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的气息扑面而来,像热浪,像焰火,触动着姝楠最敏感的神经,她退出两步,脸上的神情又淡漠了几分。
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与他不清不楚,倒也不在乎别人说她乱/伦,只是觉得如果谣言传出去,还得花时间解决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浪费时间而已。
李砚尘频频蹙眉,又是这幅清冷的神情,不似昨日的放肆,更与方才在水中因为恼羞成怒而踹他判若两人。
欲情故纵?
盯了她半响,他听不出情绪地笑了声,勒马往回走,刚出去几步又忽地停住,扭头说道:“别忘了,叔这喉结上,还留有你的唇齿印。”
“………”
他策马疾风般往回跑,再回来时,身前多了个小皇帝,与他一道来的,除了一匹空马还有小太医云祁。
“姝楠,你没事吧?”小皇帝从他叔怀里探出颗头关切道。
姝楠朝他摇头。
“会骑马吗?”李砚尘说罢,又自问自答,“北方的女子,想必马术了得。”
她没接他话,算是默认。
“走罢,回去把衣裳换了。”李叙白言道,“叔让这小太医来做甚?是你的伤没包扎好么?”
李砚尘余光扫过姝楠的手臂,没答话。
她受伤的手被水泡过后,疼得越发厉害,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若换以前,就是两只手都没了也能翱翔千里。
现在她见识了李砚尘的多疑,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他疑心,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像正常人那样脆弱无助。
姝楠走到马的侧边,单手捏着缰绳,抬脚踩在马镫上,身体用力往上窜,却因另一只手使不上劲,整个人看着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可能。
正当她想用受伤的手抓马鬃时,只觉被人从身后重力拖了一把,
不待她反应,李砚尘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姝楠心头一颤,面露惊色,看了眼云祁,那厮做足了小喽啰行头,此刻正用手捂着脸,表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
再看小皇帝,人虽小,却也知道自己是他的妃子,此时面上露出了明显的尴尬,只是没说出来。
“……”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姝楠从不觉得自己属于谁,自然也不会承认这场堪称强取豪夺的和亲,更不会遵守所谓的“守妇道”“妻为夫纲”之类的教化。
只不过现在被旁人这么看着,她多少感到有些局促。
恰在此时李砚尘的发丝擦过她的脸庞,像狗尾巴草挠脚底心,痒得她满脸发红。
仿佛很欣赏她脸上微妙的变化,李砚尘隔着发丝直勾勾望着她,如羽毛一样浓密的睫毛又密又长,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无声地对视不过须臾,顾及到还有旁人在场,终是姝楠先把眼睛移开。
李砚尘勾了勾嘴,轻轻松松就把人放去了马背上。
他再翻身上马,却没了比赛时的狠劲儿,速度明显变慢。
小皇帝多次催促,“叔,能骑快点吗,像方才你带朕那样,狂风掠过耳边呼呼的,有驰骋疆场的快感,有金戈铁马的热血。”
李砚尘依然缓慢前行,默了一会才随意说答道:“沿途风景甚好,多看看。”
“这里每天都会路过,有什么好看的?”小皇帝后知后觉,侧头补充道,“朕晓得了,叔是怕跑快了你手上的伤口裂开吗?”
李砚尘顿了顿,“嗯”了声。
姝楠全程目不斜视,不疾不徐跟在他们后面。
回到王府后,立马有侍女迎了上来,李砚尘淡淡吩咐道:“带公主去沐浴更衣。”
姝楠看了他一眼,揣摩着他这个称呼,随侍女去了别院。
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云祁跟了上来,姝楠骤然回头,眼里满是疑问。
云祁当着众宫女的面,低着头上前递她一包药粉,“王爷让臣配了份药给娘娘,沐浴后可让侍女为您上药包扎。”
这厢微微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药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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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远,云祁才缓缓抬头,手心里全是虚汗。在方才那三兄妹突然冒出来时,他只觉天雷滚滚要完蛋,没想她竟然全答上来了。
要知道,三年前她应该在忙着冲剑客榜到处找人比武,看野狗?借弓箭……这些事她是怎么知道得这般详细的?
这女人,秘密比李砚尘还多。
云祁在心里这样感叹着,努力回想方才姝楠在自己手上写的字。
他愣愣地转身,在手板心里重复笔画,准确来说,是她画的字,需要会意。
一个圆圈,里面点点点,上面飘着几根虫一样的曲线,这是什么暗示?
