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立刻抬起头,额前的银发乱糟糟:“那么一点就吃饱了?”
他还想骗她一起出去吃饭呢。
九月深秋:“是的,真正的劳动人民今天赚到的薪资,刚好足够维持生活到明天继续被剥削。所以,为了不被扣薪资,劳动人民现在必须尽快走上被剥削的正轨。”
五条悟若有所思。
她好像在针对他?每句话都意有所指,这是指桑骂槐吧?
有脾气的九月深秋,很少见。
这可比一起吃饭要重要哦。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弯起眼睛,单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快乐地做起一个观察对方的一米九跟屁虫。
跟了几圈之后,店内的工作人员几乎记住了他的脸,就连店内的客人,都跟着打趣问他们什么时候招了个这么俊俏的男员工。
五条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相当懂得如何利用自己那张脸的优势,不由分说接过九月深秋的工作,速度极快且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每一桌的客人之间。
“嗨,请慢用。”
“这是本店的特色,夹层奶油班戟,味道超——棒,我每天都要吃至少两个。”
“哈哈,当然可以合影,我可不是行程忙碌的大明星哦。”
“你说明天还来不来?当然——不来!毕竟我也是有属于自己工作的嘛。”
……
九月深秋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表情,在亲眼见到五条悟那家伙比着茄子手势和客人合影时,惊讶、嫌弃、无奈等人类的情感,彻底离她远去。
同事们都在议论着他为店里带来多少潜在的客人,期间夹杂着对他各种的赞美词汇。
确实,他本就值得接受那些赞美。
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淌着水。
九月深秋掬了捧水,用力泼到脸上。
重复好几次后,她才缓缓停下,脸上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着水,她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尾的枫叶贴纸不防水,揭开一条翘起的缝隙,她随手撕掉,扔进垃圾桶。
眼尾下面干干净净。
垂下眼睫,眸光静静落在被五条悟捏过的白色袖口上,她眨了下眼,慢条斯理地折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易折的手腕。
最后还是没忍住,扶着额头,从喉间溢出一声无可奈何的笑。
十年过去了,她居然还能清楚地记得,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五条悟之间产生“碰触”。
即使,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捏了下她的袖口,像撒娇。
五条悟这家伙,掌握着无下限术式,只要他不想,谁都无法碰到他。
咒术高专那两年,无论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从没碰到过她哪怕一次,换句话说,他在她面前,总是无时无刻持续着无下限术式,所以她才永远无法触碰到他。
他根本就是不想和她交朋友的。
明明是这种讨厌的心态,偏偏还要假装关系好地欺骗昨天的自己说“九月深秋最喜欢和五条悟玩游戏”。
也就骗骗没有记忆的九月深秋罢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却又疏离而故作亲近地前来试探她。
有什么好探究的?
不就是死而复生?多常见的少年热血漫套路,他就不能把她当做漫画人物视而不见么?
九月深秋不想再浪费时间精力,拍拍脸,转身推门。
……
五条悟结束心血来潮的“工人阶级”游戏,目光肆意寻找九月深秋,柜台后的店员伸出个脑袋:“五条先生,您是在找十二月吗?她已经下班了哦。”
五条悟:“?”
