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轻笑:“我当初就是太有良心了才将你从冷宫带回来。”
“也罢。”他抬眼,“表妹既如此钟情于陛下,不如去皇陵陪他,度过余生吧。”
恐惧密密麻麻爬上了白明霜的心头,渗的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你……你什么意思?”
夜空“轰隆”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旷野中,三五大汉拉着一名女子在皇陵外,其中几人拿着榔头等工具将皇陵薄弱之处凿出一个大洞,接着将哭喊挣扎的女子拎起来便扔了进去。
再用一块巨石堵住洞口,干脆利落。
雨声将一切声音都掩盖住了。
“白姑娘呢?你让人将她带去哪了?是我逼着她帮我逃跑的,你要怪就怪我,你不要伤害她!”冯思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外面雨那么大,他们会把一个弱女子带去哪?
他并未回答,弯起唇角望向她的目光幽深。
冯思思从没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无论是现代的社畜冯思思还是穿书后的冯思思。
她咬他,抓他挠他,乃至最后恳求他,完全不能阻止这个疯子对她的恶行。
“何忆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到死!”
外面风雨交加,他低头吻她眉眼:“恨我吧殿下,恨比爱长久。”
第二天雨过天晴莺飞草长,冯思思从噩梦中醒来,身体疼的厉害。
下人们只道今天太师心情很是愉悦,一大早逢人便赏,嘴里的笑就没停过。
北屋内,冯思思将带血的床单扔到地上,对着一群生面孔吼道:“都滚啊!”
除了豆蔻,她谁也不要。
晌午时何忆安从宫中回来,听闻她水米未进,来到北屋便要亲自喂她。
冯思思瞪着两只眼睛,望着他只一句:“将豆蔻还我。”
“只要殿下乖乖的好好吃饭。”他将勺子递到她唇边,“豆蔻姑娘很快就能回到您身边来。”
她张嘴,将勺子里的粥吞入腹中。
“身上还疼吗?”他问。
冯思思充耳不闻。
“我得好好谢谢秦尚。”他说,其中蕴意不言而喻。
冯思思睫毛颤了颤:“那你就给秦家平反冤案。”
他现在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不应该再牵连无辜。
原本她去梁国后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人将秦家人从流放之路上劫持出逃,结果走到半路杀出来个何忆安。
他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冷笑一声道:“您不用想着为秦尚寻求生路了。”
“我早已派人前去暗杀他,估计现在尸首都已经被野狼啃的差不多了。”他云淡风轻说。
冯思思将粥碗打翻,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直冲何忆安喉咙。
对方轻松捏住她手腕,她吃痛的同时瓷片应声而落。
“殿下不想吃饭吗?”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腕子,“那臣就陪您做些别的吧。”
夜晚,烛影摇晃。
他将她扯到怀里,掌心覆上她小腹:“这里,会有我们的孩子吗?”
“有我也不会生下他。”她说,“最好胎死腹中,即便生下来我也会将他掐死。”
沉默良久后,他吻她耳垂:“思思,你不会。”
冯思思胸口委屈突然像洪水一样喷泄而出,她冷笑:“我为什么不会?别的女人经历这些事情或许会妥协,会认命,但我不会。何忆安你记住了,无论你再强迫我多少遍,我恨你的心都不会有一丝一毫动摇。”
他的怀抱僵住了,继而收紧,不容她动弹。
往后何忆安夜夜宿在北屋中,除非有特别之事需要他应酬回来的会晚一些。
比如边陲总兵还京述职。
文武两派暗里已呈水火不容之势,但表面上还是要做些体面的。
比如说人家宴请群臣,所有人都去,他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夜冯思思洗完澡后正要入睡。她这月的葵水已经推迟十天了,心里非常不安,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像毒舌一样朝她吐着信子。
忽地,房顶传来窸窣之声,她抬头:“什么人!”
瓦片被移走一块,一张年轻明亮的脸出现在洞口:“思思,是我!”
是乌白!
