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了说&zwn j;话声,比之前安静了些,只余下时不时物件撞击的细碎声响。
待两人洗漱完稍微用了些白粥,窗外才显出了些许蒙蒙亮色。
宋绘虽算不得新人,但到底在临安的顾家人眼里,是个初来府上的生人。
她换上了稍正式些的湘妃色,抹了些唇脂,本就精神好看的人儿多了几分逼人的颜色,宋绘在镜里看了自己一会儿,觉着太过,擦了些。
她打扮好,我起身提着裙摆走到顾愈边上。
夏陶让开,将还未系的腰带递给她,宋绘帮顾愈系好,抬眸朝他笑,“大人,好了。”
顾愈温和的露了些笑,“走吧。”
她侧开身让顾愈先行,而后略落后半步跟上,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以一个侍妾的身份,母凭子贵,还能得了掌家长辈的重视和接见,宋绘该诚惶诚恐,但总归来讲,她脑子似乎缺根弦,不怎么害怕这些场合。
就像是下棋,黑子总会让白子不痛快,见招拆招就是...宋绘胡思乱想的当下,人已经走到了顾老夫人院里,这回不只老夫人在,还有其他人,远远便能听见说话和笑闹声。
有下人瞧见两人,提前进了屋内传话。
宋绘进屋时,便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
宋绘先请了安,抬眸看见坐在屋里的人,除了已见过一面的顾老夫人外,还有一个面容莫约三四十的妇人以及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宋绘不是正经主子,没有向家里长辈敬茶这一项,顾老夫人昨日又和宋绘见过,象征性的问过几句,赏了些首饰算是走完了这不是什么规矩的流程。
大夫人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用茶,从头到尾都没多刁难她。
宋绘本以为今天这就差不多算是过关,谁知道顾老夫人说了几句后,将话题转到桃红身上,变着法夸她贴心。
而后,这把火莫名其妙的烧到了宋绘身上。
老夫人抿了口茶水,看着她,神态慈祥,“你现在身子重,三郎好不容易回临安,你也没法尽心服侍,要我说让三郎将桃红给纳了,你们姐妹齐心...”她话还没讲完,顾愈便略有些不高兴的打断。
老夫人偏头看他,带了两分语调平顺的训,“安静待着,我这没问你。”
说完,顾老夫人又将目光移回宋绘身上。
宋绘没想到会和名 儿里带“红”字的奴婢这么有缘,有一还有了二。
围棋的解谱书里常会出现捭阖纵横这么个说法,使在现在的情况就是要顺应不同人性格身份去分别对待他们。她自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宋绘弯唇笑,笑容乖巧的看着老夫人,“如若有妹妹与我一同,自是好事。”
“那这事便就这么定了。”顾老夫人见顾愈又要讲话,“别得了便宜卖乖,这于你可没什么损失。”
第七十一章 贴了花钿。
顾愈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但他也有传统的一面,不会当着其余人的面驳了老夫人的面子,虽说如此,他还是明显表现出了几分不虞。
“此事之后再说吧。”顾愈偏头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老妪, “珍娘, 差不多时候了, 摆饭吧。”
珍娘余光在顾老夫人面上落了落, 见她点头, 将上身压低, 应下“是”。
高门大户, 吃得再简单, 一顿早饭也是十几个小碟, 除去基本的白粥和馒头, 还有豆枣丝、辣萝卜、酱黄瓜、咸鸭蛋、花生米、豆腐乳、辣笋之类。
顾老夫人端碗拿了筷,目光落在宋绘脸上, “三郎有桃红伺候,你好好吃饭便是。”
宋绘稍停顿了一下, 轻声应下“是”。
虽名头上都是一家人, 但实际也没亲近到哪去,桌上没人讲话,最多的是筷子碰到碗碟的声响。
顾老夫人胃口一般,头一个放了筷子。她挑了挑眉,无声打量跟着放了碗筷的宋绘片刻,垂眸道:“马上就入冬了,我那里还有两箱子丝绵,等会让人给你抬回去,你充衾或是衣裳都可以。”
宋绘弯了弯眼睛, 应了声谢。
桃红偏过头来,唤了一声“宋娘子”。见宋绘瞧她,她笑着,态度比起初见面时不知和善多少,“等会我找两个下人给您抬去院子。”
