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怪我,阿葙方才并没有攀着我不放。”
听他这话,青葙将手放下来,露出微怒的面容,却不凶煞,反让人觉得可爱、可怜。
李建深心神一荡,俯身在她嘴角轻啄一下,道:
“我倒头一会儿见你对我这样,阿葙,我好快活。”
从前在长安,不管是将他当替身时,还是两人摊牌之后,那么多的亲密时刻,她永远是清清淡淡,游刃有余,即便在床笫香帐里,她的脸上也只有跟随身体指引发出的潮红,从未出现过如方才一般的神情。
那是属于女儿家对情郎的娇羞。
那眼光里的水雾,绯红的脸颊,和故作恼怒的蹙眉,都让他心跳如鼓,喜不自胜。
听见他这话,青葙微微一愣,随即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丝丝凉气沁入脸颊。
李建深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不禁哑声道:
“芙蓉糕好吃么?”
青葙闷声道:“还没吃呢。”
“嗯。”李建深摸着她后颈的碎发,道:“我也会做。”
青葙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须臾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不免弯唇打趣他:
“阿风的醋你也吃,你这姐夫当得可不怎么样。”
听见她这样说,李建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里那酸溜溜的气也都烟消云散。
“我当真会做,改日做给你吃。”
青葙去握他的右手,摸上他手心里那凹凸不平的伤疤,道:
“等你手好了,我天天烦着你给我做,如今还是别了,好么?”
李建深的左手从她的后颈往下,搂在她纤薄的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好,阿葙这样心疼我,我好快活。”
才这一会儿,他已然说了两次‘我好快活’。
青葙抬头去瞧,只见他眼底满是细碎的浮光,不禁摸了摸他的下巴,随即轻叹一声,将额头抵上去。
鬼门关走一遭,过往皆成影,那些她死死抓住的,也就不再是囚禁她的牢笼。
回忆是美好的,她忘不了,也不会忘,但她会将它永远藏在心里,妥帖的安放,然后迎着日光和朝阳,大踏步地往前走。
那些人世间的美好,仍旧等着她去探寻。
她忽然伸出手环住李建深的腰,闷声道:
“嗯,我也快活的。”
说罢,很快便感受到头发上迎来一吻。
青葙闭上眼,将李建深抱得更紧了些。
*
李建深自然没有在青葙这里过夜,他似乎是有些怕唐突青葙,自那一夜过后,再没有半夜闯闺房的举动。
青葙问他,他便摸着她的脸,笑着道:
“过往荒唐,都没有给你一个真正的婚礼,我一直记着,我敬你重你,自然不能随意待你。”
青葙笑他怎么忽然迂腐起来,李建深也不反驳,只拉着她的手,道:
“从前就是太随心所欲了,才办了许多错事来。”
青葙知道往常的事情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这是同自己闹起别扭来了,她只笑了笑,随他去。
李建深其实很忙,李弘身子不好,没有精力处理那么多的朝政。
经过李纪元一事,他好似忽然失去了作为帝王的斗志,开始将自己手中的一些事务交给李建深处理,加上自己手头本来负责的政务,李建深肩头负担比往常更重。
只是李建深如今不在长安,有些事情处理不到,倒显得有些麻烦。
他是以巡查关东的名义过来的,那些本地的官员一旦见他得了空,便上来递奏本,时不时借巡查的由头邀他赴宴。
原先跟着他,如今被任派关东地方官的老人知晓他的脾性,倒还矜矜业业,老实本分,有些不晓得他脾气的,为着拍马屁,也会扒着机会给他送姬妾,说是怕他卧榻空置,没个贴心伺候的可心人。
李建深将那些姬妾全都如数奉还,然后罚了他们半年的俸禄。
那些人经过这一遭,又稍微一打听,知道李建深时常往前太子妃家中去,这才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一个个吓得冷汗直冒,上书表罪。
等青葙有一日出门,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爷,带着一大堆提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的仆从到她家去,那官爷看见仆从指了指她,然后屁滚尿流、十分不顾形象地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自己的‘罪行’,方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青葙不禁傻眼,还未说话,那人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谭琦给吓跑了。
之后青葙向李建深提及此事,李建深嗤笑一声,一边给她擦汗一边道:
“一些浑人,不必理会。”
青葙用手指去摸他冷峻的眉眼,他似乎很是受用,闭上眼睛凑过来,任她摆弄。
他的睫毛长且密,日光照射下,泛着微微的金色,落在眼睑下,是一片浓郁的阴影。
青葙淡淡道:“今日,我收到一封长安的信,卢娘子寄来的。”
李建深猛地睁开眼睛,微蹙的眉头下尽是不满,但似乎是怕吓着青葙,敛了神色,轻声道:
“她写了什么?”