圈圈点点?吃的?曲线,水蒸汽?
圈圈?她画的是口锅?
锅……郭??对,郭云。
姝楠的意思彻查刑部侍郎郭云!
恍然大悟后,云祁频频翻白眼,她要容貌有容貌,要智慧有智慧,挺完美的一女剑客,在江湖上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怎么会连“郭”都不会写?!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这女人是怎么保持“虽然我不会写字但我依然很拽”的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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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李砚尘哪儿弄的,总之在姝楠沐浴完后,侍女便送来了身崭新的衣裳。
她手上的伤裂了很大一条缝,简单处理后虽没流血,可没包扎始终不好穿衣服,所以只穿了件抹胸百皱裙,白皙的手臂和小半个上身则裸露在外。
正想让婢女帮她上药,婢女却忽然朝她身后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身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感受到后面有人,姝楠眉眼一闪,正常转身——
李砚尘他已经换好衣袍,玄色布料上刺有金色巨蟒,凌厉又张扬,狂妄又霸道,此番正负手立在屏风旁,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她抬眸往他身后看去,发现那里有道后门,此人便是从后门进来的。
这时李砚尘踏步走近,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药包,不轻不重说了句:
“过来”
第12章 欲情故纵 你在欲情故纵小心引火上身
姝楠赤着脚,长袖松松垮垮地半吊在手臂上,大片的光线投在她前襟,羊脂玉般透明的肤色泛着晶莹剔透的光,光线里,她圆润白皙的肩膀格外晃眼,妖娆的幅度摄人心魂。
汉白玉堆砌的浴池仍在冒着热气,熏着水中花瓣,散出迷人的芳香。数米高的轻纱飘飘扬扬,忽上忽下,勾勒出一副香艳旖旎的春色。
李砚尘目不斜视,像在观赏一个美丽的花瓶,片刻后,似是对她完美身段表示赞赏,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换一个人站在那里,或许画风就变成了猥琐。所谓“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被李砚尘体现得淋漓精致。
姝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嘲讽道:“叔对女人,当真是见多识广。”
见她站着没动,李砚尘主动上前,如那日一样自顾自抬起她的臂膀,撒药包扎,一气呵成。
“谬赞,要不怎么说我是奸臣呢?”似乎没把她的讽刺当回事,男人一脸没所谓的行头。
这次他撒药的力度非常轻盈,处理细致,并不像之前那么粗鲁。
姝楠微愣。
“拿着。”撒好药粉后,李砚尘将药包递给她。
她用右手接过,指尖与他被草割伤的手掌相触。
像毛毛虫爬过,李砚尘顿了顿,继续专注地缠纱布。
姝楠望着他一动不动的睫毛,心道这又是什么伎俩,怀柔政策?亦或是捧杀?
李砚尘用纱布顺着她白皙的胳膊饶了几圈,漫不经心问道:“你说如果可以,愿意为本王卖命?”
姝楠抬眸,听他继续:“你能为本王做什么,不妨说说?”
两人用目光对峙,见她不语,他也不急,颇有耐心地等着。
静默片刻,姝楠终是开口道:“皇叔是真的关心侄媳的能力呢……”
她顿了顿,轻轻垫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吐气芬芳,“还是对侄媳见色起意?”
她柔软的身子几乎就要贴在他身上,却又若即若离隔着一纸距离。李砚尘比她高,只消稍稍垂眸,就看见了她圆润的幅度。
沐浴过后,两人身上都弥漫着香气,此番这两道不同的气味正飞块地暧昧交织着。
李砚尘僵住。
不可否认,这女人就是有那个魔力,撩得起他内心深处的猛兽,让他浑身燥热,让他想抱她,吻他,狠狠将之揉碎……
姝楠点到即止,在他眼中冷气骤然射向她时,果断抽离,若无其事转身自衣架上拿过外衫,甩手披上,最后再弯腰穿上鞋。
李砚尘两手空空,看她在自己面前万分妖娆,看她在自己面前躬身穿鞋,那样的幅度……真他娘的操蛋。
饶是他心中早已洪波涌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停留片刻后顺势坐到椅子上,悠悠开口道:
“你一口一句皇叔地喊,本王怎么没觉得你有多想嫁给皇上呢?”
姝楠直言不讳,“强取豪夺的和亲,有几人愿意?”