桃红眼睛偏长,山根不挺,算不得什么绝美相貌,不过她擅长打扮,眼角一勾,唇脂一抹,走的娇媚可人的路子。
宋绘目光轻轻在她面上落了落,弯唇笑,“也好。”
用完饭后,顾愈告辞,宋绘跟着他一道起了身。
因桃红跟着,宋绘一路上没和顾愈多说些什么,和他在路口分别,回了自己院里。
钟娘不知道在老夫人院里发生的糟心事,见宋绘领回来两箱子丝绵还 以为她多讨老夫人开心,她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说着要等领了布做两床厚衾给她备着过冬用。
宋绘坐在矮塌上,腰后垫着枕头,可有可无应了声“好”。
她翻了本书出来看,看了几行才忆起是曾经看过的书,不过宋绘懒得找新书出来,她看着认得的字,心思早就不在纸页上了。
顾愈眼界高,在这个年龄里难得看上几个旁人,这是她能独占恩宠的根源。
但实际上,人岁数越大,走着走着会觉着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差不多的,漂亮聪慧都只是旁支,情意才是最重要的。
她能给顾愈的一厢关切旁人也能给,甚至比她更真诚更直白。
后院里若只有她一个人,那便做什么都独树一帜,但若是莺莺燕燕多了,她便很难脱颖而。
讲实话,宋绘不太愿意如了顾老夫人的意,不为别的,青年相伴的情谊不能这么让出去。
宋绘想着这事,珍娘也在和顾老夫人说着桃红,在珍娘看来,桃红这体贴放在老夫人身边合适,要是塞进顾愈的院里就有些不安分了。
顾老夫人年纪大了,倒不拘着和服侍几十年的奴仆谈这些,她摸着佛珠,道:“桃红是小心思多了些,但她那副模样正好和宋娘子一南一北,这有差才有新鲜感,要不他这三天两头都宿在同一个妾院子太不像样子了。”
这也就是闲聊,顾老夫人说完也就话毕,“前些日子夏宴,这李家六姑娘去了?”
珍娘点头。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孩子不论是年纪家世样貌都和我家三郎配得上,我本想着李家还会留她一两年,没想到现在就开始相看亲事了。”
珍娘替老夫人斟茶,边道:“老夫人若是中意李六姑娘,不如稍微递个信儿,和李家通通气。”
顾老夫人有些心动,但又强行按捺住情绪,摇头,“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没缘分不强求。”
屋内没人说话,安静下去,只时不时能听见木珠子相撞的声音,慢却沉稳,成为顾家不倒繁荣的支柱之一...
宋绘用过午饭见了顾愈说的临翔坊掌柜,虽他将自家金工夸得只有天上有,宋绘也没定做价高的镯子,只选了几样中规中矩的首饰让他送来。
除此外,她也没做个什么便到 了一天的傍晚。
顾愈刚回临安,虽忙着会旧友,倒没在外过夜的习惯,大约酉时前后便会回来,钟娘自作了主张打算等着顾愈回来后再去拿饭。
华灯初上,院里院外的景物都变得模糊,顾愈带着一身酒气进了院。
钟娘脸上露出笑,返身想去屋里的宋绘讲这事儿,不过她站在门口,表情略有些古怪。
顾愈瞧见她模样,稍醒了些酒,问着“怎么”。
钟娘侧身让开路,“娘子说只让大人进去。”
顾愈思维略有些迟钝,嘴上应着“嗯”,手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
钟娘正好奇要凑过去,顾愈“砰”的一下将门关了,差点拍到她鼻子上。
里屋落了门闩,顾愈站在门边,揉了揉额角,“这是干什么?”
宋绘仅在肚兜外套着一件松垮的外袍,肩腿线条匀称柔美,眼神近乎乖巧的看着他。
她双手合十搁在腿上,目光稍有些局促,但眉间贴花钿,画了眉唇,又揉了些天仙般的妖/媚,两种气息完美地融合,让人浑身燥/热。
男人的喜爱是镜中花水中月,但能撷得了花捞得起月时,那便要将这份宠爱用到极致。
宋绘弯了弯眼,声音又轻又娇,“我在想啊,大人若是喜欢桃红那样的,...我好像能做得更好...大人不如喜欢我吧。”
女子娇媚,若有了先入为主,其余便皆为次等。
虽有孕,但顾愈有法子折腾宋绘。
宋绘陪着顾愈胡闹到天亮,她觉着该讲的话都在床榻间讲了,不再理会他,抱着被子睡自个儿的。
顾愈眯了一刻钟起塌,去了顾老夫人院里用饭。
顾老夫人已经用着了,顾愈在空位坐下,让添双碗筷。
“怎么今个儿过来了?”
