再仔细辨认。
“那什么?”陈皓问。
霍良深默然片刻:“好像是我的名片。”
“啊?”陈皓张着嘴,睁大双眼,紧张地盯着屏幕。
只见奚薇脸色发沉,随后嘴角泛起冷笑,她左右打量,找到摄像头,目光直勾勾,阴沉沉,缓缓抬手,竖一根中指,面无表情地开口:“Fuck you,perv。”
原本叠好的衣裤被她全部扔到地上,脚踩一遍,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到玄关,抄起背包,打开门,直接走了。
这个反应确实超出了霍良深的预料。
陈皓忍俊不禁:“她骂你变态诶,玩儿砸了吧?”
霍良深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然后温和地告诉陈皓:“Fuck off。”
第4章
看见名片的瞬间,说不失望是假的。奚薇立马能够猜到他的用意,那天她和李太太吵得很厉害,霍良深站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热闹没看够,所以想出这种法子愚弄她,耍她,侮辱她。
这几天和她做文字游戏的绅士幻灭了,不过是个恶贼,拿人取乐的变态。
奚薇觉得厌烦,告诉公司,不再接那单生意,让他们想办法换人。
沟通无果,她态度恶劣,结果可想而知,她被解雇了。
没关系,再找别的工作就是。
霍良深从助手那里拿到奚薇的电话,打过去,她正在上班,大概很忙,声音有些不耐烦。
“喂?”
“我是霍良深,”他语气温和:“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奚薇默了片刻,冷淡地回:“没空。”
他手里把玩打火机,略笑了笑:“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向你赔罪。”
“我说了没空。”奚薇直接挂掉电话。
霍良深生平第一次这么不被人待见,愣怔地望着手机,因为难以置信,顿时又气又好笑。
而奚薇烦的不止这件事,母亲安排的约会没完没了,让她耐心耗尽。
“上次那个小胖,人家对你印象很好,还想继续见面来着,你要不要把话说这么绝?”
“我得挣钱,这几天要找工作,没那么多空闲。”
“打一份工就够了,挣那么多钱干嘛?我又不需要你养。”
奚薇冷冷的:“我不想停下来,没事干心里慌。”
“相亲还不够你忙的?”母亲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想着苏令城?”
奚薇皱眉,立刻否认:“没有。”她有些不耐:“别提那些,我接着相男人还不行吗?”
嘴上虽这么说,然而第二天的约会她根本没露面,把人家晾在那里,直接爽约了。
可想而知母亲有多生气,所以她提前关机,直到天黑也没打开。
便利店晚班从十点开始,今天又来新货,得调整货架,忙完几乎到十二点,客人变少,除了一些夜猫子和买套套的。
她烟瘾不小,上班会克制但闲下来也会溜出去抽两支解馋。
霍良深的车子停在街边,不知停了多久。他没有下来,只是开着窗,胳膊搭在窗边,奚薇看见星火明灭,白色烟雾像暧昧的纱,翩然缭绕,然后飘散。
两个人各抽各的。
夜风微拂,那只花斑流浪猫又来了,绕着她的腿叫唤。
奚薇照旧回店里打了几颗鱼丸给它。
霍良深推门下车,朝她走近。
奚薇掐了烟,两手插在外套口袋,懒散地问:“你想怎么样?”
“没别的意思,老同学。”霍良深看着她:“周末一起吃顿便饭。”
奚薇低头默然,想了想,说:“你帮我个忙,这事儿一笔勾销。”
“可以,什么忙?”
“后天周六,陪我回家吃顿饭。”奚薇皱眉:“不然我妈还会让我相亲。”
原来如此。
霍良深笑了:“假扮你男朋友么?”
“算是吧。”
“这个我得想一想。”
奚薇摆手:“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尽快。”
霍良深见她转头要走,就说:“我考虑好了,没问题。”
奚薇回头打量,抬抬下巴:“行,后天见,但别开那么招摇的车。”
他倒奇怪:“我车怎么了,哪里不好吗?”
