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的评判。”他的语气认真而又笃定,“那么你又在犹豫什么呢?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简爱的眉头拧紧了,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出于教义,我似乎应该回去跪坐在她的床前,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好让她平静地去见上帝,可是……”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可是从我的本心来说,我并不是那样一个仁慈的人,我无法原谅她,甚至——甚至想让她下地狱!”
“简小姐,顺从你的本心。”罗切斯特先生伸手把窗户彻底关上了,“这也是你告诉过我的,不是吗?”他的视线和简爱对上了,意有所指。
简爱醍醐灌顶。如同罗切斯特先生曾经的执念一样,记忆就只是记忆了,它不应成为禁锢。
“谢谢您,先生。”简爱郑重地道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随机她又无奈地笑了,“果然是旁观者清,我为我曾经的冒犯要向您道歉了!”
罗切斯特先生抬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手放下来了:“我们都应该与过去和解。”
简爱做下了决定,她已经身处于这个世界了,这个躯体也为她所控,如果她一直想要走原主的老路,也不会选择做那么多与这个时代抗争的事情了。她不能原谅的,那就不原谅;她想要成全的,那就成全。
想开了以后,日子就变得好过了起来。过了圣诞节以后,仆人们又都回桑菲尔德工作了。罗切斯特先生也不总待在家里了,他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偶尔夜不归宿,整个人看起来很忙碌,但是却充满了活力。这种活力是他自那些事以后从未再出现过的。
这一日,简爱写了给报社的回信,表示只愿意接受30磅的稿费,至于见面,她由于一些原因暂时还不能决定。午后,约翰要去干草村的集市上为主人采办一些物品,简爱便托他帮忙寄信。
简爱与约翰说笑着送他出门,正要告别时,大路的尽头远远地一辆马车往桑菲尔德的宅子驶来。这并不是桑菲尔德的马车,也不像是罗切斯特先生之前的客人们的马车。
马车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俩面前停了下来。马车夫大声问道:“请问这里是桑菲尔德庄园吗?”
“是的,请问你们是?”约翰警惕地问道。
一个妇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朝着简爱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20章 盖茨海德
简爱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这人打扮是个妇人,但是并非太太夫人,穿着更像艾莉那样,是个在大户人家做活的佣人。简爱仔细搜寻了原主的记忆,啊,这就是她前一天收到的那封信的寄信人!而那位马车夫,就是她的丈夫李文。
妇人将手提箱放在了地上,和简爱拥抱:“爱小姐,多年不见了!希望你这些年一直安好。”“贝茜,我很庆幸我还健康地活着。”简爱挂起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昨天才收到你寄来的信,真为你感到高兴,你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
这是她来的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直面原主的故人,虽然她的脸上十分平静,但是心里却很慌张。不过幸好,贝茜与她也已经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她和原主行事上的相异处也可以以性格变化做解释。
简爱向约翰解释道:“这是我曾经在盖茨海德府时照顾过我的夫人,李文太太;这位是盖茨海德府的车夫,李文。”约翰脱帽行了一个礼,和贝茜及李文打了个招呼,领着李文把马车停放在宅子后面的马棚处了。
“那么我先不奉陪了,简小姐。我的活儿可不少。”约翰随后向她告辞。简爱点了点头。
约翰离开后,简爱看向了贝茜:“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过来,请跟我来,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少话要跟我说。我们先进去暖和暖和吧。”贝茜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她,一双和善的眼睛里满是怀念和欣慰。
他们从侧门进了房子,正巧遇上了正在指挥佣人大扫除的费尔法克斯太太,简爱向她介绍了夫妻二人,互相行礼之后,费尔法克斯太太领着他们去她的屋子。她的小客厅俨然已经是他们聚会畅谈的第二个场所了。
壁炉的火还是熊熊地燃烧着。壁炉前曾经堆放的是费尔法克斯太太一个人的编制用具,现在又多了一套简爱的。
“坐在沙发上吧,李文先生和太太。”费尔法克斯太太招呼道。她打了铃,让女仆送来一些热茶和饼干,“你们一定冻坏了,今年的雪格外大呢。”
“费尔法克斯太太,您忙您的事儿吧,这儿就交给我。”简爱不好意思让她为自己操心,“太感谢您了,把小客厅借给我,我的房间可不适合招待客人。”
费尔法克斯太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宽心,一切有我呢!好好招呼客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简爱领了情,她知道,费尔法克斯太太这是在为她撑腰呢!虽然她还不知道简爱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简爱却是自己登报找的工作,从罗伍德那样的“慈善机构”逃出来的。如果盖茨海德府的主人对她尚有善意,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的。她从李文夫妇对简爱的态度可以看出来,简爱绝对不是仆人的孩子。
费尔法克斯太太离开时,女仆托着托盘过来了,简爱发现托盘上是三杯热茶和一些纸杯蛋糕,料想到这是艾莉的吩咐。
“简小姐,看来您在这儿的生活相当不错。”贝茜一直观察着仆人和女管家对简爱的态度,放下心来,“你看上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吧,毕竟人都是会变的。”简爱趁机引导道,“离开盖茨海德也已经快要九年啦!时间过得真是又漫长又快!”
