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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寨主到女皇——文绎

时间:2022-01-03 16:31:09  作者:文绎
  葛岳哪敢搭话,生不出孩子来的天王说多子多福,感觉说什么都要掉脑袋。
  他长子葛义山和父亲一样,黝黑健壮:“天王、皇后是民之父母,臣等多子多福,天王有百子千孙。”
  葛谨风还挺舒坦,暗道:花言巧语确实好听。
  内侍进门:“启禀殿下,天官和【礼部】求见,为文娘娘拟定封号和子女人数。五位学士写好了明日祭天青词。鸿胪寺送来奏疏说塞上图部派人送来一只豹子作为贺礼。”
  “嗯,把这张纸给道难,让她写写子女的数目。”
  宗亲中有个老人,足有七八十岁,葛家庄的长老,手拄鸠杖,颤颤巍巍朝上拜:“不可啊!天王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门淑媛,也该是良家子。怎么能是一个贼寇?还有子女?你还要加封她为皇后?还要加封子女?你即便不能生,你同族兄弟这样多,跟你血脉相连。绝不能这样胡闹!你爹爹倘若尚在人间,岂能看着你做下这种糊涂事,被贼寇左右!羞先!”
  葛谨风神色不变:希望宗亲都能明白,孤给他们俸禄,是让他们随声附和、装乖卖巧、营造一种我家其乐融融的氛围哄我开心的,做不到就换人。至尊至贵莫过于天王,除了我选中的老师,其他人谁也别想在我面前充大辈儿教育我。花钱我都买不来快活,还有王法吗?
  忽然有了个坏主意,古时候有天王去母留子,其实我也可以许给他,过继他刚出生的小孙子承嗣,然后派兵杀了他全家以绝后患——这样一来,宗亲都会很懂事的。
  算了算了,有点缺德。
  “愣着什么,拿去。带他们去给文娘娘磕头。”
  葛老头还要再说,葛岳使劲一掐,内侍和他子孙一起把他簇拥出去了。
  文蜀昨夜蹿房越脊忙了半夜事务,还习惯性的去看老邬盘下的酒楼,看新都中的地形巷道和都住了哪些人。回来睡了一个时辰,一大早就去灵前开始表演带着黑眼圈嘤嘤哭泣的孝顺儿媳。
  刚啃完偷渡进来的三个豆沙包和四个肉包,蒙头大睡。
  段玉娇直接冲进来:“五姐!诶?”
  李媛正在练功:“且慢!娘娘在睡觉。”
  段玉娇道:“我找到老恩师带来的漂亮和尚了!确实好看!”
  李媛想也不想:“让他候着,娘娘要睡到午膳后,安排他吃些素斋,等着。”
  殷小六在旁边看书,等她起床再捧着剑跟着,本来就看不进去书,干脆去看热闹。
  很快等候的人群中又增加了八户宗亲。
  宗亲们等候到中午时分,还没等到未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子妃起床。内侍宫女轻手轻脚的垂着袖子往来,不发一言,偶尔交头接耳。
  不禁抱怨:“好大派头!”
  “殿下都没让我们等这样久。”
  “又没和命妇说话。就是不肯见咱?”
  他们在茶房旁边的闲房候召,茶房闲房倒坐在中宫正殿左边,越过中宫正殿,走过一个小花园,就是寝殿。
  文蜀睁一目眇一目:“谁在嘀嘀咕咕?”
  “是葛家的宗室,等候娘娘召见。”李媛看她脸色不适合见人,刚刚睡醒,太红润饱满,就好像在孝期吃肉喝酒、无忧无虑一样:“我去见他们,娘娘只管歇着。”
  “行吗?老棺材瓤子善于倚老卖老,你又爱面子。”
  李媛可不希望被看做软弱可欺,肃然道:“比起长幼有序,更重要的当然是尊卑。人伦越不过法统,天王钦封我为公主,他们即便到了耄耋之年,见我也该作揖问安,六十岁以下的人,该跪地磕头。”
  文蜀趴在床上瞅着她,至今不明白这小丫头的底气从哪儿来。“去吧。玉娇过来,人找到了?”
