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带着消息回了雪筱阁,向自家姑娘禀报道:“姑娘,丫鬟们全都回来了,没找着姑娘想要的人。”
虞晚柳眉微蹙:“一个能当眼线的下人都没找到?”
兰芷满脸凝重地摇了摇头:“二房的燕荣院、三房的秋梧院都固若金汤,可见平日里两位夫人便费了不少心思,咱们要想从外面入手,买通她们的人,实在难如登天。”
虞晚问她:“卫国公府的大管家呢?其他人呢?”
“自从国公爷入狱,大管家便被收买了,如今子女都搬出了京城。”兰芷心里十分愧疚,如此重要时刻,她竟连什么忙都帮不上,“至于其他人,多数也是这等情况,剩下的都是些油盐不进的硬骨头。”
“罢了,无妨。”虞晚轻轻叹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去把那两位宫中嬷嬷请来。”
“姑娘这是打算请太后帮忙?”兰芷听罢,猛地欣喜地拍了记脑门,“奴婢真笨,到现在才想到这一计!”
“你快去吧。”虞晚轻轻笑了笑,催促着兰芷道,“早去早回,切记路上小心,别被其他人瞧见了。”
兰芷连忙应下,随即她一路小跑着去了两位嬷嬷的院子,却不料自己的行踪被一名跟在身后的小丫鬟全然知晓。
不多时,小丫鬟便将消息禀报回了燕荣院。
第4章 【004】 第一眼初见
兰芷浑然不觉,她走到两位嬷嬷住的二楼屋子前,先是平复了一番气息,继而才提起精神叩门。
里头很快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兰芷推门而入,见整间屋子被收拾得窗明几净,她笑了笑道,“两位嬷嬷金安,这几日在卫国公府住得可好?”
“尚可。”穆嬷嬷认出这是虞晚的贴身丫鬟,朝她客气道,“你家主子有何事找老奴二人?”
兰芷福了福身子:“姑娘听闻国公爷一案出现转机,心里着实高兴,特地派奴婢过来向太后娘娘道谢,望两位嬷嬷回宫后代为转告。”
另一位方嬷嬷听后笑道:“你家主子言重了,于太后娘娘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太后娘娘果真神通广大,奴婢实在钦佩。”兰芷笑道,她讲完一番客套话,想起自家姑娘的嘱托,便开始言辞恳切道,“只是……如今国公府内不甚太平,二房三房素有争夺爵位之意,眼下见国公爷境遇转危为安,姑娘唯恐他们对国公爷出手,想请两位嬷嬷过去商量一番对策。”
穆嬷嬷与方嬷嬷对视一眼,问道:“虞二姑娘意欲何为?”
兰芷连忙说道:“两位嬷嬷明鉴,姑娘想派人盯住二房三房,奈何她一介女儿家寻不到人手,于是便想请求太后帮忙。”
“可这毕竟是卫国公府内的事儿,只怕太后娘娘一时也无能为力。”穆嬷嬷皱了皱眉。
“诏狱那等森严之地,二房三房未必能得手,你家主子或许只是杞人忧天。”方嬷嬷在一旁也如此说道。
这下可急坏了兰芷,她“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奴婢求求两位嬷嬷了,就当为姑娘传个话……若是国公爷真出了事儿,姑娘她一定会伤心欲绝,余生都去庵堂做姑子了!”
穆嬷嬷一听这话,连忙想扶兰芷起来:“你这小妮子,净说些不吉利的!”
兰芷却是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穆嬷嬷见状不禁无奈。
可说实在的,若真出了事儿,她们这做下人的未能及时禀报,到时也吃罪不起。
因此穆嬷嬷思索片刻,又征得方嬷嬷点头同意,便应允道:“行了,老奴二人这就派人去禀报,你且回去禀明虞二姑娘吧。”
兰芷立时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磕头道谢道:“多谢嬷嬷了!兰芷一定记得您二位的大恩大德!”
穆嬷嬷笑着点了点兰芷的脑门:“你快起来吧,仔细别跪坏了身子。”
“那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姑娘一声。”说罢,兰芷连忙笑着起身,出了两位嬷嬷的屋子,直往楼下跑。
可不料,她被人猛地从身后推了一把,登时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这楼有些高,她摔得很重,鲜血很快染红了平地。
虞晚得知消息的时候,兰芷已经被人抬了回来。
往日清秀水灵的丫鬟,此刻额头破裂,双腿更是布满鲜血,样子惨不忍睹。
正在房内养伤的云袖见了,立时便落下泪来,她和兰芷素日住在同一间房内,两人最是要好,怎料兰芷会遭遇如此飞来横祸。
府医很快便赶来,先给兰芷把脉,而后查探伤势。
虞晚看着兰芷那腿上的伤痕,不禁倒吸一口气,她忍不住问府医道:“大夫,她的腿还能好么?”