☆、深秋
“豆蔻已经被我救出去了,你想办法脱离他们的视线,我带你出去。”房顶上的少年对她说。
“好!”她答应,轻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太师府后院墙根凿了个狗洞。”他道,“这些回头再说,你先脱身。”
乌白说完这句,将瓦片重新覆上。冯思思开门出去,左右两边侍卫瞬间打起精神,她走到哪便跟到哪。
“本宫去方便,你们连这也要跟吗?”她恼怒。
侍卫们面面相觑,自然不敢跟去。但仍是派了名小丫鬟陪同前往。
假山后面灯火昏暗一片漆黑,冯思思故意走到这,脚步刚想放停便听到身后传来闷响。
乌白照着丫鬟的后脖颈来了一下,直接把人敲麻了,可见武功虽失底子多少还存点。
二人没有说话,敛声息气一路躲躲闪闪摸到了狗洞旁。
别说,这洞的位置凿的真够隐蔽,正好躲个杂草后面,任是大白天也不能让人一眼看穿。
冯思思骨架小,轻而易举便能钻出去。豆蔻已在外面等候他二人多时,见到许久不见的公主时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乌白本想连夜带她二人离开,但冯思思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觉得还是先藏在城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何忆安找上一阵,他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乌白想想也觉得有理,于是决定暂且留下。
三人没再住客栈,而是选择留宿在位于城中西南角的灵空寺里。
据说这家寺庙有得道高僧,每日香客趋之若鹜,最适合掩人耳目。
十日后,太师府。
小沙弥初次跟着师傅来达官贵人住的地方讲经,心里有点紧张。但见那传说中的太师何永清举止一派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便觉得这些大官大抵也没那么可怕。
公主失踪整整十日,何忆安心乱如麻。
而在他忙着寻找公主时,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将镇疆巡抚宫廷禁军来了个大换血,等他察觉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他当然知道不对劲,但已无暇顾及。连续多日日夜不休,他的头已疼痛欲裂,药石无医。都说听和尚讲经能安神,那他就把京城名气最大的和尚请来,即便无用也能静静心。
太师府各处连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雕梁画栋,书房陈设倒简洁至极,甚至隐约透着点清苦味。
唯有西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与周遭格格不入。
画上是名女子,艳如桃李,天香国色,身上的衣裳犹如云彩,颜色又堪比西天的晚霞。
小沙弥粗略扫了一眼便觉心跳不止,口中清心咒又念重了几分。
讲经结束,太师亲自送师傅出门,他与同伴跟在后面,暗自咬耳朵道:“那画上的女施主,我好像见过。”
一句话落下,那明明相隔甚远的太师旋风似的飞过来一把拉住他:“画上的女施主?可是我房中画上的?你在何处见过她?”
小沙弥被吓得不轻,身体抖如筛糠:“回……回大人,我寺中有位小住祈福的女施主,长相与画上一般无二……”
话未落地,何忆安便带人直奔灵空寺,什么头疼不头疼,纷纷顾不上了。
小沙弥话未说完,其实他还想说,那名女施主早在两日前便带着两名随从离开,寻无可寻。
两天时间,足够冯思思离开京城,但走不远。
她寻了个小村庄落脚,放松时想起乌白早前对她说的话——“秦尚没有死”。
是的,他没有死,乌白准备去救他时他已经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此刻虽是下落不明,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村落里人烟稀少,荒废房屋众多,三人捡了间没破得太过分的,收拾一番可供休息。
豆蔻拿银钱去附近人家换来食物和水,一部分留着他们过夜,一部分留着明天带上路。
目标不变,还是去梁国。
第二日他们本想一早就启程,出了门却听到隔壁有老妇哀恸痛哭。乌白去看了才知道是那家老伯中风抽搐,老妇人家中无骡马,村里无郎中,半点法子没有。
这村里年轻人全部外出寻求生路,留下的都是油尽灯枯的老人家。
冯思思本想狠狠心充耳不闻,但那哭声实在催人心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没有她在的日子里,他们是否也这样的痛哭过?
