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络站稳了以后,看见她一双眼睛红肿,微微一沉吟,开口又是一句讽刺:“不会是为了谢珵矣哭成了这幅鬼样子?”
赵沁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狼狈尊容,赶紧捡起了墨镜戴上,又是一脸骄傲,可惜被戳破心思,说话的声气带上一点哭腔。
“关你屁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哭!你心里那位姓喻的初恋女友哭得比我还凄惨,肝肠寸断,我刚才就从她那里回来的,哭得真难看!”
她说着说着一股酸楚又起,扭头就走。
赵沁舒没回办公室,因为一路都是人,她不愿意丢脸,所以去了阳台,她泪涕横腮,手里没有方便擦抹的东西,搞得一脸的惨兮兮。
沈络却缓步追了过来,给她递了纸巾。
赵沁舒没好气地抢过,说:“来这么慢!”
沈络笑了笑,说:“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赵沁舒瞪他一眼,慢慢收起了泛滥的情绪,故意刺挠他,“喻诗问哭起来更好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是没看见,吓到我了。”
沈络却淡淡地说:“她哭和笑都好看。”
赵沁舒瞟了他一眼,忽然好奇道:“这么喜欢她,当初干什么要分手?”
也许是受到她情绪的影响,沈络的话多了一些,“距离太远,时间太长,再浓厚的感情都会被深深的无奈感给消磨掉,不是不喜欢她了,是我妥协了而已。”
赵沁舒说:“那既然这么后悔,现在去找她也许还来得及。”
沈络看向了她,“没了喻诗问,你以为谢珵矣会考虑你?”
赵沁舒气急,“不用你操心,是男人就拿出点行动来!”
下了班,沈络就去了喻诗问那里,不是要对她拿出点行动来,而是赵沁舒说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如何也不放心,就找了过来。
喻诗问看见他时,不由愣了许久。
那面落地窗外的景观很漂亮,干净宽敞的街面,形形色色的路人,各具特色的铺面设计。隔着一面玻璃,看的却是昨日的情由今朝的光景。
沈络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感受到一派平和。
喻诗问倒了杯水过去,也坐了下来。
沈络捏住了杯子,温热萦绕着指尖,“我来看看你。”
喻诗问说:“我很好。”
为什么都来看她好不好,谢珵矣才是应该被慰问的人,可是他谁也不见。
沈络无法再深入地去触碰她的内心,两人已经相隔了千里万里远,再多语言也是苍白徒劳,只能围绕她的世界边缘,无谓打转。
转得久了,他无力再鞭策时,就停下了。
沈络来过一趟,看得更清。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满心平静。
这日天晴,喻诗问去了谢珵矣的别墅,这些日子他几乎回避了任何人,或许心里有什么打算,或许一个人更能让情绪冷静。
但这么无止无休的冷处理,难受是状况之外的她。
喻诗问在别墅门前下车,她不确定自己进不进得去,更不确定谢珵矣在不在家,所以在门外踌躇了半日,最后门居然开了,她抬头望过去。
尴尬的是,开门的人是陈山越。
陈山越是准备回去的,没料到门外有人,更没料到门外的人是喻诗问,他从不知道这个女孩和他的表哥,还有这样一段隐秘的情节。
喻诗问顾不上许多,上前就问:“他在家么?”
陈山越尚且摸不清状况,于是问道:“喻小姐你这是……”
喻诗问也干脆,“我找他。”
陈山越隐约猜到了什么,又问:“你们……很熟?”
都是这个时候了,喻诗问无意隐瞒,点了一下头,说:“陈先生,我能不能进去?”
陈山越有些犹豫,提醒了一句:“我是被轰出来的。”
喻诗问想了一想,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他。
陈山越见她的表情带着些许怜悯,尴尬地清清嗓子,让开位置请她进去,他临走前忽然问:“需不需要我在外面等你?”
你被赶出来的话,我正好可以送送你,这里可不好打车。
为了她的面子,这话他不便开口。
喻诗问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默了须臾还是摇了摇头——我要是被赶出来的话,也是很尴尬的,怎么能让人看见?