府医连连摇头叹息:“姑娘节哀,这丫鬟的双腿怕是要废了。”
此话一落,云袖便捂住了嘴,低声抽泣起来。
虞晚身形一晃,险些便要站不稳。她不明白,兰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生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丫鬟们纷纷在旁边惊呼:“姑娘!”
就在此时,兰芷微微睁开双眼,她见到虞晚就站在床边,一时虚弱地笑了笑:“姑娘……”
虞晚立即坐了下来,想抱住兰芷却怕碰着她身上的伤,便轻轻握着兰芷的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芷都听见了府医方才说的话,她眼含泪花,微张了口说道:“有人……推我下楼……”
虞晚一怔,立时问道:“推你的是谁?你可曾瞧见?”
“不曾。”兰芷躺在床上,费劲地唤了虞晚一声,“姑娘,烦请您俯身。”
虞晚会过意来,连忙俯身凑到兰芷唇边,听她说话。
“奴婢刚出了两位嬷嬷的屋子,就被推下了楼。”兰芷用劲全力,说完了接下来的一整段话,“姑娘小心,说不定您身边就有奸细。两位嬷嬷已经答应去找太后了,奴婢话已带到,只是日后恐怕无法服侍姑娘了,姑娘别丢下奴婢……”
虞晚听罢,终于忍不住落下泪珠,她重重咬了咬唇,方才开口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接下来你就好好养伤,姑娘会为你寻遍京城最有名的大夫,知道了么?”
兰芷轻轻点头,随后又昏迷了过去。
虞晚良久后终于起身,却是捏紧了衣袖下纤长的十指。
兰芷是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至今已相伴十年,情分非比寻常。
好端端的人,又怎会无缘无故被推下楼?整个卫国公府里,有那能耐出手之人屈指可数,不外乎便是二房三房的人。
她,势必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寿康宫内,太后也听说了卫国公府发生的事儿,禁不住冷笑一声:“好一个卫国公府,竟还敢跟哀家作对!”
殿内立马跪了一地:“太后娘娘息怒。”
“母后息怒。”安王魏严也在一旁劝道,“卫国公府的二房三房怕是早有夺爵之意,这几日高兴得只剩没放鞭炮庆祝,如今卫国公即将出狱,他们自是不肯甘心。”
“哀家要保下的人,他们竟也敢有异议!”太后气得拍了记桌子,怒道,“你速去派人,这几日把卫国公府给哀家盯紧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母后这是要派兵包围卫国公府?”魏严长眉微皱,“这恐怕太招摇了,会引起皇兄注意。”
“明面上当然不能这般行事。”太后看了眼安王,即使是盛怒之下,她眼中依旧满是慈爱,“哀家的意思是,先去敲打一番卫国公府,之后他们若是还有敢擅自离府的,你便暗中把人都捉起来,格杀勿论!”
“是。”安王沉声应了,“那儿臣这便去办。”
太后温和地摆了摆手:“去吧。”
安王走后,寿康宫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宫人们知晓太后方才发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太后坐于宝座上凝眉沉思,终于又想起一事,便询问左右:“那些送去养心殿的画卷如何了?陛下可有看过?”
有宫女回禀道:“回太后娘娘,李总管当时说陛下正忙,如今还不曾传信过来。”
“忙?这都忙了数日!”太后面色阴沉,气得胸口起伏不止,她吩咐宫人道,“再去催催。”
养心殿内,魏昀今日难得有闲心,他正立在院内,亲自逗着一只鹦鹉。
这鹦鹉是前不久刚进贡上来的,胸前有撮鲜亮的粉毛,是个极其名贵的品种。
李福从院外回来,缓步走到新帝身边,轻声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前些日子送了二十幅美人图来,说是让您挑选几个中意的,择日进宫。方才太后又派人来催了,您看今个儿可要瞧瞧?”
话落,魏昀依旧在那逗鹦鹉,只是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从始至终也一言不发。
那只鹦鹉在笼子里被枝条赶来赶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一时气得怒骂道:“老东西!老东西!”
李福听了,登时胆战心惊,却不料魏昀终于开口,说了句:“骂得好。”
“陛下?”李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世上竟还有人喜欢听鹦鹉骂自个儿的?
