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遇见了从书院下学回来的韩霁,韩霁见她灰头土脸,小跑上前,接过她背上的画具,弯腰给她擦了下脸颊上的灰,问道: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悠摇了摇头:“遇到个疯狗,没被欺负。我给打回去了。”
“什么疯狗?到底怎么回事?”韩霁关切问。
林悠深吸一口气,便把今日在王员外家被周玉才调戏的事情说与韩霁听,韩霁听着听着,眉头便紧紧锁起,整个晚上都没再开口说话,林悠送晚饭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伏在桌案上写写写,看样子是生气了。
可明明被调戏的人是她,也不知道大佬在生什么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24章
韩霁早上没来书院,去了一趟县衙门,中午回来看见午休的学生们都趴在栏杆上看着某一处,还听见略有争执的声音。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书院一楼角落里,周玉才让几个家丁按住了宓敬,用扇子背不断拍着宓敬的脸颊,态度嚣张的威胁着什么。
韩霁找了个人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周玉才想让宓敬给他写一幅字,宓敬死都不答应,才有了这场冲突。
宓敬的字是书院中公认的好,一点不输那些有名的书法大家。
据说江宁知府爱字成狂,年初时院长曾试着带了一幅宓敬写的卷轴字去给知府品评,没想到知府一见便喜欢上了,对宓敬的字赞许有嘉。
为此知府还特地让院长请宓敬去一趟江宁府做了客,可惜宓敬不善言辞,恶于巴结,即便有幸见过知府大人也未能给自己谋得福利,在很多人看来,他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周家跟江宁知府关系很好,马上就要知府大人寿辰,周玉才就想让宓敬给他写一幅字送给知府大人做贺寿礼,谁知刚跟宓敬提出,宓敬就愤然拒绝了。
得知前因后果,韩霁往那角落走去,走近时看见宓敬额爆青筋,双眼怒瞪满是血丝,愤怒的情绪濒临界点,像一只暂时被压制的野兽,只等一个机会能扑上去咬住周玉才的喉咙,和他同归于尽。
“周玉才,我杀了你——”
忽然,宓敬怒不可遏的嘶吼,韩霁迎上按住他。
“杀我?哈,就凭你这小体格?我看你是活腻了!”周玉才冷哼嘲讽:“我劝你识相点,跟本少爷合作,否则惹恼了本少爷,跺了你的手叫你从今往后再拿不得笔。”
宓敬咬碎牙齿,韩霁拦着他,对周玉才道:
“周少爷何必如此,把人逼成这样,你还能要到好字吗?先让他回去,我给你们做中间人。”
周玉才昂着头,吊三角眼瞥着韩霁,似乎在判断韩霁说的是真是假,一番犹豫后,对按住宓敬的家丁做了个‘放开他’的手势。
宓敬被松开之后,就想冲上前跟周玉才拼了,被韩霁拦住,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句‘你先回去’,宓敬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愿意信他,怒瞪周玉才后,才揉着肩离开。
周玉才见他走时神情乖张,心下不爽,指着宓敬还想纠缠,韩霁主动按下了周玉才的胳膊:
“周少爷息怒,别和他一般见识。”
周玉才蔑着眼,低头把玩手上的扳指:“你打算怎么做中间人啊?我可告诉你,他写也得写,不写……老子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写。”
韩霁微微一笑,奉承道:“周少爷手段高明,自然有的是法子。”
周玉才见韩霁态度极好,想着院长让别招惹他,对于不能招惹的人,周玉才很少招惹,但倒是可以交个朋友,顺便还能探探他的底,看能不能通过他搭上县令这条线。
“你小子比宓敬那小子上道多了。”周玉才让家丁给他搬了两张椅子来,自己翘着二郎腿坐下,还招呼韩霁坐:
“你有什么法子让他给本少爷写字,坐下说说。”
韩霁从善如流,在周玉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周玉才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去,周玉才狐疑靠近,韩霁在他耳边说道:
“周少爷若强逼他写字,若他存心报复,给你写一幅反字,到时候你敬献上去,岂非要受他连累?”
周玉才一愣,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而且就宓敬那狗脾气,还真像是会做出写反字污蔑他的人,好在被这人提醒了,周玉才顿感信任,问:
“有道理,那我该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写?”