  段玉娇笑道:“一个极俊极慈悲的沙弥,今年才十七八岁,能用十年。”
  阿媛小公主一身丧服,前呼后拥的到了正殿,召宗亲进来,等人都到齐了,她才背着手走进去,冷着脸吩咐道:“我娘悲伤过度,卧病不起,你们冲上叩头即可。”
  殿内恢弘壮丽如神仙宫苑,淡妆素服的小美女更不似人间之人,乌发如云,仪态翩跹,步履轻盈似要腾空而起。
  宗室们只觉得眼花缭乱,胡乱行礼磕头,又被内侍引出去,到了灵前继续哭祭。
  ……
  十月初九,天王继承大统,在商丞相的住持下,各地守备将军都来奔丧,也不用走,继续列席在登基大典中。
  但在僧道祝福的环节中,本该由天师或道人作为代表,上前拜贺,却换成了一位容色非凡的年轻僧人,此人貌若佛子,戴五色毗卢帽,穿织金袈裟,光芒耀眼。
  一切仪式从简,把葛昆仑登基时塞满十里长街的仪仗减到只有两里地仪仗,只要一整天就完成。
  皇宫内举行继位大典捧过玉玺→
  出城去和文蜀一起去天坛祭天→
  一起去祭地→
  去新修的太庙告庙→
  回宫下诏。
  轻徭役薄赋税施恩、除十恶之外全部大赦。
  下诏十月十九日加封文蜀为皇后,加封她二女为县主、二子实封三百户。
  下诏准许她组建卧虎军,将仙机县和周边四县作为屯兵之地。
  文蜀谢恩时给他个眼神:你就是喜欢凑人数是吧?幸好我有几个备选的徒弟。
  葛谨风没能理解这个媚眼,以眼神示意:论功行赏不要急,还得控一控。
  温守备暗暗拭泪,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这风雨飘摇的嫡长子继承王位,自己居然有幸在祭地时三献,呜呜呜。
  各国使节奉上厚礼恭贺。
  商丞相看百姓面无菜色,今天清理街道也没赶走太多无家可归的乞丐,难得的心情好,笑容可掬。
  “丞相怎么还敢笑?这仪程是谁制定的?祭天时,文蜀怎么敢做亚献!一介妇人,女流之辈。她竟敢和天王一样佩剑。”
  商鹿笑呵呵的说:“我制定的。”
  “丞相!你好糊涂!你怎得不怕触怒上苍,降罪黎民?”
  “商奇总,我敬你是名士,怎么敢颠倒乾坤?”
  商鹿笑道:“你们几个人中,有几个是老糊涂,有几个未老先衰已经糊涂了。怎么在你们嘴里,上苍这样的小心眼?我只听说国家亡于失德,亡于穷兵黩武,没听说过亡于皇后祭天祭地的。”还非得死了丈夫当上太后,才算独当一面?蒋氏觉得你说得对。
  过来争辩的朝臣们貌似斗鸡,被他气疯了:“这就是失德!”
  “牝鸡司晨!”
  “你今天要她祭天地亚献,明天就要皇后明晃晃位列朝堂之上!”
  “昨天皇后还带兵平乱呢!”商鹿白眼一翻:“就你知道什么叫德啊?简朴务实才是德。不能忍,你就辞官。天下之大,怎么就委屈你们了?”
 
 
第127章 .哈哈哈 ·
  官员们自以为是犯言直谏、维护法统, 理论上来说,宰相应该宽宏大量——最起码再当面这样,背地里谋害人那是背后的事。
  商奇总从来不落俗套, 当面骂了回去:“诸君在天王和文娘娘重整河山期间,未立尺寸之功, 也敢腆胸迭肚、厚颜无耻, 立于庙堂之上,坐享其成,对着靖难之战的首功之人和主将指指点点。你们也练了武功,专练脸皮吗?”
  又一次成功混在秦国使者中的屠毅隔着百步听得真切:“哈哈哈哈哈。”
  文蜀听的清清楚楚, 不禁笑的露齿。
  葛谨风在高高的陛阶上, 听下面一片乱哄哄, 低声问:“商鹿在说什么?”
  文蜀低声道:“刚刚他们说我不应该祭天祭地。现在商鹿骂他们狗屁不是还不要脸。”
  “他们骂商鹿巴结我妄图裙带关系。”
  “商鹿骂他们贪天之功,再过几年就该以在军中记事算账发放军粮的末尾职务,冒充辅佐有功。”
  “他们说的这都什么玩意, 引经据典的没听懂……哦商鹿说他们妄图打压排挤皇后,构陷大不义, 瓦解大魏的军队,是外国细作。”
  葛谨风面沉似水,他也担心文蜀谋反,但越担心越不能提, 只能以恩义笼络,以名望约束。她也跟我客气,本来好好的, 都是这群妄念繁多的小官把人教坏了。商鹿说得对, 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谁在受恩。普通情况下, 君王有天恩。但她偷了我的东西,救了我的命,欺负我支配我,也替我挡刀,她抛下我,也跑回来救我,她也肯暂时让我带兵,也肯为我行军打仗,虽(差一点)死无悔。她还没嚣张跋扈、强占民田民男,有些人就敢骂她?