青葙捧着他的脸,抚平他眉间的不平,道:
“没说什么,只让我好好照料你,等你回去,她必定好好答谢。”
李建深眼下尽是凉意,然而片刻之后,又很快变成了恐慌。
卢听雪的事情,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青葙了解甚少,加上之前的事情在,他别的不怕,就怕青葙误会多心。
“阿葙——”
青葙用手指堵住他的嘴,轻声道:
“她的事,关乎朝政是不是?”
李建深点头。
青葙将手指收回来。
“从前大家都说你喜欢她……”李建深眼中一急。
“嘘,听我说完。”青葙淡淡道。
“当时我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后来,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你看似待她极好,可是却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仿佛是特意做个旁人瞧似的,殿下,你心性高傲,又掌握大权,怎么可能会因为陛下不许你娶大家女子就乖乖听话?”
他连担杀害李纪元的名头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个?
唯一的解释是,其中有隐情。
再加上冯宜那日的只言片语,她大致能猜出一二。
李建深将卢听雪带入长安,怕是与盘踞在端州的卢氏一族有关。
能影响朝局的,也就是他们了。
李建深眸色渐深,将青葙抱在怀里,摇着她的身子:
“阿葙啊……我的阿葙……”
过了半晌,他才将下巴抵在青葙的脑袋上,道;
“要不太平了,阿葙,我叫谭琦护送你们往南边去。”
青葙拽紧他的袖子,道:“是要与北戎开战?”
“嗯。”李建深吻了吻她的鬓角:
“过些日子,我要回长安一趟,我一动身,便叫谭琦送你们走。”
青葙静默片刻,道: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
“阿葙……”
青葙起身,望着李建深道:
“我相信你,殿下,你是大周英明的储君,有你在,北戎的军队不会像从前一般越过松岭,践踏我们的家园,对么?”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
李建深眼中微热,点头:
“你说的对,我要将他们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要我大周的每一寸山河都不再受北戎铁骑的践踏,叫我大周百姓能彻底过上安宁的日子,不必再担惊受怕。”
这是他年少时就一直藏在心里的信念。
青葙笑起来:“太子殿下,战无不胜。”
李建深望着她的眼睛,像是看见初生的朝霞,绚烂而又辉煌。
他想,曾经那些混乱挣扎的岁月里,究竟是什么撑着他走到如今。
大概,就是为了遇见她吧。
第71章 他的不安,她全都知道。……
李建深要离开的事, 青葙本也没有打算瞒着福伯和檀风,福伯听后,没说什么, 倒是檀风, 好几日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葙去书院找他,一只脚刚踏出家门, 便察觉到不对。
若在平常,那些街坊邻居们不过寻常与她打个照面便罢了, 如今不知怎么的,竟有好些人见她出来,便立即让道,躲在巷口,趴着墙好奇地张望过来。
青葙愣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前些日子, 那个被李建深惩治的官爷给她下跪一事, 叫众人知晓了她曾经当过太子妃的事实, 因此便不大敢跟她说话, 唯恐冲撞了她。
青葙有些无奈,抬手招来那个躲在人身后的小女孩儿, 从怀里掏了颗糖给她。
小女孩儿初时还有些犹豫, 回头瞧了自家母亲一眼, 最后实在经受不住诱惑, 方才接过青葙手中的糖,小声问:
“阿葙姐姐,太子妃是什么,阿娘他们都说你当过, 叫我敬着你,当太子妃好玩儿么?”