魏昀冷冷道:“去把那‘老东西’送来的美人图拿来。”
“嗻。”李福这才明白过来,知道新帝这是对太后不满,于是愈发小心谨慎道,“把那二十幅画卷都呈上来!”
没过几时,便有二十位宫女走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幅美人图。
李福看了眼魏昀的脸色,见他并无任何反应,便斗胆命令道:“都打开来,给陛下好好瞧瞧。”
宫女们依言展开画卷,一时整个养心殿院内仿佛开了二十朵娇嫩的鲜花,可谓是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姿色。
魏昀仿佛都没看到,继续以他的方式逗弄鹦鹉。
李福等了良久,都未等到新帝的吩咐,一时微抬起头询问道:“陛下,您看……”
魏昀拿枝条戳了戳鹦鹉:“让它看。”
“这……”李福迟疑片刻,见新帝什么话也没说,唯有依言吩咐道,“一个个都拿着画卷走近些,给鹦鹉瞧瞧。”
宫女们听后,不禁抿着唇儿忍笑,却碍于天子龙威,不敢过分笑出声。
她们依次走上前,向笼中的鹦鹉展示那二十幅姿色各异的美人图。毕竟是画师工笔,无论实际是何等容貌,在画上也丑不到哪儿去。
魏昀就站在鹦鹉旁边,却是目不斜视,从头到尾连看一眼都未曾。
那鹦鹉倒是看得极为认真,可不知是看得多了还是怎的,到后来每当宫女打开一幅画卷,便听它叫了一声:“丑!”
这下有宫女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福板着一张严肃的脸道:“御前伺候要庄重!还不下去!”
魏昀一言不发。
等鹦鹉看到最后一幅,却突然失了声,良久没个动静,那宫女也不敢擅自离开。
魏昀终于淡淡瞥了眼那幅画卷,只见那画上女子冰肌玉骨,艳冠绝伦,一双琉璃般的美目摄人心魄,宛如一朵活色生香的人间富贵花。
落款一行小字:卫国公府二姑娘,虞晚。
第5章 【005】 简直俗不可耐
魏昀瞳孔一缩,眼底却突现冷厉之色,他猛地拿枝条抽了记那只绯胸鹦鹉:“这个呢?”
鹦鹉吃痛之下在笼子里跳脚,却也不敢反抗。最终它歪着脑袋憋了良久,终于想起了它从前学会的那个词:“漂亮!”
魏昀嗤笑,翻掌间将那根枝条轻轻丢在李福脚下,而后折身回了养心殿。
李福知晓新帝心底里的想法,他也不敢多话,唯有默默跟了上去。
这些画上女子美则美矣,可都是太后送来的人,保不齐是些蛇蝎美人。
只是太后那边,终究要给个交代。
这一点,魏昀心里十分清楚,很快冷冷丢下句:“这些画简直俗不可耐,朕一概不收,退回去。”
李福知道太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怕是又起争端,他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嗻。”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寿康宫。
当太后听说陛下让鹦鹉看画的时候,只觉整个脑仁都在震痛,她看了眼那些被退回来的画卷,猛地拍了记桌子:“他好大的胆!如今可真是愈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殿内宫女慌忙跪了一地:“太后娘娘息怒。”
“都下去!”太后皱眉屏退殿内所有宫人,只留了左右两位嬷嬷,她坐在宝座上深吸一口气,问道,“如今卫国公一案已无大碍,哀家只要再花点心思,卫国公便能从诏狱里出来。眼下难的却是如何让虞晚进宫,依你们看,该当如何?”
两位嬷嬷听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诸葛嬷嬷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其实多虑了,您已然帮了那虞二姑娘许多,如今该轮到她自个儿想法子。毕竟太后娘娘您能帮她一时,终究帮不了她一世,遇到了难题,总该让她自个儿想想。”
太后闻言,这才面色稍霁:“言之有理,去宣虞晚进宫,哀家有话要问她。”
卫国公府。
虞晚听说安王殿下来了府中,她料想是太后娘娘发了话,于是便连忙去一趟常松厅。
此时她还尚未赶到,二房三房的人均已来齐,甚至连大姑娘虞菁、三姑娘虞芊等小辈也在。只是不同的是,虞菁正痴痴地望着安王,眼中溢满爱慕之情,而虞芊则不停地察言观色,神色有些不安。
安王被好茶伺候着,坐在上首第一把官帽椅上。他素来是个以柔著称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此刻整张俊朗的面容却堪称毫无表情,修长的指尖不时轻点桌面,一瞧便心情不佳的模样。
二爷虞慎堂坐在下首抿了口茶,面上神情漏了一丝紧张,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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