如此,两人别过。
关上了门,喻诗问在院子里站立片刻,往门口方向去了。她进了屋,一室静默无声,一屋子呛鼻的烟草味,屋外的阳光更衬得屋子里一派冷肃。
她过了玄关,进入客厅才看见了谢珵矣,他闭着眼靠在了沙发背上,似乎很疲惫。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喻诗问走了过去,在他的身旁坐下,轻微的动静还是闹醒了他,谢珵矣睁眼看见她时,却是反应淡淡,似乎没有多余的心力再起波澜。
谢珵矣想喝水,伸手却发现杯子空了。
她拿起杯子去厨房,倒满了温开水过来再递给他,他喝着水一语不发,这幅情状显得他异常深沉,随后拿起烟要再点上时,喻诗问把烟抢走。
“别抽了。”
谢珵矣只看她一眼,黑眸幽黯,像极了莽莽苍苍的荒凉地。
过后不久他终于出声,一开口却是赶人,“回去吧,我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除了翰章一堆决策事宜,龙吉那边也因为谢家和段家之间,那点讳莫如深的恩怨,导致外界猜疑不断,生意场上最忌讳这种流言蜚语。
这两天谢珵矣和赵老爷子商议过后,决定申请股票停牌,再以董事会的名义发出停牌公告,防止龙吉股票下跌。
只等事情结束,仍有回旋的余地。
等喻诗问起了身,他忽然又说:“回去告诉段景川,如果让我发现他隐瞒实情不报,到时候就别怪我拿他开刀。”
最后一句腔子里衔了恨,喻诗问惊得回了头。
他却不看她,“最近别来了,我谁也不见。”
喻诗问忍住心头一味酸楚,说:“你的意思是,我们……”
不知他听见没有,总之无动于衷。
喻诗问出来时,阳光怒晒之下她一阵晕眩,忽然间的头昏脑涨,她索性在墙边蹲了下来,垂着脸歇了良久,逼得眼眶又胀又涩,一眨眼就掉下泪来。
陈山越并没有走远,在车子里看见她独自蹲在一角,没有冒然上前。
不知过去多久。
喻诗问再起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眼睛鼻子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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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诸法 怎么如此流氓?
陈山越把车开了过去, 停在了喻诗问的一侧,说:“走吧,我送你。”
艳阳高悬, 日光明媚, 喻诗问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情形, 应该是让人瞧得一清二楚了, 她有些微的窘, 故作镇定地上了车, 不忘跟人道谢。
陈山越想安慰一下她, 奈何没经验, 所以说出来的话简直扎人心窝,“其实被赶出来,也不至于哭, 当然我知道女孩子脸皮比较薄。”
喻诗问心有戚戚地说:“只是被赶出来的话,当然不至于哭了。”
陈山越一听, 才晓得原来还有隐情。
喻诗问却不再多话。
过了两日,喻诗问在本市晨报的财经栏目的头版上, 看见这样一则消息,大致内容陈述的是, 经龙吉各大股东一致商议决定, 龙吉做出了罢免段景月执行总裁一职的决定,并且永不录用。
这大概是谢珵矣的意思。
理由很充分,段景月玩忽职守, 监守自盗,勾结其父暗中操控龙吉股价,致使龙吉股价结构出现漏洞,其不臣居心昭然若揭……
如此云云。
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纵然段景月能力再怎么过人, 此后还有哪家企业敢录用她?她更别想在圈内立足,人品是一回事,做生意的人不和你论这些玄虚,但职业道德是个大问题。
以及,段家父女如此恶劣行径,其声誉也扫了地。
这一下更引得外界人言啧啧,把谢家和段家之间的冤仇,谣传出了一种传奇。
再者都纷纷猜测,谢珵矣十有八九是容不下段家这对父女了,如今姓段这一家子也不知所踪,究竟是跑路了,还是被谢珵矣赶走了?
波澜未平,谢珵矣把消息封锁得紧,外界无从得知。
喻教授一个局外人也忍不住好奇,这一起风云将如何收场,同时也不住地感慨造化弄人,他以为自己女儿和陈家那位年轻的检察官无法走到一起,是因为二女婿段景川的缘故。
陈山越和谢家那边是表亲,段景川和段家那边是堂亲……
这两者之间堪称鱼与熊掌。
喻教授见女儿近日来形容落寞,更笃定了心中想法,他时不时地安慰女儿,说:“没关系,爸还有好多个老同学,再不然,你外公那边也有……”
喻诗问不明所以,却无心多问,只是应了一声。
谢珵矣每日辗转各处,开会,应酬,在总部分部之间奔走,经手大小要务琐事,警方那边却还没有消息。他平时忙起来倒还好,一旦闲坐下来,一腔怒火莽莽然且甚嚣而起。
这日,办公桌上一堆文件被他扫落了地。
门外的助理秘书听见这稀里哗啦的动静,一个个噤若寒蝉,在铺了地毯的地面走路,也是要小心翼翼,生怕成了出气筒。
平时的老总,天塌下来也是不动声色,如今他发起了飙,称得上是乾坤异变。
谢珵矣已经没有耐心再拖延,或者说他需要发泄,急需有人祭血来暂时平息他的怒火,于是开始了他不讲道理的手段。
两日之后,喻若若发现段景川失踪了。
段景川的父母都是文人,险些吓晕过去。喻若若断定是谢珵矣的手笔,她着急忙慌,也只能找上她姐。
喻诗问听闻消息也吓得不轻,生怕段景川有个好歹,这样一来,事情就更不可调和了。于是马上给谢珵矣打了电话,可他仍是不理。
她慌忙忙地打了车去了翰章总部,路上忽然冷静下来,在他心里她和旁人无异的,她的话管用么?