“你的变化真的很大!我以前可从来没想到过我们会这样平平静静地坐在一起说话。你那时简直就是一个——小精怪!总是想尽办法要违背里德太太的意愿。”
那当然是因为里德太太是个恶魔!简爱心想。里德太太在她的丈夫去世前信誓旦旦要将简爱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然后她却虐待,恐吓,并且纵容她的孩子们对她暴力相向,最后将她赶出了里德府,让她去罗沃德——这分明就是要让她去死!罗沃德这样的“慈善机构”每年都要死不少人,一部分是病死了,一部分是自戕了。
“不说我了,里德太太如何了?我昨天才收到你的信,她的病还好吗?”简爱不想把话题放在自己的身上。
“唉……我来找你正是因为这件事!”贝茜叹了一口气,示意她的丈夫去把手提箱拿过来,“因为大雪,我们的信在路上根本走不动。里德太太一直等不到回信,以为你一定是不会原谅她了。
她迟来的忏悔和良心折磨地她越发虚弱,终于在七天前的晚上,她把自己逼疯了,她说她看到了里德先生责备她不遵守他的意愿,虐待他的外甥女,他在天国也不会原谅她的。
她指使我找出了一个盒子,要我一定要交给你。她熬不过风雪和疾病,当晚就在睡梦中离世了。”
简爱没想到这一场雪带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小蝴蝶翅膀煽动之后完全改变了原来的一切。
她接过了匣子,猜想到这一定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叔叔”寄给她的信,可是被里德太太全都压住了,她见不得简爱过上好日子。简爱没有立刻打开匣子,只是问道:“那么里德小姐和乔治安娜小姐呢?”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如同原著一样的结果。
“里德小姐动身去了法国的里尔,她把自己的精神交给了上帝,决定去一个女修道院修行,或许还会像成为一名修女;而乔治安娜小姐,她去了伦敦的吉布森先生家,那是她的舅舅。她前几年在伦敦的社交季大放异彩——她确实是个美人。”这倒是和原著一样,这两朵长在盖茨海德的鲜花,在失去了父母兄弟之后,未来也不知如何了。
这样看来,早早就面临残酷世界的简爱现在反而是过得最自在的了。
简爱和贝茜说着话,主题主要围绕着盖茨海德府这些年的变动。一个曾经负有盛名的府邸现在也是彻底衰落了。
“那你们呢?贝茜?你们现在是在为谁工作呢?”简爱关心地问道。主人一家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这些仆人们也只能自寻门路了。
贝茜叹了口气:“我们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我在把东西都交给你之后,就不再为盖茨海德府服务了。弗雷德的一个老伙计在德比郡的一座庄园里当马夫,只可惜两周前为了救主家小姐,把自己的腿弄断了,医生说怕是难以恢复成以前一样。好心的主人留他继续在庄园里做花匠,但是却缺一位马车夫了。他是个好心人,里德太太状况不太好的时候弗雷德曾写信给以前的朋友们寻求帮助,只有他回应了我们。”
弗雷德·李文接着说道:“我们正打算来这里把东西交给您之后,就去德比郡碰碰运气,我的技术还算可以,如果能在德比郡的彭伯里庄园得到这份工作,如果贝茜也能在那里当个女仆,就太幸运了。”
“彭伯里庄园?”简爱惊呆了,“庄园主人是否叫做达西先生?”
“怎么?简小姐,你也知道这位达西先生吗?”李文好奇地问道。
“我恰好在大半个月之前,在这栋房子见过他!他是我的主人罗切斯特先生朋友之子。你说,你的老伙计是救主家小姐才把自己地腿弄断的?达西小姐遭遇了什么不测吗?”简爱关心地问,她想起了费尔法克斯太太说达西先生离开桑菲尔德时,曾收到一封来自家里的信,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
李文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回答道:“我尚且也不清楚,到底是主人家的事情,我的老伙计亨利也没有具体说明,只是听说达西小姐从马上掉了下来,他去救她的时候被马踩伤了。”他又叹了口气,为朋友感到十分悲伤,“幸好达西先生善良宽厚,给了他一大笔抚恤金,又留他继续在庄园里工作,否则一个瘸腿的马车夫如何还能再找到工作呢?”