怪只怪他已经在知府大人面前许下诺言,打包票这回知府寿辰要敬献一副宓敬写的字。
周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仰仗知府大人,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周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周玉才丝毫不敢怠慢,哪怕是逼得宓敬家破人亡,也一定要他写一幅贺词出来才行。
他见韩霁嘴角勾起笑容,说出一句:
“周少爷让他一个人写他可以不写,但若是……周少爷让所有人都写呢?”
周玉才不解:“什么意思?”
韩霁再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周玉才表情豁然开朗,高兴的一击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起身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身对慢悠悠起身整理衣服的韩霁说了句:“韩兄,多谢你了!等这事儿完了,请你喝酒!把你漂亮小夫人也带上……”
韩霁微笑表情不变,既不应承也不拒绝。
周玉才只当他是答应了,急急忙忙跑下台阶,往院长所在的兰室去。
韩霁站在台阶上,直到看着周玉才进了兰室,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冷凝,目光幽幽,透着森寒。
如果周玉才看见此刻韩霁的表情,说什么也不敢再跟韩霁合作,可惜,他没看见。
**
第二天一早,院长就宣布一件事,就是今天要举办一场书院书画赛,书画题目是歌颂,每个学生都要参加,如果不写或是故意写的不好,将被取消考童生试的资格。
话音落下,教室中的学生们都交头接耳起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昨天周玉才逼着宓敬写一幅字,宓敬死也不从,今天院长就颁布了这命令。
宓敬拧眉往韩霁看去一眼,韩霁鼻眼观心,只当未见,宓敬没法子,只好又转而去瞪周玉才,只见周玉才坐在教室最后一个位置上悠闲在在的扇扇子,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宓敬恨得牙痒痒。
可恨归恨,有了院长这指令,宓敬纵然一百万个不想写也不得不写,因为他不能被取消考童生试的资格,这是他的前程,他的未来。
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是周玉才的诡计,宓敬也只能咬牙写,既然是颂词,那便不能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首唐朝诗人韩愈的诗词跃然于纸。
宓敬写完之后,摔了笔愤然离场。
周玉才很快就从院长兰室中取到了宓敬所写的那幅颂词,喜笑颜开。
见韩霁站在廊下看风景,周玉才小心将宓敬写的纸好,挥手招呼韩霁:
“韩兄!这回可要多谢韩兄仗义之言,小弟……”
周玉才也想学学那些文人打招呼的方式,想去握韩霁的手,被韩霁手中的扇子挡住推开。
韩霁笑问:“拿到了?”
周玉才看了看被推开的手,心下略感不悦,不过他今儿高兴,也就不跟韩霁计较了。
“拿到了!多亏韩兄的好计策,让那宓敬不写都不行!哈哈,我想想都觉得痛快!”周玉才说。
韩霁但笑不语,对周玉才伸了伸手,周玉才立刻会意,将宓敬写的字递给韩霁观瞧,韩霁看过一遍就还给周玉才,顺便夸奖:
“好字。”
周玉才重新把字卷好,闻言回:“可不是好字嘛,要不然知府大人也不会对他的字念念不忘了。”
韩霁恍然大悟:“这字原是要呈送给知府大人的?”
周玉才已经把韩霁当成自己人,知无不言:“没错!否则我何必求他!”
韩霁莞尔:
“既是敬献知府大人的,周兄可要好好装裱一番再给知府大人送去才行啊。”
这句话又提醒了周玉才,连连称是:
“对对对,人靠衣装马靠鞍,好礼也得好匣配!我这便去办,改天请你喝酒啊!”
韩霁意兴阑珊的拱手回礼:
“韩兄可要找个精通知府大人心意的装裱店,将这字好好装裱一番敬献,在下预祝周兄青云直上,一飞冲天。”
周玉才太喜欢韩霁这文绉绉捧人的性格了,仰头大笑着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宓家嫂子被欺负了:
宓大佬:我要杀了那混球!
韩大佬:冷静点,咱们要从长计议!
宓大佬:好,我听贤弟的!
九娘被欺负了:
宓大佬:唉,兄弟,从长计议吧。
韩大佬:我x他娘的!干他!
宓大佬:……??
第25章
知府寿宴在腊月中旬,周玉才满面春风的托着寿礼走入知府大人的私宅。
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遇见同为上门贺寿的富商李老板一家。
这李家生意做得没有周家大,因为周家有两处采石场,专供江宁府各处建造。
但尽管周家比李家生意大,却也不敢得罪李家,不为别的,只因李家的大小姐如今是知府夫人,周家势力再大,也不敢跟知府的老丈人唱擂台,很多时候还得适当伏低做小巴结着些,有些生意还得特意光顾光顾李家,比如他手里这紫檀盒子,在别家店买最多二百两,但知府夫人亲弟弟的店,他却足足多花了八百两,一只礼盒一千两银子,也亏得他们敢开口!
