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医生和护士将他强行推了出去,他贴在病房外,双手拽着拳头砸在门上,只能透过玻璃窗盯着里面的情况,紧咬着牙,害怕的眼睛都红了。
而此刻正在被医护人员极力抢救的时笑,却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好像置身于一个未知的世界,耳边除了偶尔传来熟悉的声音,其它所有的场景都不太真实。
她刚才在混沌之中,短暂的睁了一下眼睛,好像看到了某张思念已久的面孔。
可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在她记忆力最后的印象中,他明明开着车已经越走越远,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车。
于是她的眼角,又滑下了一行清泪。
医护人员半个多小时的检查和紧急抢救,一群人转身推门出来的时候,秦肆用力抹了下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吸了口气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主治医师通知他:“病人的应激反应,这说明她的意识已经在开始渐渐苏醒,这两天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秦肆掉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一旁的护士又交代他:“这两天可以多陪她说说话,会对她的苏醒有帮助。”
等医护人员离开后,秦肆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病床上双目紧闭,依然安静得像死掉了一样得小姑娘,想他一个从小到大都没红过眼眶得大男人,都忍不住眼睛酸涩。
听了护士的话,他后面直接跟领导请了两天的假。
医生说她这两天会醒过来,他希望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虽然这几天她不能说话,不能表达。
但是他心里很确定,她一定想见他,不然那天也不会一个人专门跑去爷爷那边找他。
所以那两天,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床边。
并且按照医生的交代,时不时就陪她讲讲话。
他从当初在江边被她赶走的时候开始跟她说起,说起自己当时的心情,说起自己每天也都在等着她知道真相后去找他。
他解释自己从来都没有故意不想理她,只是自己也是个有傲气的人,过去还从来没为什么事情妥协过,哪怕是他的问题,都是别人来求他。
而那一次,又分明是她不知其中缘由还冲他发了老大的火,他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拉的下面子,继续放下身段去求她复合。
他还说起在基地里封闭训练时的一些日常生活,说那里的风景很美,只可惜不能带她一起去看看。
最后,他又跟她道歉,说是自己不该让她等这么久,当初回来后哪怕再忙,也应该第一时间来找她,不然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也只怪每个人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低头对着床头的一盏灯,细心地帮她剪着手上的指甲,看着她小巧白嫩的手指,忽然觉得要是戴钻戒一定很好看。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她的无名指围度,大概测了下她戴多大的圈合适,在心里默默记下。
“等你醒了咱们就把证领了你觉得如何?”他测量完,又继续给她剪完最后一根小拇指的指甲,然后把手给她放回被子里,又拿出另外一只手,接着慢悠悠地说:“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经过这些事,我们总是遗憾错过,所以赶紧把事定下来,以后就都不会害怕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这一会儿脑子里全都是想着等她醒来后要怎么跟她求婚的事儿:“当然了,也得你自己愿意。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不会不愿意。”
床上的小姑娘还在沉睡中,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他讲的这些话,反正还是低声跟她聊着:“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虽然小毛病一大堆,但是在责任感上,从来没有马虎过。所以跟我在一块儿,今后压根不用担心婚姻出现问题,哪怕别的方面可能做的不周到,但起码能一辈子安稳。”
他给她剪完指甲,又看了下她指甲盖的小月牙:“你现在天天睡着反正也没事,不如好好想想我的提议如何。”
他又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最后正想给她重新放回被窝里,去打点热水来给她擦擦身子。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细弱蚊蝇,极轻极哑的声音:“.真的吗?”
秦肆刚刚掀开了被子的一脚,一听这个声音,浑身一愣,立刻转眼看向她。
时笑并没有醒,还闭着眼睛在。
但是氧气罩下面惨白的嘴唇,却仿佛在轻轻地蠕动。
秦肆又是一愣,立刻倾身过去,低下头凑到她脸庞问道:“你是不是听见了我说的话嗯?”
时笑没有反应,但是眼睫却微微颤动着。
秦肆知道她这反映肯定事听见了他说得话,又赶紧追问:“笑笑?你是不是醒了?”