“成王败寇,”李砚尘纠正,“你是被自己国家送来的。”
她冷笑,“所以,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
为了引一个人出来,就要抓她无辜的老师?
就可以用手腕般粗的铁链束缚在那黝黑/逼仄的牢房里?
姝楠心中有怒,生怕再看着他会忍不住一掌劈过去,只得侧头望着别处。
“这世道,本就如此。”李砚尘从容道,“为何不是太渊皇族去别国当质子?因为太渊足够强大。为何是你呢?因为北辰败落,于是你便沦为了鱼肉认人宰割。”
“所以,”李砚尘起身,“你怨错对象了。”
他既笃定她是个为国为民为自哀自怨的困兽,她便对此不做任何解释。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
“本王只是好奇,”他站在她身侧,语气不轻不重,“那年我出使北辰,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也不像是不受宠的公主,为何会被推来和亲?”
姝楠心头一颤,背对着他,听不出情绪说了句:“时运不好,遇到的人,没几个是好的。”
李砚尘笑了,“你这话特指本王?”
“不是。”姝楠言简意赅。
他追问:“那是为何?”
她说:“兄弟姐妹排挤,于是我被他们合伙献给了你们。”
李砚尘撩眼看过去,“排挤?”
“对啊,”姝楠真假参半,声音平缓毫无起伏,“本想含笑合群,奈何孤独成性。”
不论年幼的孩童时期,还是那五年在纵横世家,身在人潮,却仿佛与世隔绝,不主动靠近谁,也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她这一生时运不好,遇上的人总没几个是好的,每当鼓起勇气想主动靠近谁时,结果都是遭到对方最恶意的报复。
每念及此,她都感到锥心之痛,久而久之她不愿意与人交流,如此既能免于虚与委蛇,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时运不好,遇见的没几个好人。
本想含笑合群,奈何孤独成性。
李砚尘听罢,撩眼看了她好几次,良久不语,似乎在斟酌其中的可信度。
“听起来怪可怜,”他说,“让你卖命,显得我多不会怜香惜玉。自今日起,本王不会再试探你,更不会主动为难你。”
“只要你安分守己。”李砚尘补充道。
此人素来奸诈狡猾,姝楠不敢信,转身问他:“不让我做什么?”
李砚尘笑了,“全天下的人都说我是奸臣,整个太渊都在我掌控中,用得着你为我做什么?”
你才是最狂野的人!姝楠望着他,没说话。
李砚尘双手背在后面,忽然微微躬身,脸庞擦着她右侧的发丝,轻轻一句:“还是说,公主殿下期待本王对你做点什么?”
近五年绝对没人有机会离她右耳这么近,即便以前有人在她右耳说过话,她也绝对听不见。
而就在刚刚,李砚尘极具挑逗和玩味的话,就这样传进了姝楠的右耳,内容是什么她没往心里去。
只是那声音像清脆的风铃,带着勾人心弦的动听。
一时间,她像失明的人乍见天光,像卧床不起的人能在草原上狂奔,好奇、亢奋、欢喜和美妙……各种感觉汇于大脑,使她感受到了右耳的叫嚣。
八岁之后,姝楠的右耳便再没有听见过声音,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又能重新听见了,哪怕只是刹那,她也能感受到右边的神经传来的兴奋。
李砚尘被她嘴角扬起的笑怔住,不是逢场作戏,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冷嘲热讽。
少女般的微笑如山花烂漫,如微风涌动,带着甜,透着媚。
他似乎觉得,这才应该是她最原始最纯真的模样,而不是惯用有恃无恐和凉漠来伪装自己的强大。
李砚尘以为她这笑容是因为他刚才的话,看她的眼神更深,等着女人接下来会有什么的举动。
恰在此时,李叙白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姝楠你好了没,赛马的回来了,他们在江赣阁比毛笔字,快随朕去瞧瞧。”
她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方才笑过,江赣阁?听见这三个字,姝楠若无旁人似的去开门。
李砚尘就这般被晾在原地。
她刚才明明真心实意地笑了,现有又全程无视他?
男人面上的表情换了一波又一波,他冷声道:“你在欲情故纵?”
姝楠开门的手停了停,微微侧头:“我能吗?”
“你觉得呢,姝楠?”李砚尘眼里的火焰肉眼可见。
姝楠没接他话,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她和李叙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李砚尘都没弄懂这女人倒地想做什么。
良久后,他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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