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荐你吃番茄锅,辣锅也来一个吧,换换口味。”钱一多一边自言自语,没多久就把菜点完了,平板被递交给对面:“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没了吧,我看我喜欢吃的你都点了。”
是吗?钱一多点了点头:“那就下单啦!”
等菜期间,欧陆跟她讲了最近的工作安排,怎么怎么忙。还有过年期间时间怎么分配等等。钱一多认真地听着,给与他充分的肯定。
“你呢,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过年期间的话,我会在家把年后的设计稿做掉,过完年一开工,就可以用现成的样板去做礼服了。”
“你好像很热爱自己的职业。”欧陆单手托着下巴,向她投去欣赏的眼光,“我一开始也非常向往医院的工作,后来这些琐事成了我工作的压力,我就慢慢不喜欢了。”
“……”钱一多愣住。
“不过那是我能力不够的时候。现在能驾驭,就还是越来越喜欢。”
他的话锋一转,倒给他增加了些许好感度。因为钱一多是天生乐观派,希望身边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元气满满的(除特殊情况外,如果有特殊情况,她第一个头抢地)。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欧陆的问题抛出很自然,他能一边问,一边给钱一多夹酥肉吃。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能就是朋友吧。”她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啊,朋友。”欧陆一副领悟到了的表情,“是可以发展成情侣的那种朋友吗?”
“我不知道诶,其实我没怎么谈过恋爱,我应该是相信感觉的那种人。”
“感觉是个很抽象的东西。”
“是的吧,我反正,比较偏向于和有感觉的人尝试谈恋爱。”
钱一多答得模棱两可,让欧陆不太好往下问。反正她都说成这样了,他还能不懂?他可是高智商的医科高材生!
“我喜欢你的长相。”他顿了顿说,“他们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无法反驳。因为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想只要是眼光正常的男孩子,应该都会喜欢你。”
钱一多听完他突然真挚的“坦白”感到无所适从,这样的赞美是她从家里人口中不曾听到过的……他们只会损她,说她胖,吃得还多。
“是吗……”她尴尬。
“嗯,是啊。”男孩笑得很腼腆,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嵌在脸上。
其实吃到后面,钱一多的心房已经卸下来很多。虽然说“像朋友”和“凭感觉”只是她在糊弄小组找的套话。
他应该能做朋友吧?不会给她施加压力,说到尴尬的地方也会开个玩笑带过去,并将聊天的进度和速度稳定地把握在手中。她能感觉到他的情商和成熟度,是远在自己之上的。
“今天你请我吃了火锅,那我下次要请你吃烤肉,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欧陆将钱一多送到停车场,这么问道。
“啊?”今天来吃饭是为了打发他,结果又要约饭吗,钱一多撇嘴,“啥时候啊?”
“过年之后吧。”地下三层很冷,他伸手将钱一多的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几寸,“回去路上小心,到家了跟我说一声,大晚上把你叫出来,感觉有点对不起叔叔阿姨。”
“这有啥对不起的……”
“女孩子晚上出门危险。对了,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叫你滢滢吗?”
“……”
钱一多一身火锅味回到家,钱爸钱妈还没睡,因为她走之前报备了行踪。父母两个为此担心得睡不着,她他们怕闺女故意表现不好,把对方吓跑。
“多多,说说情况怎么样?”她妈妈最八卦了。
“吃个饭能怎么样啊,我身上火锅味好重,我要去洗澡了。”
“先别去,跟妈妈聊聊呗。”
钱妈妈自称“妈妈”的时候总是特别慈爱,她拉着钱一多在客厅坐下,问:“欧陆怎么样?有没有意向跟你谈谈试试?”