时笑又动了动嘴唇,但眼睛还是闭着在。
秦肆盯着她的面容,看着她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又说了一个字。
一个“好”字。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喉咙里的堵塞,伸手摸摸她消瘦的脸安慰她:“别急,我都听见了。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听见没?”
氧气罩下,时笑艰难的呼吸了两下,然后又渐渐平息了下去。
**
第二天一早,时笑母亲和姐姐过来的时候,秦肆告诉了她们昨晚的情况。
她们一听时笑昨晚会开口说话了,一时间没忍住喜极而泣。
时笑妈妈看一眼秦肆,赶紧劝他:“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在这里守着,有情况马上就通知你。”
“没事阿姨。”秦肆说:“我再去医生那边问问,看她这情况今天能不能醒过来。”
时笑妈妈看着他走出门的背影,心里极为安心地笑了下。
好啊,希望这次时笑大难过后,老天能别让这孩子受苦了。
从小到大,因为家里那情况,她就对这孩子疏于照顾,所以总觉得她和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仿佛心里藏着看不透的心事。
果然,后来这一桩桩的大事,揭开了这个谜底。
因为受了苦的孩子,总是比别人家的思想更加成熟,承担的更多,也活得更艰难。
如今又被人报复,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真希望命运真的能应验那句俗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希望她喜欢的这个年轻人,以后会像现在一样,一直好好对待她。
**
秦肆去医生办公室问过情况以后,医生告诉他这是很好的现象,一会再开个单子做个复查,今天不醒,明天肯定会清醒过来的。
他拿着证明单子和医生一起回到病房,准备推她过去做检查。
谁知道一进门,就听见时笑妈妈趴在床边正激动地跟她说着话。
人已经醒过来了。
秦肆几大步跨过去来到床边,时笑看上去虽然还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很是脆弱,但是比起昨晚,她不仅能开口说话,还睁开了眼睛。
这会儿听见他来到床边,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她便慢慢地把还有些混沌的眼珠子转了过来,最后停在他的脸上。
秦肆难掩惊喜,隐忍地笑了下,轻声问她:“你醒了?”
时笑盯着他看了两秒,看着他因为连续熬夜而憔悴的眉目,和蓄起的青胡茬,没说话。
可是下一瞬,却嘴巴一瘪,随机哭了出来,喉咙里溢出了一丝极为痛苦的呜咽声。
秦肆心口又酸又急,赶紧摸着她的头顶安慰:“不哭不哭,我们都在呢。”
可是她在看到他的这一瞬,心里的感受太复杂了。
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难过,抑或是高兴。
她虽然迷迷糊糊的,可是却还记得梦里听见他说过的那些话。
她不确定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她明明记得,他开着车走远了,任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看见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心里真是百转千回。
而一旁的医生怕她情绪太激动影响恢复,赶紧让秦肆先避开一下,让他等她稳定了一点了再跟她说话。
况且,她现在已经苏醒过来,只要后期恢复得好,以后多的是机会和她慢慢聊。
**
之后的一些天,时笑的情况一点一点的在好转。
自从她清醒过后,一开始只要一见到守在病床边的妈妈和姐姐都会流泪,自责让她们跟着担心了。
而看到秦肆的时候,眼泪尤其的充沛,却无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是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都不说话。
他每次都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给她擦干眼泪,然后坐在床边默默陪着她。
而她没有力气说话,就眼珠子随时跟着他转。
哪怕他去上个厕所,她都要盯着卫生间的方向,一直盯到他回来。
秦肆每次看到她这样,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担心害怕什么。
然后就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告诉她:“不会走的,放心吧。”
她也不说话,一连半个月,说得最多的几个字就是“好”,“嗯”,或者摇头点头。
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她想知道的一切,都在昏睡的时候,听见他解释过和承诺过。
而她对他的思念,也早已不需要表达。
秦肆从她清醒后的第三天其实就回去上班了,但还是每天晚上会过来陪她。
他本来觉得她大病初愈,想一直守到她出院,连请假的申请都交上去了。
但是得知情况的姚瑜然跑来了医院,看一眼病床上的时笑,然后又看一眼自己一意孤行的儿子,最后下决定道:“从今天开始,我来医院替你照顾她,你马上回去工作。”
“...”秦肆简直无语,只叫他那位养尊处优的母亲别闹了。让她来照顾时笑,这不是开国际玩笑?
