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渡看得出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偏偏不如她的意,“好啊。”
“......”
临近黄昏,日落西山,将暖意一同带走,天空开始飘起阵阵雪花。本想着去院子品尝,却不得不回了寝屋。
两个丫头将蜜饯糕点用小碟子装好,摆在桌上后便告退了。
乐枝拿了颗桃肉蜜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好吃,太好吃啦!”
过去她便极爱吃糖果蜜饯,齐国的蜜饯果儿虽与黎国的有所不同,可味道甚是不错。乐枝将每一种都细细品尝......
“殿下怎地不吃?”乐枝见霍渡只是坐着,却一口未尝,便捻了颗果糖递到他唇边,“殿下试试。”
果香味飘至鼻间,甜甜腻腻,霍渡颇为嫌弃地瞥一眼,开口拒绝:“不......”
可刚张嘴,唇边的小手便快速将糖塞进他嘴里,香甜的滋味瞬间满溢。霍渡的脸霎时黑下来。
这滋味与他小时候尝过的糖果极为相似......
他的记忆里有个人也是这样的,她把一盒糖塞进他手里,说:“小渡乖,我很快就回来。”
他乖顺地点头应好。
可直到他将一整盒糖都吃完,那个人都没有回来......
从那时开始,他便讨厌糖果,甚至厌恶一切甜腻的东西。
霍渡的脸色愈发阴沉,本就冷白的肤色此时显得有些惨白。乐枝心里发怵,害怕自己的玩笑惹得他不悦。
她颤颤地凑近他,垂着头认错,“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回应。
“殿下不爱吃,就......就吐出来吧。”她轻声道,然后将微抖的手心放到他唇边。
下一瞬,她的手被霍渡握住,用力一扯。待她反应过来时,霍渡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气息交缠,她可以从他的漆眸中看见自己惊愕的表情。
与上回在汤泉池时不同,这次他吻的又急又凶。果然是生气了......
乐枝感受到他用舌尖将仅存一点的糖果推入她口中,荔枝糖又软又香,直到糖果完全融化,他才松开她。
霍渡用指腹蹭了蹭她水光盈盈的唇,这让乐枝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还敢吗?”他的语气悠悠。
乐枝用力地摇头——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疯子的性情实在太难猜了。
不多时,乐枝决定换个话题来缓解这怪异的气氛。
“殿下觉得开一间这样的小食铺子如何?”乐枝喟然,她实在是没有做生意的经验。
霍渡低沉的脸终于浮现笑意。
啧,原来想要开铺子。
这样的铺子,薄利多销,本就没什么赚头。加上老字号的存在,新铺子就更难盈利了。
像她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必亏无疑。
思及此,霍渡静默片刻,似是在认真思考,随即温和笑道:“孤觉得,太子妃的主意甚好。”
她亏本与否,关他何事?
哦,似乎有点关系,她的本钱是问他借的。
呵,那就太好了。
亏了、还不上才好啊。
难得从霍渡脸上看见这么善意的笑容,可乐枝的心里反而生出丝丝寒意......
*
为了试这些蜜饯糕点,乐枝差点把自己撑着,连晚膳都没用几口。
景心细心地端来山楂茶,顺便伺候她更衣——
乐枝将贴身伺候的差事给了景心,这丫头话虽不多,却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坐在铜镜前,乐枝轻轻抿了口茶,从镜子里看见身后为自己梳发的景心。小姑娘眉眼清秀,透出一股淡柔的气质。
“景心,你的家乡在哪里?”乐枝开口,仿佛与她唠家常一般,“家里有几口人呀?”
闻言,景心握住木梳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淡去,眉心微凝。
乐枝转头,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的,不想说便不说。”
可景心的眼眶却渐渐发红,她哽咽开口:“回主子的话,并非奴婢不愿说。只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乐枝让她坐到椅子上,拿出帕子递给她,“不着急,慢慢说。”
“几年前奴婢生过一场大病,醒来后不记得任何事了。后来一个自称是我舅母的人将我卖入皇宫,奴婢就被宫里的管事嬷嬷安排进东宫当差了。”
原来如此。
景心得的竟然是罕见的失忆症。那么她的过去,是否和安玄有着什么关系?