“我哪知道啊,你问他去。”——但是钱一多对她母亲的慈爱式拷问并不买账。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立刻问问他,都这么久了也不表个态,耽误我闺女时间,消耗我闺女青春!大晚上把我闺女叫出去,就是为了吃个饭吗?哪里的饭吃着不够香?非要叫我闺女陪他吃?!……”
第七章
大年三十那天,正巧轮到王嘉业值班,医院在这方面比较人性化,留了五点到七点两小时让值班的医生回家吃年夜饭。王嘉业匆忙吃了几口就找理由出来了,因为压力实在太大——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堂,还有好几个外甥绕膝,小孩自然是吵着和他玩儿,而大人持续逼问他什么时候成家。
说不急是假的,人家一个个出双入对让他看在眼里,能不焦心么。但他又没办法,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即使嘴上说不挑但内心呢?刚来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暗自观察了一圈,竟一个合眼的都没有……
距离上岗还有十几分钟,他躲到楼梯间点了根烟。他本没有这个习惯,只有实在烦闷又不知道怎么排解的时候才来上一根,然而常常抽了半根就脱手,烟味难闻,抽多了脑子发沉。
大型单位的安全通道里总是隐藏着许多秘密。这儿不缺来抽烟的人,也不缺来打电话的人,偶尔也会有一些医生护士为了嚼舌根和讲八卦来到这里。
下面好像有情侣在吵架,王嘉业伏在栏杆上向下望去,果然有一个年轻男医生和一个年轻小护士正在激烈地争吵什么。两人戴着口罩,男的看不出是谁,没见过;女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是全院最漂亮的女护士top3,虽说长得漂亮身材也一流,但为人低调做事勤恳,基本没有因为长得好看而出现事端。王嘉业也没听说过关于她的私生活方面。
由于一直对这个女人有滤镜,王嘉业想走来着,但这对情侣动静也太大了些,加上吵的内容让他有些迈不动步子:
“我不想分手,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年,本想着终于可以和你领证结婚了,你却要和我分手,这对我来说公平吗……”她哭了,呜呜咽咽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拖下去?谭文娜,我已经很累了,为了结婚,去年一年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我要养你,养你家里人,还要按照你的要求买车子房子,我身上这么多贷款,你跟我一起还吗?”男方情绪也很激动,毫不相让,“你哪怕考虑过一点点我的负担,考虑过我家里的情况,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我没有努力吗?家务活一直是我干的,我两班倒回到家既要照顾我爸妈,还要来给你收拾屋子做饭洗衣服,你出点钱就心疼了,你怎么没有心疼我辛苦啊,我难道是你免费的保姆?”
“房子才住进去半年,你也就帮了我半年,有你说得这么惨吗?我每个月给你的钱,可比保姆的工资高多了!你整天买化妆品奢侈品,我节衣缩食,我说过你什么?”
“你真拿保姆来衡量我?你是不是人啊你……”
高亢的男声低沉下来:“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现在我无法满足你的经济需求,也无法满足你的精神需求,我真的太累了。”
“就你一个人累,我爸给你找关系不累,我妈三天两头烧一大桌子菜让你过来吃不累?买车买房是刚需,买了怎么了?”
女孩子蹲在地上埋头哭了起来,男人扶额不说话,眉间露着坚定。
听到这里,王嘉业对谭文娜有了新的认识,也基本可以定性成一个老实男人遇到拜金女被榨到崩溃的故事,正想掐了烟头回去上班,却又听到凉凉的女声:
“大学的时候你出轨三次,读研的时候咱们异地,光被我发现就有两次,次次我都原谅你。我以为我用我的身体可以留住你,或者整容之后变得越来越漂亮就能留住你,再或者多花些你的钱,你就不甘心离开我,结果你还是要走……为了你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过一个孩子,还让最最爱我的父母对我失望透顶,这一切都是我上赶着自找的吗?你说的是,三观不合,经济条件也不匹配,那分就分吧,从今天开始我会珍惜我的青春。”女孩临走之时回头又补了一句,“你真觉得我家没有钱很穷是吗?”
一道沉重的关门声。王嘉业再往下看时,只剩那个男人的背影。
面对正儿八经结婚,王嘉业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并且三观很正。谭文娜如果能在上大学发现男友出轨的时候就分手,现在估计已经找到真正爱她的人了,在这件事里她是糊涂的,处理问题的办法也不对,当然男的更不是个好东西,妥妥的渣男。听完这个渣男自食其果的故事,王嘉业嗤笑一声,不屑地摇了摇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外的名声,也是一个渣男。
晚上在办公室里待着,闲来无事刷朋友圈,清一色全是新年相关:年夜饭、发祝福、秀红包,搞得有点审美疲劳,刷无可刷。然后他就看见钱富贵的袖子炸了。
“放个烟花血亏一件羽绒服(大哭)”配图是一张被烟花烫出好多细孔的浅灰色衣袖,肉眼可见鸭鸭或者大鹅的绒毛呼之欲出。
她大哥在底下嘲笑:“这就是你爱的仙女棒。”
她大嫂回复她大哥:“坏一件赔两件。”
大哥冤屈:“我没让她玩儿,她自己买的!”