姚瑜然却坚决不走:“我照顾怎么啦?她要吃的我就给她买,要喝的我就给她喂,哪里不舒服我就给她按摩,照顾病人不就是这个样子?”
“您快回去吧,别在这影响人休息。”秦肆不仅不放心她,还觉得她这纯属是过来添乱。
姚瑜然一听不乐意了,板起个脸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去工作会有什么后果?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正儿八经的有了编制,关键时候要再出什么问题,你的未来还要不要了?”
秦肆微微有些不耐烦,跟姚瑜然讲道理说不要紧的,大不了今年不行明年再申请。
可姚瑜然脾气一倔,干脆把包包丢到了沙发上,抱着双臂坐了下来,强制下命令道:“反正我来这是不走了,你要不去工作,就等着我天天唠叨!”
秦肆真是服了他这位母亲大人了,他又跟她争论了几句,可是完全没有用。姚瑜然她今天就是铁了心的要留在医院替他照顾时笑,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替她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过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还是时笑拉着秦肆的手,然后又往门口指了指,说:“你去。”
秦肆叫她别瞎操心,说没那么严重。
可是时笑从被他拒绝以后,就不肯再喝他喂的水,甚至看都不再看他。只要他一来床边,就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理他。
秦肆最后气到反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其实哪里是怕他妈妈照顾不好,本来就专门请了个护工帮忙,他过来陪她只不过是担心小丫头会想他,担心他会离开,所以才寸步不离的守着,希望她安心。
结果现在倒好,反而还招得她来赶他走了。
于是经过一番商量,秦肆最后还是决定了回去上班,和之前一样,晚上再过来看看她。
姚瑜然也终于满意了,并且跟他保证,一定会盯着护工照顾好时笑的。
“.....”他这位母亲也纯属没事找事。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姚瑜然倒还是挺说话算话,每天都像个监工似的,守着护理不准别人有任何差池。
白天她在,时笑母亲就晚上过来。
只是每次交接的时候,两人见面都挺尴尬的。
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根本就没有话题可聊。
有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有一天,时笑母亲就跟姚瑜然说,让她回去休息,医院这里有她看着就行。
“那可不行。”姚瑜然一本正经道:“我走了到时候我儿子就得来,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机会可不能耽误。”
时笑妈妈说不要紧的:“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就算他要来,我也会劝他回去上班的。”
姚瑜然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我儿子现在可被你女儿把魂都勾走了,万一我说话不算话,他到时候又怪我。”
“”时笑和她妈妈直接闭了嘴。
不过好在时笑恢复的还算快,不到半个月就能慢慢下床走路了。
她这次车祸,主要是内脏冲击受到的损伤比较严重,胳膊腿倒是没有和上次一样严重骨折。
最开始能在房间里每天溜达两圈,再过了几天,护工还能推着轮椅把她带到楼下花园里走上十几分钟。
看着她一天一天的好转,大家的脸上也从一开始的阴云密布,渐渐有了笑容。
秦肆每天晚上来看她的时候,总会去粥店给她买各种口味的清淡小粥。
时笑其实已经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了,但他每次还是坚持要亲自喂她。
有天,连姚瑜然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拿出手机拍了个抖音,边拍还边自言自语地说着:“瞧瞧,瞧瞧,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从来没有给我倒过一杯水,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照顾我,看看他现在,跟别的姑娘殷勤献的可真带劲。”
秦肆回过头来瞪向屏幕,姚瑜然吓得赶紧按了暂停,然后抱着手机一扭头出去了。
“....”时笑赶紧拉了拉的手腕,想要他去哄哄姚瑜然。
她可不想再得罪脾气古怪的阿姨了。
秦肆说没事,他自己的母亲他自己了解。
要是姚瑜然真的生气,绝对不是这副模样,而是会用阴阳怪气的话讽刺别人,直接杀人于无形。
所以那时候他知道姚瑜然私底下去找过时笑以后,很少在家里发脾气的他,终于没忍住爆发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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