  很快恢复起来,微笑道:“我难得登基,人生在世,登基只有一次。葛淼,你去把他们抓了,交给沈慎,严查。咆哮宫廷,罪该死。”
  商鹿刚刚把他们骂的哑口无言,就看这几名官员被捂住嘴拖走。甩甩袖子转回去吃饭。
  这顿宴会依然是纯素。
  文道难看起来斯斯文文,吃了一盘刚出锅的麻将烧饼,一盘油炸糕(糯米皮豆沙馅),一盘栗子糕,齐国送的厨子做的鼎湖上素,塞上风味的蒜茄子,白菜油豆腐羹,面筋酿香菇海菜,素鸡,素鹅,脆冬枣,绿橘子。
  秋冬天气,又要吃素,缺少时令鲜菜。
  宴会上只有剑舞和雅乐,做了颂圣诗无数,聪明的文人发现风向,开始赞美帝后珠联璧合,闭眼瞎吹文皇后和先皇后一样贤德。
  到宵禁十分才散,内臣外臣文武官员各有赏赐。
  葛谨风伸手:“奇总,来与朕彻夜长谈治国之道。”
  商鹿欣然跟上去,二人到了书房,葛谨风往熏笼边坐下:“你也坐下说话。商奇总,我不信你会与她有男女私情,或是结为同盟。你今日为何如此疾言厉色,当众怒斥群臣?你为何对她青眼相加?”
  “他们希望文道难逢乱出来平乱,平乱后辞官归隐似得安居后宫,若不然,就要骂她,要裁撤卧虎军,让文道难在后宫中纺线织布,为天下女子做表率。殿下以为可行么?”
  葛谨风直翻白眼:“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哪有不练就能上阵的。”
  “我不是为她好。”
  “你让我与她并称天王,还不够好?”
  商鹿突然惆怅良久,坐在火炉边搓手:“天下埋藏的隐患不计其数。各国都想着给别国埋下隐患,却对自己被人埋下的隐患不闻不问。殿下爱吃酥饼吗?咬一口,到处掉渣。”
  葛谨风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文蜀虽无妇人心性,不外乎追名逐利。天下之人,莫不如是。但名利二字,不患寡而患不公。”
  葛谨风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他讲。
  “当今天下是大争之世,各国看起来和睦共处,互不侵犯,实际上都在等。等对方犯错,等乱自上作,等他国国力衰微、奸臣当道。”
  “不错!”朕为什么不能生几个聪明儿子,等别人家笨蛋儿子继承大统呢?
  “国家兴盛,首先在于选才任能。”商鹿道:“倘若大魏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已人情好恶来治国,那么不仅官员不敢懈怠,能使天下人才云集新都,为陛下所用。昔日汉武说贤臣良相数不胜数,因此随意杀戮,其实他说得对。天下间良才太多,官职太少,良将太多,带兵打仗的机会太少。好比战国时《谏逐客书》,我就不背了。”
  “我不是为文道难,为的是公平。”和聪明人说话好像不用长篇大论,而且探讨治国探讨了数十次。简而言之,商丞相负责的朝廷内部升降是对内的,现在这一计则是对外的。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魏的赏赐极为公平,上升通道也很畅通,只要努力就能加官进爵扬名立万。
  葛谨风沉思良久:“如是说来,我应该为道难修造黄金台。”
  千斤买马骨的典故。
  商奇总笑着点头:“正是。主要是这个目的,其次还有一个用处,探究‘江湖月旦评’究竟是谁编撰、修订的。我浪迹江湖这些年,常常听说有人为了争夺月旦评上的次序大打出手。天王们单列一榜,倒要看看他们敢把她排在第几位。”
  葛谨风琢磨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倘若将道难位列第一,岂不成众矢之的?”
  商奇总道:“看吧。齐国天王只会趁机坑害她,秦国天王不在意这个,一直想把自己摘出去,只有许国天王和其他小国天王会愤愤不平。”
  “嗯……”
  “也不一定,还需静观其变。”
  葛谨风心说你这话就和没说一样,我们还是来谈一谈封赏群臣吧:“我所偏爱的人不多,阿淼为我出生入死,为我保守秘密几乎双腿残废,加封他为太尉,不为过。”
  商鹿成为名士不只是因为傲慢有才华,而是因为对人对己,都非常公平。既不受人小恩小惠,也不委曲求全。
  尽力为大魏的将来谋划。
  一夜时间转眼而过。葛谨风更衣去上朝,忽然问:“商奇总,你所设想的公正不阿赏罚有凭,能使国家大兴,又能持续多久?”
  商鹿想了想:“若白虹贯日,转瞬即逝。只留后世称颂仰慕。”天王和丞相很容易把持不住,偏心偏爱,那就等着完蛋吧。我就是给后世打个样,让他们看看,竭尽全力治国能做到什么样,做不到的自己回去反思去。
  葛谨风:“……”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丧气呢!
  哪怕说终我此生,能成为天下霸主?
  ……
  改名为许海龙的田辟彊没被捉住,他武功虽然不行,却在卧虎山上学了易容和隐匿行踪等手段,藏头露尾的跑到许国去讨生活,眼看魏国蒸蒸日上捷报频传,他认命了,改名换姓找了个县城居住,在县衙内做了文吏以便查看来往公文,每天下班回家,对着林尊的牌位大骂他是个狂悖、无脑、自视甚高的废物。
  最终也不知道林尊是怎么死的,还以为他连一个遇刺后深受重伤的女人都打不过,而在卧虎山上时,文蜀看起来并不出色。
  祖青在齐国做驸马,听说文蜀要飞黄腾达:“难得啊,她抢来抢去,越换越好。”再也不用为诓骗礼金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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