王嘉业私聊钱越恒:“你老婆没跟你在一块儿?”
“是啊,还没嫁过来,只能在她自己家守岁。”钱越恒撺掇他,“明天下午来我家打牌吧?”
“你哪个家?”
“我新房。”钱越恒抠鼻,“我倒想让你来叔叔阿姨这里,就怕他们拉着你给你做媒。”
“那敢情好啊,叔叔老干部了,手里资源可好吧?可惜你早定终身,资源都用不出去,只能便宜我了(呲牙)”
“他们的第一资源是我妹子(裂开)”
“(裂开)(裂开)(裂开)”
“明天下午过来,我,你,安邦,还有我老婆,四人斗地主。”
“我斗不过你。”
第二天一大早,钱多多出去东家跑西家转,热热闹闹拜新年,可惜年纪大了之后,红包都领不到。今年就她老妈给了一个,老爸给了一个,外加哥哥给的666还是微信转的,太惨淡了,就这,还被她老妈一通说。
“你说你拿了压岁钱干啥,你有晚辈要发吗?”一把刀同时扎了两个孩子的心。
“大哥努努力,明年我就有晚辈发了。”钱一多嘴皮子痒痒。
钱越恒皮笑肉不笑:“我不指望你给我孩子发红包,我就指望明年别让我给你发红包,懂?”
“不,我永远是小孩子。”她嬉笑。
钱妈妈瞪眼:“你敢?!我可告诉你,再过一年你就三十岁了,步入中年还好意思待家里吗?”
为什么非要说中年……又是一把刀子扎了两个孩子的心。
受伤的钱越恒哪壶不开提哪壶:“跟欧陆聊得怎么样?他今年没回去过年,一个人在这儿,只要你够主动,就绝对有机会。”
钱一多凶狠的眼神投射而来。
“我看那孩子怪可怜的,要不喊他来家里吃饭吧,一个人过年总不是个滋味。正好我们也想看看他对多多怎么个想法。”
“婶婶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我跟他说一声,晚上让他过来?”
“我看行。”钱妈妈非常高兴。
钱一多偷偷把她大哥拉一边去:“你别喊他!我跟他没可能的,等会儿去跟我妈说他没空。”
“为什么?他跟我说他很喜欢你。”
“……”钱一多闷葫芦低下了头。
“你别又跟我说什么有喜欢的人了,我可不信那套。要是跟我说你偷偷跟姜绿在一块儿,我倒还能给你爸妈做做铺垫工作。”钱越恒挺会想象的。
“你扯姜绿干啥!”钱一多一拳砸他手臂上,下手还不轻,“我最讨厌你拿她性取向开玩笑!”
“她本来就是蕾丝,有什么怕人说的呢。”钱越恒揉揉手臂,大着嗓子生怕长辈听不见似的,然而又挨了一记狠打。
“我不跟你说了。”
钱多多扭头就走,后面人威胁道:“那我可喊了啊。”
“随你的便!”
她想跟姜绿吐槽她的钢铁直男哥哥,打开对话框却发现昨晚上八点发的消息姜绿还没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转而想到姜绿在父母那里也许并不好过,心里一揪,不是滋味。
“绿绿,新年快乐呀!醒了吗?”
“你又一觉睡到中午啊,爽歪歪。”
过了午后两点,姜绿给她转了个999:“新年快乐,多多宝贝。”
“哇,绿绿好有钱,抱紧绿绿大腿!”
“哼哼。”
“你昨晚干嘛去啦,一直不理我。”
姜绿头很痛:“跟老朋友多喝了几杯,你呢?今天应该在家吧。”
“我不想在家,我妈要请相亲男来我家吃晚饭。”
“你跟他很熟吗?为什么大过年的来你家吃晚饭。”
“不知道,我不想他来,但我妈和我哥都想喊他,我不知道晚上怎么面对他们了,好想就地打洞消失……”
姜绿问:“要跟我出来喝一杯吗?”
“唉,我也想出来,但是如果他真来了,我就这么走了,显得我素质极差。”
“那随便你。”
“……明天跟你出去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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