乐枝突然觉得头疼。
在这陌生的大齐,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皆是迷......
第20章 . 设局 如今在霍渡心里她是不是会有一点……
深夜,芙蓉帐暖。
霍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母后叮嘱过,大婚在即,不许他过度沉迷女.色。可每每进了这屋子,他便总是情难自抑。
怀里的柔软散发着阵阵幽香,惹得他心痒难耐......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霍诩的心猿意马,他烦躁地下榻,走向门外。
“何事?”
屋门打开,室内的情.爱过后残留的气味飘出来。暗卫不由蹙眉,沉声禀告:“殿下,离姚传消息来,太子妃得手了,如今太子已身中剧毒。”
霍诩怔愣半瞬,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可笑着笑着,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霍渡性情诡异,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想必乐枝花了不少心思。怕是......霍渡已经得到她了。
胸腔内的怒火燃起,霍诩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等不及了!
既然霍渡已经中毒,那么他何必再等到他毒发?他无法忍受最后这几日乐枝还要躺在霍渡的床榻上与他......与他......
他不许!
“让离姚告诉枝枝,不论用什么方法,明晚亥时务必让她将霍渡带到后院。”霍诩沉声吩咐。
“是!”
重新回到暖榻上,娇柔的人儿直往他怀里钻。
霍诩眉眼含笑:不久之后,他的枝枝也能这样依偎在他怀里......
至于沈清颜,他还是要娶的。丞相之势,他必须要收归己有。而枝枝,他会用他全部的宠爱抚平她心里的伤痛,让她忘记大黎的一切。
至于怀里的这个赝品,也留着吧。小姑娘虽然没什么个性,但乖顺的很,不像枝枝偶尔还会耍耍性子。就......继续这样养着吧。
只要霍渡一死,他就再无阻碍了。
*
太子府。
乐枝陷入了梦魇。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怎么都无法醒来。
梦里的父皇母后和皇兄,都紧锁眉头,再没有以往的笑容。父皇一直在叹气,他的脸上布满了失望——
“枝枝,你的姐姐在受苦,你为何还没把她救出来?”
画面一转,皇兄出现在她身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漆眸中布满血丝,他颤着声音问:“妹妹,你找到你皇嫂和钰儿了吗?他们......好不好?”
乐枝双眼通红,她羞愧得无法开口。
她好没用......
霍渡本就睡得浅,身侧的人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将他吵醒。他支起身子,望向乐枝。
只见她纤长的鸦睫颤抖着,额间的鬓发被汗打湿,汗珠顺着脸颊流至雪白的脖颈处。而她的手牢牢攥着锦被,口中还不断呢喃着......
霍渡凑近一些,才略微听清。
她说的是“对不起”......一声又一声对不起,不停歇。
好半晌,乐枝终于从梦境里挣脱,她睁眼起身,眼眶酸涩、心口窒闷地喘不上气。
“做噩梦了?”
她猛地转头,发现霍渡靠着绣枕望着她,目光幽幽。
乐枝垂眸,轻声开口:“对不起,吵醒殿下了。”
霍渡没理她,只是将厚厚的床幔掀开,从床头拿了块干净的雪帕子。然后用帕子仔细地将乐枝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拭去。
乐枝仍旧想着梦境中的亲人,因而未发现霍渡的动作轻柔的不似平常......
外头的天光微亮,从窗子里透进来。
乐枝虽已经睡不着了,但还是继续躺下,她无法平复心绪,眼睛酸涩。可霍渡还在一边,她只好死死咬着唇......
不能哭。
不能在他面前哭,惹他厌烦。
这时,霍渡又抬手将床幔放下,只留一丝缝隙,只让一丝丝微光透进来。
乐枝不解其意,仰起头去看他的脸,可惜床榻内太暗,看不真切。
“想哭就哭。”
闻言,乐枝鼻尖一酸,许是昏暗的床榻可以遮掩她的狼狈,她终于不再强忍着,让泪水流下。
一开始,她只是轻轻地哭。渐渐地,她放开声音,抽泣起来。
泪水划过脸颊,她抬手胡乱地擦。
霍渡一直靠在一旁看着她哭。他忽然发现,褪去伪装的乐枝应该就是这样的。
二八年华,会哭会伤心。若是大黎未亡,她应当还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喟叹一声,他伸手将乐枝身上的锦被往上扯,将她裹起来。然后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做完这一切,霍渡有些惊异于自己的行为。他自嘲般轻笑——
啧。
真是色令智昏。
不过,又怎样呢?
