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舒檀不爱听了,立刻反驳道:“谁百度看病了,你少冤枉我嗷,是前天我去借药,问厉医生为什么给我正柴胡不给小柴胡,他说的,我没有忽冷忽热,也没有心烦喜呕,胃口也好,所以不用小柴胡。我昨天起来就好了,当时还发烧了呢,不信你自己问他去呀。”
说完嘴巴一努,哼了声,杨玥忍着笑,跟她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是百度学习去了。”
“那是,不过......少阳证是什么鬼我还不太懂。”舒檀说着就眨眨眼,“他们中医这些东西太麻烦了。”
杨玥也连连点头,她之前还自学中医呢,学来学去都是个半吊子,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跟个诊,“是吧,我就说很拗口......”
“不是,你俩先别讲小话啊,我这药片还吃不吃了?”柯杨见状忙喊了一声,又咳嗽两声。
“小柴胡?舒檀你要喝啊,我有啊。”邢明源收完病人回来,没进办公室先去洗手,隐约听见舒檀说什么喝三包小柴胡之类的。
舒檀笑道:“不是我,是杨哥。”
“是柯主任啊,你怎么啦,感冒啦?”邢明源笑嘻嘻地搭上他肩膀,也不管人家是隔壁二病区的带组老大,“这样,你请我吃饭,我就给你药,怎么样?”
柯杨翻了个白眼,“别叫柯主任,你这样让孟主任怎么办。”
柯主任和科主任听着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呼吸科主任这么年轻呢。”
“咳咳!”杨玥忽然清起了嗓子,连舒檀都对着他们挤眉弄眼起来,一群学生跟着低头偷笑。
俩人顿时就不敢动,轻轻地侧头往回看看,一眼就看见孟主任正站在他们身后,手一抬高,几本病历就拍了下来,“怎么,我很老?”
“没有没有,您别听杨哥瞎说!”邢明源立刻往旁边一躲,嬉皮笑脸道。
孟主任还不到五十岁,但总是板着脸,不熟悉的人看他一脸严肃模样总忍不住发怵,觉得他肯定脾气不好。
但在呼吸科待过的都知道,他其实脾气极好,又有耐心,学术水平科研能力在院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跟舒檀算是同门,他念书时的导师于怀老先生跟舒檀的恩师史今教授是师兄弟,不过于老先生早已作古好些年了。
再一次说明,附属医院这地儿,绕来绕去的,很多都是同校的校友,关系七拐八拐的沾着边儿。
敲完邢明源跟柯杨的头,他又看向舒檀,“快十一点,舒檀,你是不是该讲课去了?”
“哎呀,对对对,实习的、规培的,都跟我走。”舒檀本来还觉得他们被主任抓包挺可乐的,这会儿却顾不上笑了,忙找到11床的病历夹,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丹姐,教秘,教学记录本给我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要呢。”陈丹一边说,一边将两个蓝色的本子递给她,一本登记实习生的,一本登记规培生的,“提醒学生别签错了啊。”
舒檀应了声知道,抓着本子就去了示教室。
她刚走,厉宁述就来了,“徐医生呢?她的36床请了会诊。”
“她去病房了。”柯杨应道,厉宁述点点头走了,他又被邢明源拍拍肩膀,“你起开,让我写病历。”
“这是我的位子!”柯杨不肯动。
邢明源啧了声,“你又不用写病历,占着电脑做什么,你有在床的病人么?”
都带组了,当然只要出门诊和查房,值三线班随叫随到,是不用管床的,不管病床当然就没病历可写。
柯杨却嗤了声,“原则上讲,二病区五十张床全是我的。”
邢明源:“......”主任就是牛批哦:)
“什么是你的?”柯杨话音刚落孟主任就又进来了,给他吓得够呛,顿时一阵咳嗽不止。
孟主任看他一眼,“不舒服就回家休息休息。”
顿了顿,又道:“说个事,大家听好,咱们医院有扶贫助农任务的,一只鸡一只鸭,一袋米都行,爱心不分大小,请各位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带领广大人民群众献爱心,一会儿护长会在群里发起接龙,大家踊跃认购,不在的同志互相通知一下。”
柯杨一听马上一脸愤愤,大声说了句:“主任,你们这是在鸡脚杆上刮油!我哪还有钱!”
孟主任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不会回家申请一下献爱心经费?”
柯杨被主任怼得说不上话来,一时有些神情萎靡,用恨恨的目光看着这群笑得良心痛都不痛一下的同事。
门口传来说话声,厉宁述看完徐丹露的病人和她一起回来了,进门就问:“怎么今天这么热闹,没病人吗?”