店员捂着嘴,促狭地笑:“因为发现您对陌生女孩子们请求合影的要求几乎没有拒绝,所以生着闷气独自离开了呢。”
听起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五条悟并未在意这种小事,拎起店长为了感谢他今日的辛苦而特地赠送的两份美味点心,心情极好地拐了个弯,踏上去往九月深秋家的路。
夜色翻涌。
五条悟拎着俩纸盒子,懒散倚着九月深秋家门口的扶栏上。
很快又从倚着改为软绵绵的地趴着。
接着从趴着变成不满地探出整个上半身朝下张望。
最后饿得肚子咕咕叫也没有等到九月深秋归来的身影。
伊地知孜孜不倦地请求通话,被他一次又一次无情摁断,他对男人的执着可没兴趣。
也是这时,五条悟才想起来,不胜其烦地骚扰了九月深秋一整天,竟然忘了最重要的——她的联系方式。
“啊,这次又失算了。”他趴在扶栏上,两只手身在外面了无生趣地摇晃,“好饿,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房东觉得楼上那位长得很好看但隐约有点奇怪的男人有些可疑,默不作声观察对方许久,吃完晚饭出来再看,那个人居然还在。
想到楼上住着的是一位单身柔弱的女性,房东谨慎地和对方交谈了一会儿,结果却发现这人连租客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立刻认定他是个跟踪狂,毫不客气抄起扫帚把人赶了下去。
“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不,等等,你先冷静,听我……”
“快离开这里!你这个徒有其表的涩情狂!跟踪狂!”
五条悟:“……”
说句老实话,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
他,五条悟,从头到脚散发着“好人”的气息,并且还长了一张让无数人艳羡的good looking的脸,有朝一日,竟会被别人当做卑鄙的涩情跟踪狂?
他?涩情狂?跟踪狂?
就很离谱。
九月深秋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蹲在她家大门口角落装干瘪蘑菇的可可怜怜五条悟。
“好慢啊……”他仰头看她,银色短发被揉成凌乱的鸟窝,“我都等你两个小时了,深秋。”
苍蓝的双眼盛满成年人的委屈,清透干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亲昵。
是装的吧。
九月深秋看着他的眼睛想,就算是装的,这次装得倒是很有分寸。
第7章 深冬06
“五条先生,你就在这里,一个人等了我两个小时吗?”她微微弯下腰,银蓝的发尾从她肩侧滑下,弯出一个轻微的弧形。
角落的空间狭仄,五条悟一米九的身体霸占大半空间,本就是懒得起身,所以才装腔作势地卖起可怜来。
却没想到她轻易相信,并且主动弯下腰,像注视着家里调皮的孩子那样,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脸上,宛如无声的纵容。
纵容他吗?记忆中的九月深秋,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五条悟有些意外,眨眨眼,她还在认真地看着他。
“五条先生?”
他“啊”了声,却仍然保持着两手扶膝的懒散姿势。
九月深秋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困了吗?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抱歉,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
五条悟蓝色的眼珠子跟着她手指的方向左右转了两圈,最后落到她平摊的掌心上。
她单手扶着膝盖,眼神闪了一下,才说:“蹲久了的话,身体血液流通不畅,腿容易麻。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撑着我的手起来活动一会儿。”
那倒不用,他没那么脆弱。
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是真心这么想的,应该是过去遇到过不少次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心有余悸,习以为常地认为他大概也会那样。
很多次么?
五条悟若有所思。
他的记性其实很好,只不过大多时候懒得去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六眼接收到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他的大脑超负荷运转了,平时还得依靠甜食来补充大脑运转所需要的能量。
如果再将其他不重要的事情一同塞进去,大脑估计就要不给面子地罢工了。
然而,他现在偏偏想要超负荷使用一次大脑,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咒术高专的某一天,他在学校的枫树林里偶然碰见屈膝蹲在围墙上往下看的九月深秋。
当时他挺好奇她为什么要蹲在墙头上,而不是坐在上面,于是主动靠近,想要搞清楚她究竟在看些什么有趣的玩意。
没想到反倒吓了她一跳,她重心不稳而从墙头滑下去。
他也被她过度受惊的反应吓到,想伸手去拉她,她反应很快,双手一拍,借用特殊的咒术在空中找了个借力点,最后稳稳落回地面。
“五条前辈,你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吗?”她看起来有点恼火,“还有,突然从别人身后冒出来,是会吓死人的!”