“有事和祖母讲。”顾愈拿起碗筷,边道:“这人我是不纳的。”
顾老夫人哪料得到他突然一下态度这么坚决,蹙了蹙眉,讲:“你院里多个人热闹些,我昨日便和你讲了,这事你不吃亏。”
“那也得入眼才是,放在我院里也是守空房。好歹也是跟了祖母你小十年的人了,何必这么糟蹋了。”
老夫人没想着顾愈拿她昨天讲的话反将了她一军,她这还没想出要怎么劝,就见顾愈夹了筷子菜,继 续着道:“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搁我院里让我平白生些内疚,这哪能叫不吃亏,我吃了大亏。”
顾愈吃饭快,三两筷子便见了碗底。
他接过奴婢递的水漱了漱口,“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皇上传我今个早上进宫,我就不多待,先走了。”
顾老夫人有心想喊住他再多说两句,又想着他拿来做托词的皇帝,到底没再出声。
不过老夫人也没心情继续吃饭,揉着额角躺回塌上,思虑万千。
这人要是塞不进去,那就放任顾愈独宠个妾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七十二章 休想好过。
在天子脚下, 往日随意忘形的顾愈似有找回了那么几分贵公子的姿态,他每日会在宋绘院里小坐,但不多待。
三日才会在宋绘院子歇一回,有那么几分遵守礼法, 不越分寸的意思。
没了拥挤的日程, 宋绘像回了未出阁那时, 按着自个儿喜好将一天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除了看书下棋, 还多了项裁剪小衣的爱好来填塞着空暇时间。
顾大夫人虽在初见时没为难宋绘, 但确确实实是个小心眼, 没顾愈在的三餐总会少那么一些半点, 该给的布棉皮这类也是一拖再拖。
倒是可以告小状, 但捞的好处实在有限, 宋绘让钟娘翻箱找出她在梁普染的那块蓝布临时顶个用,每日自自在在待在自己一亩三分地, 暂没理会这些手脚。
日子就这么普普通通,没什么波澜。
九月九重阳祭祖, 宋绘早早起了, 替顾愈换上适合祭祖穿深玄色长袍。
玄色压人,有些人穿可能会显得老成拖沓,但顾愈单用个玉质发冠便从那种压着的气势中破了出来,不必有太多装饰,他就这一点亮色就足够倜傥。
宋绘将装着磨碎茱萸的香囊挂在他腰间,最后整理了下腰带,后退开半步,道:“大人,好了”。
顾愈“嗯”了下算是应, 他看着宋绘,眉目温和,“待会儿我让耿平会拿一坛子菊花酒来,虽说有祛灾祈福那么个意思,但到底是药酒,沾唇意思一下便行,别真喝。”
宋绘想象了一下她喝多了在院里耍酒疯的场景,弯眼笑着回了个“好”。
宋绘的身份参加不了饮宴祈寿,但坐在院里也隐约能听见那边的&zw nj;人声,稍混出些模样的旁支也来了,他们相互问着好,谈及着各自近况。有些热闹,也显出了祭祖这事的隆重。
宋绘坐在临窗的矮塌,借着日光缝合着拇指粗的布条。
布条缝好后,交叉着打结能做成基础盘扣,把小扣子往衣服上一钉,一件小衣裳便似模似样了。
她没收买什么人手,在顾家大院里谈不上耳聪目明,但也并非聋子瞎子。祭祖仪式上,一直闭门不出的袁珠怀着身子出现了,看模样,得有七八个月。
秋谷冬霜真是活泼的年纪,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将听来的八卦讲给宋绘听,一向闷葫芦的夏陶也生了些好奇,“如果袁姑娘现在有七八个月身孕,那不是说在绍南城里怀上的吗?”
钟娘进屋便听到这话,瞪了三个丫头一眼,“慎言慎行,哪有你们谈论主子的份儿。”她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卧室门的方向,压低音量敲打道:“老夫人不是已讲了吗,这前表姑爷牺牲在绍南城一战里,是护城英雄。你们这些丫头嘴碎,净在背后乱编排。”
钟娘虎着一张脸,颇有些吓人,她话音一落,三个丫头便齐唰唰往门口冲。
钟娘见把人吓跑,将领来的一碟子红糖糍粑放在宋绘手边,“娘子还是好说话了些,这些丫头还是得训,要不个个无法无天。”
宋绘接了她递过来的筷子,搪塞的应了个“也是”。
钟娘见她高兴动筷,适时提了一嘴,“娘子适当用一些,这吃多了积食。”
“嗯。”熬出来的红糖质地黏稠,甜丝丝的,抓人味蕾。
宋绘将糍粑裹满了红糖,放进嘴里,边鼓着腮帮想袁珠的事。
钟娘要忙的事还多着,她风风火火走了,将伺候宋绘的事交回给夏陶。
宋绘吃了两块糍粑,抿了口水,偏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夏陶,“可知道表小姐为何去了祭祖了?”
夏陶到底不敢像刚才那样没个把门儿,低头恭声道:“以服侍老夫人的由头去的,我看...” 夏陶稍停顿了片刻,放低音量,“老夫人似有在顾家偏支里给袁小姐找个安身处的意思。”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要知道事情全貌才理得清,宋绘倒对顾老夫人的想法没什么兴趣,她只是觉得袁珠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
宋绘放了筷子,指节在桌面叩了两下,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虚空。
在彰安刚找着袁珠时,她消瘦得厉害,袍子松垮挂在身上,看不出有没有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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