最后,她命乌白停下马,将那二位老人带上送往最近的镇子上找郎中治病。
上车后老妇人对着冯思思千恩万谢,连连告诉他们离这最近的镇子怎么走,生怕遭到反悔。
小镇里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冯思思一行人将老夫妻放在医馆门口便匆忙离开。却不想车帘一掀一放她的容貌便全然落入了旁人眼里。
出了镇子行驶不过半个时辰,乌白蓦地停下来下车蹲在地面倾听地声。
“有人在跟着我们。”他说。
冯思思脸瞬间煞白:“那我们赶紧走。”
如此绝境时刻,乌白的脑子却是最清醒的,他站起来:“你们俩先留下来,我坐马车将人甩开再回来接你们。”
“不行!”她坚决反对,余下那句“要死一块死”,觉得晦气,便没说出来。
乌白不由分说将俩姑娘接连抱下马车,而后纵身一跳回到车上,笑着留下一句:“等着我来接你们吧。”
辫子一扬,骏马嘶鸣两声消失在二人视线里。
“这个小王八蛋!”冯思思气的面红气喘,拽着豆蔻便躲进了两旁草丛中。
没多久果然有一对人马疾驰而过,马蹄卷起的黄土久久不落。
危险解除,主仆二人在周围找了间破庙歇脚,心中焦急乌白的安危。
两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破庙的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身是血的少年。
“何忆安找的酒囊饭袋……连个废人都打不过……”他喘着气,身体里像搁了个破风箱,抬头道,“思思,我来接你了。”
说完便直直倒下。
凄厉地一声“乌白!”之后,冯思思冲过去晃着他的身体,惊得连哭都不会了,只声音哆嗦着,“你别吓我,快点睁开眼睛,我带你去看伤,我不管了,哪怕何忆安把我关个生生世世我也认了,我不能看你受伤,我不能……”
少年面色苍白,一丝反应也无。
她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朝正惊慌失措大哭的豆蔻道:“帮我将他扶起来,我们回镇子上,我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
豆蔻连忙擦泪帮忙,未曾想人刚扶起来便看到外面有一群人骑马而来。冯思思此刻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眼中除了乌白谁也看不清楚。
她拾起乌白的刀,对着进来的人便想砍下去,对方却直直一跪:“属下来迟,求公主恕罪!”
黑压压的铁甲侍卫站成两排,中间走来一位身着龙袍的少年。
“姑姑,一切都过去了!”少年天子眼中不见丝毫稚气,半点怯懦也无。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侄子,冯恒。
那个内心胆小的仁治皇帝。
“太师何忆安勾结奸臣陷害忠良,朕已查明真相还秦家人清白。”天子开口,不带感情,“何忆安恶贯满盈,现已伏诛。”
她呆住了,突然觉得眼中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开始回想过去种种,猛地感到万分恶心,腹中排山倒海的汹涌。她弯腰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眼泪喷薄的厉害。她或许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忽然就笑出声来,可那笑声似乎并没有喜悦可言,混合着泪水听着,倒像是一出哀乐。
外面天高云淡,旷野苍凉。
深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番外 连瑛
“庄主,我可以把这只小兔子放了吗?”
小男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抬头望着面前的高大人影,怀里揣着只大肥耗子似的灰兔子。
他口中的“庄主”看容貌并不老,却未老先衰的顶着一头白发,说不出的违和猎奇。
“想放就放吧。”他负手而立,语气疏松,“放远点,别让我抓住,否则今晚就拿它打牙祭。”
“谢谢庄主!”
小孩跑得比兔子还快,怀里的真兔子被颠的满身肉乱晃。
也不知长老院的都是一群什么无脑牲口,坚信变态要从娃娃抓起,今天不能宰兔子,明天能指望你宰人吗?
乍一听似乎很能唬人,但连瑛总觉得宰兔子和宰人是两码事。
他吃兔子又不吃人。
他想起他小时候刚入乌月山庄,长老院的一群老畜生还没现在那么老,但比现在还变态。
他们让前庄主把一群孩子关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房间里,谁能活到最后就把谁当继承人培养。
纯粹养蛊。
前庄主似乎觉得这有点太暴殄天物——山庄里弄来的孩子个个都是骨骼绝佳的练武奇才。
秉持着物尽其用变废为宝的优良作风,他根据每个孩子的身体情况让他们每人习一门邪门武功,成年以后谁能打过谁谁就继承他的衣钵。
连瑛运气不太好,轮到他的纸条上写了个“寒”字。
如果说像九阴白骨爪吸星大法这种是歪门邪道,那寒冰掌就是歪门邪道中的极品。
从练功的第一天开始,他每个午夜都要承受一个时辰犹如亿万冰蚁饮血吸髓的痛苦,而且随着武功的境界越高,这种痛苦会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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