他也挺委屈的,毕竟不是故意的嘛。
她说完就要抬脚走人,随后,身体可疑地滞了一瞬,上半身向前扑了个空,腿麻了,那个画面特别滑稽。
五条悟笑得捶墙,还不忘嘲笑她:“笨丫头,前辈给你一个忠告,一动不动地蹲久了,腿可是会麻的,要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啊,万一下次摔了个脸朝地,不是更好笑了吗?”
这种显而易见的笨道理谁还不懂了?
当时她气得后脑勺都要冒火了,却还是凭借理智努力克制住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裹挟着冰风冷雨转身离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本来就不多,但似乎就是在那次之后,她在他面前,几乎再未露出过笑容,很多时候都是见到他就转身走开。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各方面都挺成熟的五条悟,依然无法搞明白那次她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为什么呢?
直男五条悟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
九月深秋见他一直没反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边想着又自作多情了,一边收起手,同时为了继续加深在他面前“失忆”的印象,勉强露出个不符合她昔日风格的温和微笑。
“五条先生等了这么久,是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五条悟可疑地撩了下眼皮。
他这个角度是仰视她的,这很难得,因为她在他面前实在太矮了。
五条悟站起身,翘起的发梢很快地蹭过九月深秋的鼻尖,她鼻翼耸动了一下,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哎呀,你真好骗,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他居高临下,眼皮习惯地垂下,这个角度的注视让他浑身的别扭顿时消弭。
九月深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哦。”
五条悟停了一下,对她波澜不惊的表情产生了一点点的叛逆心理,遂补充:“确实没有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五十三分钟而已。”
九月深秋:“……”
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他继续:“我在等你吃晚餐,这是你们店长赠送的,一人一份,我特地留作饭后甜点的哦,要一起品尝吗?”
他甚至露出个惯用的卖萌的表情。
这家伙,真是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九月深秋推门的动作停止:“你等了这么久,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晚餐?”
“是哦,我快要饿死了。”
他回答得极其顺口,当然不只是为了吃晚餐,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了。
随便吧,都不重要,晚餐才是当务之急。
九月深秋:“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五条悟一点也不意外,顺手把她推开的门给重新拉上:“那就一起吃夜宵吧。”
“可我不是很饿。”
“可我饿了。”
“我不饿啊。”
“但是我饿啊。”
九月深秋和他对视了足足两分钟,在那双bulingbuling的苍蓝大眼的真诚注视下,终归还是扶着额头,败下阵来。
……
九月深秋就近选择了附近的小吃街。
五条悟想吃什么都会点两份,自己留一份,另一份递给她,即使她早已吃不下,他依然不肯停止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
九月深秋本就半饱的肚子重新被美食填满,撑得走不动路,五条悟精力满满,还要拉着她去吃炸年糕。
九月深秋抓着离她最近的木头栏杆,死活不想再多走一步:“我吃不下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要吃啦,我又不会真的逼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拽着我一起去?”
五条悟说的比想的还快:“因为我还想吃啊。”
你的胃是什么做的?一条街都快吃完了为什么还没吃饱?
九月深秋疲惫摆手:“五条先生,你自己去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她真的累了。
五条悟住了嘴,难得安静,低头看她。
她很瘦,手腕伶仃,靠着栏杆微俯下头时,后颈会屈起一块颈骨,很小,很瘦。
手痒。
五条悟按住想作祟的手,离开了一会儿。
九月深秋以为他真的打算放弃拉她继续共沉沦,谁知道不过两分钟,就看见“童心未泯”的五条先生竟推了个干净的小推车回来了。
“……”
五条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手指一指,美滋滋地提议:“你坐在这里,我推着你,这样就不会累了吧?”
九月深秋看他:你认真的?
他眨眼:嗯?
九月深秋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僵硬地从嘴里蹦出几句话:“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五条先生,你是不是每次都在故意惹我生气。”
“为什么要这么说?”五条悟个子高,从小推车扶手上面倾身过来也做得轻而易举。
还用问吗?这个小推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哪个成年人会坐在这种小推车上逛街啊!哪怕给个购物的手推车也比这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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