到了翰章的办公大厦,喻诗问却在一楼前台滞住了,她没有预约,而且前台拿来搪塞她的话是,老板一早外出了,不在办公室。
喻诗问心头荒凉得很,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大堂,在门廊下失神许久,大约有半个小时,也许是天公识趣,谢珵矣回来了。
往常的时候,他会去地下停车库,直接乘搭电梯直上总经办。
今天赶了巧,他的车停在了公司门口。
喻诗问看着他过来,尽管心里着急,也知道众目睽睽不能太失礼,否则又是流言四起,她小声地说:“段景川不见了,他是不是……”
谢珵矣拉住她的手腕往里走,乘搭专用电梯直上高层办公区,进了办公室,他才放开了她,脱下西装随手一扔,沉着个脸看她。
喻诗问心里隐隐落慌,想起那日在别墅里他的逐客令,一时心里更没了底,可是事已至此,她硬着头皮也要问一问。
“段景川是不是在你手里?”
谢珵矣不语,却也是一副默认的表情。
她忍着酸涩,说:“你放了他。”
谢珵矣松开领带,走到茶水区倒了杯水,说:“不放。”
喻诗问跟着过去,一边说:“你放了他,他要是出了事,那我……”
“他出不了事,我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他声色冷郁,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也明白她接下来的话,段景川出了事,那他们之间就更无可能。
喻诗问急急地说:“你这是非法拘禁……”
这话似乎惹到他了,他怒意更甚,看着她说:“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你也是。既然他以为我不敢动他,那我就让他明白,对付区区一介教授,我有什么办法。”
喻诗问忽然红了眼眶,“之前有位老先生跟我说,你是个薄幸之人……”
他听完脸色更是阴郁,怒极却笑了,“那你现在见识到了。”
喻诗问眼睛一眨眼泪掉下来,却尽力稳住了声气,正色地问道:“你放不放?”
谢珵矣神色阴沉,答不出话来。
她提高音量,哭了出来,“你到底放不放!”
谢珵矣咬咬牙,压抑地吼了一声:“我放!”
门外,以周原为首的几个人在偷听。
正屏气凝神之际,忽然听见这声动静,于是互相看了一眼,会心地笑了一笑。
那一声几乎用尽了她的心力,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有些恍惚地轻擦着泪痕,却被他紧紧拥入了怀,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温热气息。
喻诗问的脸贴着微微起伏的胸膛,仍恍惚了片刻,忽然说:“有件事,我也只是猜测……”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
“段景川的车换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老太太出事那天……”
谢珵矣一下子会意,握住她的肩膀看了她片刻,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那边接起来,他说:“告诉我你之前那辆车的车牌号,你知道我查得出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那头的段景川听他这么问,也觉得瞒下去没有意义,于是有气无力地说:“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不过那天他们开着我的车走的……”
随后他报了个车牌号。
谢珵矣得到信息,立马联系了警方,让警方抓紧追踪车辆,他打完一通电话,转头发现喻诗问已经离开了。
段景川进了医院,因为他被饿了两天两夜,昏过去了。
喻若若守在病床边哭诉痛骂,谢珵矣就是个斯文败类!有话不能好好说?哪有这么折磨人的?你看这瘦的,脸色发青,两眼发黑……
段家夫妇听得泪眼婆娑,疾呼我可怜的儿。
喻教授也是频频摇头,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姓谢的生意人怎么如此流氓?
警方追踪到,段家三口人躲进了山区,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人,那个山脚旮旯的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这段家也是够狠,在那里几乎过上了原始人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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