青葙哄她:“太子妃就是能给你糖吃的人。”
小女孩睁大眼睛,里头的满是惊喜:
“这么好!那阿葙姐姐,你还当太子妃吧!这样我就有很多的糖吃了,阿娘小气,不给我买糖。”
小女孩的母亲过来,轻拧了一下她的耳朵,道:
“就你有嘴,乖乖吃你的糖吧!”
小女孩儿装模作样地喊叫两声,便嘻嘻笑开,搂着她母亲的腰不撒手。
“阿葙……”女孩儿母亲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往后还能这样叫你么?”
青葙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往这里打量的人群,笑道:
“这有什么不成的?难不成我往后就比旁人多生了两条胳膊两条腿?”
这话说得得趣,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先前那股因为身份而生出的陌生感几乎烟消云散。
“阿姐。”
不知何时,檀风已经回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众人见状,便不再打扰,与青葙又谈笑两句便都散了。
青葙走到檀风跟前,道:“怎么这时候回来,我还正想去寻你,你自己倒回来了。”
檀风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我瞧你这些日子总是魂不守舍的。”
青葙有些担心檀风,他甚少如此。
檀风沉默片刻,抬起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满面风霜,正在拖家带口赶路的男子道:
“阿姐,你瞧,最近几月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了,都是从北面来的。”
青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微微沉吟。
自大周建立后,虽与北戎约定互不再战,但北戎在边境的小动作几乎未曾停过,今日抢一村,明日屠一镇,做过便跑,待大周使臣去问,北戎可汗概不承认。
偏大周又在休养生息,李弘只能作罢。
近几月,北戎人骚扰北面边境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已经快到了要与大周明面上撕破脸的地步,越来越多的百姓从边境往南边跑。
青葙回过头来,去瞧檀风,道:
“阿风,你要做什么?”
檀风仰首,正色道:“公子曾经为了保护百姓而亡,我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
青葙注视着他。
“我要参军。”
檀风说罢,有些忐忑的掀眼去瞧青葙。
因为公子是打仗死的,是以他和父亲从未主动在青葙跟前提起过这些话。
他以为青葙必定不同意,没成想却见她微微一笑,然后轻叹一声,对他道:
“阿风,你长大了。”
檀风一愣,随即眼眶发热,“阿姐。”
青葙拍去他肩头的落叶,随后道:“去把福伯叫回家,咱们一块吃饭。”
檀风点头,风一样地跑远。
青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初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头矮矮的小孩子,如今,竟也长这样大了。
……
第二日,青葙见了李建深,将事情给他说了,李建深没有异议,只道:
“他是个好苗子,放心。”
这便是同意檀风跟着他了。
青葙点点头,从李建深身边站起来,不知从何处弄出些画纸、画笔来。
李建深一见这些,眉间便猛地一跳,唇角微抿,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到底没有张口。
青葙将一应东西在案上摆好,回首瞧见他的神情,便知他多想,走过去,捧着他的脸,迫使他微仰头瞧自己。
“雀奴。”
“嗯?”
她轻啄他的唇,“给我画幅画像吧,路上带着瞧。”
李建深眼睫一颤,似乎未料到她说的是这个,一时间忘了动作。
他坐着,青葙站在他两腿之间,低头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他忽然像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猛地单手压着她的颈子去吻她,另一只落在她后背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他的不安,她全都知道。
李建深眼下微热,手上用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入腹。
片刻之后,那铺天盖地的狂吻渐渐减弱,变成淋漓亲密的舔舐。
青葙十分配合地伸手缠着他,浅绿的发带随着动作飘动,上头的铃铛丁玲作响。
原本要进来奉茶的冯宜听见声响,立即停在帐外,转身挥挥手,将守在外头的一干人等全都赶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铃铛声终于停下。
帐内,青葙整个身子被禁锢在李建深手臂里,待回过神来,捧着他的脸开口:
“画得像一点。”
李建深仰首,微蹭她的唇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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