“新收还没来,老厉,收起你的乌鸦嘴。”邢明源白了他一眼,又问,“你们科要认购贫困户的农产品么?”
厉宁述点点头,“我要了几只土鸡和一些土鸡蛋,听说有黑猪肉,我也要了点。”
“你一个人住要那么多吃得完?”邢明源嘶了声,有些疑惑。
“拿回家给我叔他们吃。”厉宁述一边应,一边开始写会诊记录。
这时杨玥问这个病人吃哪个方子,厉宁述道:“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他的慢性支气管炎是痰湿蕴肺型的,这个对症,恰好,咱们医院新会陈皮进了新的。”
“咦,二陈汤不是用橘红吗,怎么用陈皮?”杨玥愣了一下,这个方子她翻书时见过,因为药味少,所以还记得住。
厉宁述解释道:“医书里的橘红是指陈皮去掉里面那层白色部分后剩下那些,陈皮就是橘子皮,以色红日久者为佳,所以去掉白色部分后剩下的就叫橘红,跟现在我们有时候用的化橘红不是一个东西。临床使用陈皮跟橘红效果差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们都用陈皮。”
原来是这样,杨玥恍然大悟,厉宁述将写好的会诊记录递给徐丹露,起身看见柯杨端着水杯进来,就叫了声杨哥。
柯杨见到他挺高兴,调侃道:“宁述,你是不是带新徒弟啦?”
“我哪来徒弟,门诊这俩月连个实习的都没有。”厉宁述哭笑不得,不知道他哪里听来这么不准的小道消息。
柯杨诶了声,拍拍他肩膀,“不是吧,你不是给我们舒檀讲课了么,喏,我感冒了,早上过来想吃颗感冒药,她问了一通就跟我说要吃小柴胡,还说是你说的。”
厉宁述一愣,忙问他舒檀都怎么问的,柯杨复述一遍,他点点头,“她问得很中肯。”
“不过也不是我教的。”厉宁述又摇摇头,“就是当时她问起了小柴胡跟正柴胡的区别,顺口说了一句。”
话说到这里,厉宁述忽然对舒檀的学习能力感到惊讶,没想到她会因为听不太明白的一句话特地去搜索学习,还马上就能用到生活里。
要知道很多人,虽然理论知识学了满肚子,但到实际应用,却未必能想得到和联系起来。
从呼吸科办公室出来,碰巧和讲完课的舒檀迎面遇见,她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厉医生又上来会诊呐?”
厉宁述笑了一下,点点头,又问:“你感冒好了么?”
“我觉得好很多了。”舒檀歪歪头,“你还没通过我的好友呢。”
厉宁述没注意到有没有新的好友申请,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有,“待会儿就通过。”
“那不打扰你啦。”舒檀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心情很好,说完就要走。
厉宁述眉梢一动,忽然说了句:“听说舒医生能给人看什么是小柴胡证了,什么时候结一下学费?”
舒檀顿时愣住,甚至有些心虚:“......”没钱,就不给了吧=。=
第九章 我干嘛这么听你话呀?
舒檀的11床的确难搞,抗感染治疗四天后,体温高峰降低,她根据药敏结果尝试更换抗感染方案,结果刚一换,患者体温马上再次一路狂飙至39℃。
舒檀:“......”我看你是在为难我:)
她请示张璇:“主任,头孢哌酮不行啊,还用亚胺培南么?”
张璇叹气:“用吧,不用这个还能怎么办?”
药又给调回去了,患者体温再次恢复正常,护士来说的时候,舒檀满脸淡定,再也不试图给她更换药物。
又过了几天,抗感染治疗第10天,体温稳定,这时舒檀又下了个调整药物的医嘱,把亚胺培南联合左氧氟沙星换成了孟主任之前说过的头孢曲松联合依替米星。
观察了半天,体温还行,舒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应该不会烧起来了......”
吧字还在舌尖没吐出去,护士又来了,“舒医生,你11床体温又起来了,38.1℃。”
舒檀:“......”
再继续换药,一边出医嘱一边吐槽:“她是不是只能用碳青霉烯类啊,这药敏结果怎么感觉用不上啊?”
徐丹露笑道:“你再用几天泰能,说不定就能换了。”
泰能是亚胺培南的商品名,它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美罗培南和帕尼培南等,同属碳青霉烯类抗生素,是目前抗菌谱最广、抗菌活性最强的治疗严重细菌感染最主要抗菌药之一。
“开完没有,去食堂吃饭啊?”徐丹露起身,在打坏的病历纸上画上几笔以示作废,然后问舒檀。
舒檀答应道:“马上好了。”
打印机咔咔吐纸,舒檀拽过来刷刷两笔签好字,夹进病历夹里,折了一下,递给唐静静让她拿去给护士。
徐丹露这时道:“你那签名,我就勉强看懂个舒字,那个檀字这么些年了就没看懂过。”
“那个字我瞎写的。”舒檀眨眨眼睛,叉腰哈哈笑了两声,“反正只要样子差不多,你们知道这是我的签名就行。”
“那么,舒木鸡蛋同志,我们去食堂吧,去晚了该没菜了。”徐丹露边说边伸手拉她。
舒檀:“......”我的签名是不是真的很丑啊?