可即便知道李通漫天要价,周玉才也只能认下,没办法,谁让他们周家要巴结知府大人呢!
这不,遇见两家同时走一条路的情况,周家还得退让,请李家先走。
李家次子李通看了一眼周玉才手里捧的紫檀礼盒,这是前些日子周玉才在他店里选的,特意挑了贵重的紫檀木,花了不少钱。
周玉才见李通在瞧自己,上赶着打招呼:“小李掌柜好。”
李通含笑迎上,问道:“这礼盒看着真气派。”
周玉才有苦说不出,赶忙夸赞:“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家店里出来的,是不是?”
李通被捧了一句,搭上周玉才的肩,说:
“我店里还有好东西,回头再请周少爷去把玩把玩。”
去你的好东西!个狗日的薅他羊毛上瘾了不成!
面上却还得假模假式的应承:“一定一定!”
今日知府寿宴在私宅中举办,来的都是素日与知府大人亲近之人,在寿宴之前,就是各家送贺礼的例行流程。
知府大人穿着便服坐在太师椅上,一旁师爷仔细记录着,美貌的年轻夫人则在一旁体体面面的喝茶。
轮到周家敬献,除了百年老参、名贵茶品之外,知府大人最盼望的还是周玉才之前许诺他的一幅字。
可惜写字的那个不识抬举,不会说话,不会做人,知府大人都已经替他把□□搭好了,他都不懂顺杆往上爬一爬,要不然知府大人何必通过周家来要字呢。
周玉才举着紫檀盒子给知府大人跪拜贺寿,贺寿词提前背过,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知府大人让人手下紫檀盒子,迫不及待将盒子打开,拿出内里装裱好的卷轴字画,两个宾客替他左右展开,有人将字画的内容读出: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莫道官忙身老大,即无年少逐春心。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唐朝大诗人韩愈的诗,清流啊清流。”
宾客们对诗词赞誉有加,毕竟是名家名作,谁也不好挑毛病。
而知府大人也比较满意,反正他在乎的并不是字画内容,而是这字,深得他心!
“嗯,不错!”知府大人不吝夸赞。
周玉才得了赞言,赶忙磕头,边谢边又将先前的贺寿词说了一遍,知府大人挥挥衣袖让他起来入座。
满怀欣喜的周玉才站起身来,正打算坐到父母身边,忽然听见一个开卷轴的宾客咦了一声:
“卷轴里有东西。”
众人顺着那人所指看去,便看见刚卷起一般的卷轴一段的塞子掉落在地,从里面接连掉出两根长针,纷纷好奇不解:
“什么呀?”
那卷卷轴的宾客捡起地上的两根长针交给下人,下人拿到知府大人面前,那宾客又说:
“咦,卷轴里好像还有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
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对望一眼,周玉才也懵了。
卷轴是在李通店里做的,里面放了什么他可不知道,想用眼神问问李通,谁知李通也是一副懵懂的架势。
那宾客找来了镊子,将卷轴里藏的东西夹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做得十分狭长的娃娃,那娃娃背后还用猪血写了一行字:
辛酉年八月二十四申时三刻,李春丽,死!
不用说,刚才那两根针就是戳在这娃娃身上的,目的就是咒人去死啊!
知府夫人李春丽暴怒而起:“大胆!谁干的!”
刚起身的周玉才扑通一声立刻跪下,连连摆手摇头:
“不,不是,不是我……”
周家父母也惊吓过度跪了下来求饶。
周玉才猛然指向李通:“他!他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把画拿去给他装裱,一定是李通干的!”
李通被周玉才指责,也一脸懵的跪下替自己解释:
“大人明鉴!这巫蛊要害之人,是我亲姐姐,我,我干什么吃的要害我亲姐姐不成!”说完之后,李通反指周玉才:
“他那日拿了字画来裱,这卷轴是他带去的,让我找工匠帮他装裱,我只是卖了他个紫檀礼盒而已啊!卷轴里装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李通言之凿凿,众宾客心下有数,确实李通没有害知府夫人的理由,毕竟李家如今的富贵都跟知府夫人脱不开干系。
周玉才面如死灰,想起那卷轴确实是他带去的,因为知道李通狮子大开口的性格,想着让他少赚一样是一样,便自己准备了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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