*
被离姚唤醒时,乐枝的脑袋仍是昏沉沉的。
清晨大哭一场后,她竟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乐枝知道若非紧要之事,离姚断不会来唤她。
她用指腹按了按酸痛的眼睛,起身问:“怎么了?”
离姚神情凝重,压低声音回答:“回主子的话,奴婢按您吩咐将太子中毒之事告诉三皇了。三皇子叫人递了消息来,让您务必在今晚亥时将太子带至后院。”
顿了顿,她又道:“三皇子应该是要向太子下手了。”
闻言,乐枝弯了弯唇。果不其然,凭她对霍诩的了解,他一定会急不可耐。
“主子......”离姚蹙眉,语气不解,“您真要帮三皇子除掉太子吗?”
离姚不懂:主子明明憎恶霍诩,为何还要帮他?
“太子殿下并未中毒。”
“啊?”离姚迷惑不解,“主子是......?”
“这是我给霍诩设的圈套。”乐枝轻笑。
不仅如此,这个圈套不仅是为霍诩而设。
离姚恍然,她问:“那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不用,你只需要告诉霍诩的人,我会依照他的计划行事便可。”
望着离姚离开的背影,乐枝脸色的笑容渐渐褪去——
这个圈套也是她对离姚的试探,若她之前都是假装的,那她必然会将计划告诉霍诩......若是这样,她便借霍诩之手除了她。
既然她设了这一局,便准备了万全的退路。
离姚,忠诚或背弃,生或死,只看你如何选择。
至于霍渡......
乐枝心中不解,清晨时他的温柔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他的性情古怪,阴晴不定,着实难猜。
霍渡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可若是她能得他的欢心呢?若她能入他的心,那么接下来的路是不是会好走许多?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以情织网,让他放不下她。
只有如此,她才能活。
今晚的计划,是给霍诩设的局不假,顺便试探离姚也是真的。可她最终的目标——
是霍渡。
乐枝闭上双眼。
她想看看,如今在霍渡心里她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分量。
第21章 . 挡箭 以她一命,一箭三雕。
临月拿着午膳踏进寝屋,便看见乐枝神情凝重地愣坐着。
“主子怎么了?”临月将午膳放下,问:“是身子不舒服吗?”
乐枝摇摇头,“没事,我昨日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闻言,临月点头,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转身,谨慎地往外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说:“永春堂的大夫说这药最管用了......”
“可是主子......”临月的脸颊越来越红,小手像是无处安放似的,挠了挠头,“若是、若是殿下真的有......是不是请御医瞧一瞧比较好?”
“不可,殿下好面子。”
临月若有所思的眨眨眼,在心里叹息。太子府里规矩甚多,可从前她们这些丫鬟也时常在闲聊时疑惑——
大齐皇室男子哪个没有几个妾室通房的,为何太子爷总是孑然一人?
原来......竟是如此。
没想到太子爷也挺不容易的,本就有腿疾,没想到身体还有隐疾。
不过好在如今有太子妃了,太子妃貌若仙子,心地又好,更是顾及了太子爷的尊严,让她偷偷去买药。
临月想,总会好起来的。
*
书房。
霍渡将轮椅推到窗边,面无表情,任由窗外的寒风吹打他的脸。
安玄蹙眉站在书桌前,距离他禀话结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殿下就一直这样板着脸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先前太子妃已向殿下投诚,如今为何又要与三皇子联手暗杀殿下?可太子妃看着不像是如此摇摆不定之人呐。
可若是真的,依殿下的性格,必不会将她留至明日......
那景心怎么办?
这几日,他眼见着景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比起在东宫当差时死气沉沉地模样好上太多了。可要是太子妃没了,景心是不是要继续回到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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