“可惜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不然倒是能为你们写一封推荐信。不过我的主人……”
“简小姐,不用你这样费心啦。”贝茜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也不必这样为我欠主人的人情。我对弗雷德很有信心,虽然我们现在的生活有些艰难,不过正如我曾经和你说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简爱的原主的回忆里,儿时一次次的崩溃时,都是贝茜用她粗俗却温暖的方式劝解她。“贝茜,你还说我变了许多,你现在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简小姐,我倒是很高兴,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你现在是那么柔和,简直和以前是两个人了。唉,简小姐,如果你早就是这样的脾气,里德太太说不定也是愿意爱你的。”
“不,不会的。贝茜。”简爱道,“以前的简·爱已经死了。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是重生的。”她知道这样说,贝茜也不会理解她的字面意思。但是她确实也想为原主,对曾经唯一一个真心关爱简·爱的人做告别。
贝茜果然没有当真,只是说:“不管如何,看到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在把茶都喝完了,蛋糕也都吃完了之后,简爱结束了话题。她拉了铃,让女仆通知费尔法克斯太太,收拾一个房间留这对夫妇住一晚。
第21章 约翰·爱
安排好了李文夫妇之后,简爱捧着匣子回了房间。
身处于桑菲尔德这样一个闭塞的环境,熟悉的也都是桑菲尔德的主人和佣人,她渐渐地无意识地把自己的思想和生活中心也都摆在了这栋房子里,竟然忘记了简爱的其他亲戚和社会关系。
这也不能怪她,她上辈子就是个孤儿,万事靠自己。虽说亲戚长辈对她还都不错,但是她也很少会主动联系她们,生怕被当成拖累。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他们愿意主动帮忙和自己上门求助是完全不一样的。
简·爱的母亲这支的盖茨海德府,舅舅里德先生和她的母亲兄妹感情非常深厚,如果他不过早地离世,简·爱的生活也算不上特别难过,至少没有经济上的压力,里德太太和她的子女也不会太过分;而父亲那支,父亲只是一个穷牧师,受富家小姐的垂青,与她成婚生下了简,日子贫穷但是也很幸福。只是好心的牧师在帮助穷人时染上伤寒,又传染给了他的妻子,两人在一个月内相继不治离世了……
虽然双亲亡故,但是她也还有亲属在。这正是这个匣子里的秘密了。
简爱坐在了床沿上,打开了匣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封薄薄的信。‘这两天经手的信倒是格外多。’她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这封信是简·爱的叔叔约翰·爱写给里德太太的。他年轻时冒险,寻求刺激的同时也想谋生发财,于是在英国占领了马德拉群岛后便去那里孤注一掷碰碰运气。而后拿破仑战争结束后,马德拉群岛又成为了葡萄牙的领地,他便难以回英国了。好在苦心经营后,财富急剧积累。目前还未婚无子,希望趁自己还健在,将简·爱收为养女,死后也将遗产留给她。他向她询问侄女简·爱如何联系,近况如何。
简爱从原著已经知道了,里德太太不想让她享福,回信说她已经在罗沃德生了和她父母一样的病——伤寒而死了。可是现如今她拿到这封信,猜测里德太太在最后忏悔的日子里,是想过要让她投奔唯一的长辈亲人的,所以让贝茜将这封信带来给她了。
简爱放下心,看着床单上的花纹,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此时叔叔是否还活着,原著的简·爱在心死离开桑菲尔德之后,过了很久才在表兄妹处得知叔叔的死讯——啊!对了,她还有表兄妹!她的姑姑的儿女们也还在,可是她完全不知道他们身处何方。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她兴许还是会巧合地遇上他们,可是现在情况完全变了。她没有那样地理由决绝地离开桑菲尔德,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寻找。
她正头疼着,门被敲响了。她将信随手放在了床上,开了门。
“简小姐,我刚刚见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愿意跟我说说吗?”费尔法克斯太太关心地问道。见面前的长者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心,简爱也有了倾吐的欲望,也许旁观的长者能给她更好的建议。
她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个疑惑,如果您能愿意为我解答的话,我真是感激不尽。”简爱侧过身,示意费尔法克斯太太进门,她又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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