“不要引人注目,否则以后不好收场。”奚薇说:“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到了我家,你就说自己是普通职员,家境一般,总之越平凡越好。”
霍良深明白过来,心里觉得有趣,嘴上应着:“行,我尽量吧。”
奚薇看他两眼,点点头,回到店里去。
母亲对她忽然有了对象这件事,充满怀疑,平时油盐不进的,像一块臭石头,硬邦邦,没人味儿,也丧失了七情六欲,这么一个孤僻的动物,竟然交了男友,谁信啊?
等到周六,两人从省会清安开车回到平奚,母亲暗暗打量,见对方长得高高大大,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心里还是很安慰的。
不过,稍微观察下来就会发现,他们并不亲密,连肢体接触都没有,显然陌生得很。
母亲就想,没关系,只要她肯接触异性,不管真假,总归是好的开始。
而奚薇见家里只有她一人,随口问了句:“高叔叔呢?”
母亲略显尴尬地回:“哦,他去看燕燕了,你也知道,燕燕快生了。”
奚薇也就没再多问。
午饭过后,两人出门,在楼道里抽烟。
霍良深说:“原来你是从平奚考上去的。”
她“嗯”了声。
“高叔叔和燕燕是谁?”
她神情冷淡地吐出烟雾:“我妈的丈夫和他带过来的小孩。”
“你爸呢?”
“很早就死了。”
霍良深点点头,不再多问。
六月的光线洒下,蝉鸣不绝,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她还穿着长袖衣服,霍良深问了句,她望着楼下玩耍的小学生,随口答:“手臂有疤痕,不方便露出来。不过我打算用纹身遮一遮。”
霍良深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没有开口,与她一起望着这片红砖旧房,阳光和时间慢慢流淌。
……
从平奚回来,这天晚上,奚薇接到了大学老师的电话。
“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她有些不自在:“上班,瞎忙。”
老师问:“还在那家商店当售货员吗?”
“嗯。”
老师深深地叹一口气:“你不能一直这么混着吧,我不是贬低其他职业,学校培养了四年,你拿着清安大学的毕业证去干一份不需要学历的工作,那你上大学干嘛来了?家里是不是白供了?”
奚薇没吭声。
老师又说:“我有个学生,也算你师姐,她现在自己创业,做自媒体,很缺人手,我推荐你过去,待会儿把联系方式给你。”
奚薇闷了半晌:“我……我不想去。”
“听话!”
“我,”奚薇艰难地开口:“我现在脑子很迟钝,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也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很累,我就愿意干体力活儿,挺好的。”
“你就愿意消沉堕落,对吗?”
奚薇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放置在一个密封的铁盒里,隔绝了外面的温度,这让她觉得安全,也让她清楚地看见心脏慢慢在枯萎。
“您别管我了,行吗。”
老师听她这样讲,无言以对,只好挂了电话。
奚薇颓然坐在床上,垂着头,弓着背,发好一会儿呆,胸口闷闷的,直到屋外突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她回过神,忙去阳台把衣服收进来。
又过两日,奚薇拿着精心挑选的图片找到一家刺青工作室,让他们根据图案给她设计一款纹身。
“主要为了遮盖小臂的疤。”
师傅说:“几个图案拼接起来,可以纹半只小花臂了。”
她无所谓:“可以啊。”
“需要上颜色吗?”
“不要,黑色就好,留白多一点,不要一大片黑乎乎的。”
师傅提醒:“先考虑清楚,是不是会影响工作。”
“没关系,大不了戴冰袖就行了。”
于是交了定金,等设计稿完成后,分四五次把左臂给纹了。
痛倒没什么,问题是结痂之后发痒,半条手臂都痒,一不小心抓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霍良深和奚薇再见时,已经过去半个月,她的胳膊还在发红,所以依旧穿着长袖。
“这回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爸最近也在催我结婚。”
他们同龄,当然存在着某些相同的烦恼。
奚薇说:“你不可能找不到别的选择。”
霍良深说:“我爸这人说话很直接,不太好相处,别人都很怕他,不过我想,你肯定不会害怕的。”
“是吗,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乎,”霍良深隔着眼镜看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你自己。”
奚薇面无波澜:“错了,我当然有在乎的人,但不是你父亲,所以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你答应了?”