因为一附院职工食堂味道很不错,所以每天他饭店人都挺多,舒檀端着餐盘,飞快指了几个菜,然后要了碗汤,一转身,这才发现跟徐丹露走散了。
不过空着的座位也很多,随便坐下吃完就走了,也用不着挑剔坐哪里。
舒檀刚要往离自己最近的空座坐下,就看见斜对过的另一边也是一个人坐着的厉宁述,她眼睛一转,端着餐盘脚步一拐。
厉宁述特地跟同事们分开坐,边吃饭边想今天早上那个病人,支气管哮喘反复发作四十年,近十年发作逐渐频繁,通常每年四到十月间发作,每次发作之前都无前驱症状,而且发作时间逐渐提前,今年才三月份,就已经发作了两次。
每次发作时都持续一个小时左右,要用上万托林等药才能缓解,经人介绍找到厉宁述。
厉宁述看过他以后,给他下的中医诊断是风哮症,西医诊断是支气管哮喘,属风邪犯费、气滞痰阻证,开了十四天的汤剂,嘱服完后复诊。
类似的病人厉宁述见得不是很多,但也有那么几个,让他感到好奇的,是患者服药后是否会如他所想的那样症状得到缓解——因为这是一个他自己琢磨的方子,之前在证型一样的几个病人身上用过后都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如果这个也能......
厉医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一个新论文标题正在冉冉升起,说不得还能还能发一篇核心。
正想着,头顶便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厉医生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吃饭呀?”
这声音多耳熟啊,家里的黑猫老黑只要一听见就炸毛,偏她就住隔壁,总时不时隔着两边阳台的距离叫一声黑煤球,老黑倒想躲起来不让她看见自己,但又实在舍不得从阳台爬进来的阳光,暖呼呼的。
也舍不得夜晚的景色,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远处天边晃来晃去的彩色灯光。
厉宁述心里无奈,面上不动声色,看一眼已经在对面坐下的人,“舒医生不也是一个人来?”
舒檀笑嘻嘻地道:“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跟丹露姐走散了而已。”
说着她提起筷子,先夹一块酱鸡翅根,色泽油润,酱香浓郁,舒檀一下就把整个鸡翅根塞嘴里,再夹着骨头一端扯两下,就出来一根光秃秃完整整的骨头。
然后再塞一口米饭,腮帮子鼓鼓的嚼个不停。
她吃得安静,姿态没有一点狼狈,但是吃得很快,厉宁述看着她餐盘里好几个酱鸡翅根都这么吃完了,接下来是红烧肉,都吃完了,这才轮到青菜。
他看得有些发愣:“......”现在的女孩子都敢这么吃肉了???
厉宁述吃饭从来都是细嚼慢咽,就算事情到了眼前,他也宁愿少吃点,而不是快点吃,他被舒檀吃饭的速度惊住,就吃得更慢了。
等舒檀将餐盘光盘,又喝了汤,还去端了一份水果回来,厉宁述面前的饭还没吃完。
她惊讶道:“你怎么吃这么慢,都凉了。”
厉宁述心说我这是让你给吓的,面上却点点头,“想一些事,耽搁了。”
舒檀好奇道:“想什么,女朋友吗?”
“呃......”厉宁述一时接不上话,卡了一下壳,然后道,“是一个哮喘的病人。”
舒檀一听就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能跟我说说么?”
厉宁述抬眼,恰好和她的视线相触到一起,看清她眼里的好奇和兴趣,像有光芒闪烁,忍不住微微一笑,“是这样的......”
听完他说的病案,舒檀觉得更好奇了,“他发作时的具体症状你知道么?”
“据患者自己描述,发作时感到憋气胸闷,常有窒息感,不咳嗽,咯少量白痰,吸入万托林、口服海珠喘息定等药物以后能缓解,缓解后呼吸没问题了,但还有心悸和胃脘闷胀等现象。”
舒檀想了想:“他看过西医么?”
“看过几次,效果不大,他工作也忙,就不爱去了,现在是发病时间越来越早,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这三月还没过完,发作三次了,这才过来就诊。”厉宁述应道,低头吃了一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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