她点头,反问:“我穿这身行吗?”
霍良深上下端详:“可以,很随性。”
奚薇轻笑:“通常这时候的剧情不是应该带我去挑那种很贵的名牌,把我打扮成淑女再见父母吗?”
霍良深也笑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买给你。”
“谢谢,不需要。”
时近傍晚,霍良深载着她往碧湖宫的别墅区驶去。
路上奚薇问:“你家有几口人?”
“我爸和他太太,还有他们的儿子,不过现在在国外念书。”
奚薇听见这个描述愣了下,两秒钟后反应过来,他父亲二婚生子,而且很可能和他关系不太好。
霍良深似乎并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家事:“我小时候家境很普通,后来爸爸突然挣了很多钱,没多久就和我妈离了婚,他虽然富有,本身却没什么文化,所以把我送去英国读书,可我当时玩心也重,和陈皓凑在一起,做转运代购,卖过几年鞋子。后来因为挂科,学分不够,差点被退学,我爸非要我待在那边重修,让我至少拿个学位回去。最后本科没有毕业,直接申请硕士,读了一年,浑浑噩噩的混到现在。”
奚薇听完默了会儿:“你父亲这么看重门第,你把带我回去,不是故意和他作对吗?”
霍良深笑说:“我上一个女友家世很好,澳门出生,国外长大,中文不太流利,我爸嫌弃她口音别扭,觉得无法沟通,也不喜欢她的西式作风,当面说她不中不洋,把人家活活气跑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鸡蛋里挑骨头,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不满意。”
奚薇听懂了,这对父子相互看不顺眼,水火难容。
就这么一路闲聊着,时间过得飞快,到达碧湖宫时,两人显然意犹未尽,但无法,只能熄火下车。
保姆开门,霍良深的手臂在后面虚扶着奚薇的腰,等走进室内,满眼的欧式,华丽,富贵,恨不得镶金镀银,直接把钱贴在地上才好。
奚薇低声说:“很明显,你和你爸请的不是同一个设计师。”
“嗯。”霍良深表示认同:“幸好不是。”
第5章
即便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和恋人,也该有彼此相处的分寸和界限,更何况半生不熟的朋友。
霍良深对奚薇好奇的部分,他不希望由别人挖出来,也不想得罪她。于是在此之前,他特意给父亲打过招呼,让他不要试图窥探人家的隐私,不要询问她为什么从高校出来却在做商店店员。
因为这些她还没有愿意自己说出来,告诉他。
就像他心里藏的那些不愿轻易袒露的秘密,如果没有遇到值得托付的人,他宁愿一辈子烂在喉咙里。朋友也好,恋人也罢,切忌交浅言深。
父亲答应了。
餐桌上,他果然没有对奚薇刨根问底,但他那无法按捺的毒舌总会找到攻击的地方。
比如,“你觉得自己哪个方面能够帮到我儿子,帮到他的事业和工作。”
霍良深没打算解围,他也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而奚薇偏头想了想,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他?”
霍父语塞,皱眉清咳一声:“你不希望他变得更好吗?”
“您的意思是他现在很差?”
霍父撇撇嘴:“我的意思是,希望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奚薇问:“那您找到了吗?”
霍父倒吸一口气。
霍良深的继母笑说:“哎呀,奚小姐性格直爽,牙尖嘴利,我们阿深只是一个海外留学回来的富二代,恐怕配不上你。”
她面不改色,低头抿汤,然后淡淡开口:“没关系,我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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