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轻笑,修长的指尖缓缓划过眼前女子的鼻尖痣,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宠溺:“又道谢,下次不许。”
“我……我知道了。”沈临烟才连连点头回应道。
君初这才整理着衣衫缓缓起身,端起远处的一碗白粥又再度回到了原来坐的地方,手指握着汤勺,轻轻撩拨着白粥,舀起一勺喂向女子嘴边,顺势说道:“娘子先尝尝味道如何。”
沈临烟神色微愣,杏眼不自觉的盯着眼前人,似乎是想要找出甚么端倪来。眼下君初的一举一动倒是像极了当时给自己喂粥的阿檀。
“娘子?”君初唤。
“啊……没事,我自己来吧。”沈临烟很快接过男子手中的白粥,轻轻撩拨几分,又很快送入口中。
此刻,她心里莫名希望这两碗粥的味道一样些,可这碗白粥没那夜里的甜腻,反而有些寡淡。沈临烟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罢。
君初跟阿檀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呢。
“娘子,味道如何?”君初问。
“还好……”沈临烟看向桌上的另一碗,抬眼示意道:“你也快点吃些东西吧,莫要管我了。”
“好。”
待君初坐在远处桌案旁边,她又小心打量着男子的身影,一瞬间的恍惚,又再度恢复清醒。
鬼使神差的,沈临烟放下空空如也的瓷碗,冲着远处的男人问道:“你喜欢戴面具吗?”
君初指尖不可经察的微微一颤,桃花眸很快遮掩心绪,轻轻抬眼问道:“娘子,你说什么?”
“我……没事,你只当听个笑话罢。”沈临烟心底倒也嗤笑,眼下君初为了救自己撞坏了脑袋,怎么可能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眼下这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好。”
沈临烟也不再答话,翻出老者给的医书静静瞧着,也许知晓十九殇的解药是什么方子,便不需要再麻烦了别人去。
红烛微微摇曳,火舌再次拉长又缩短。
幔帐之下,面容姣好的女子手边还握着翻了页的医书,眼眸早已紧闭,只是那眉头还轻轻皱着。
君初叹了口气,才小心翼翼将医书拿走,把被子掖好。他半倚在床帐一侧,伸出手轻轻抚平女子褶皱的眉眼:“想那么多,不累吗?”
他心里知晓,自己的秘密终究有一天会让眼前人窥探。但窥探过后,若是她不愿面对自己,那又该如何呢。
还是早点歇息罢。
而此刻的皇宫里头,陆嫣然轻轻揉着眉心,平日里携带的黄色护甲也被放到了桌案上头,泛白的发丝也全然没了珠光宝饰之物,正眼眸疲惫的瞧着正前方。
“底下的人倒是个个不中用,连个残废也对付不了。”
旁边的嬷嬷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为其捏着双腿:“皇后娘娘,也莫要乱了分寸才是。”
“秋琪,你是从小跟在本宫身边的,最是知晓本宫的性子。现如今皇上已然起了疑心,这查案的事全交给了国师那边,这次怕是插不上手了。”陆嫣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秋琪指尖微微停顿,继续说道:“若是有人先行出来,替娘娘铺平了路,那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陆嫣然听闻这才缓缓扭过头来,轻笑一声:“这事可慢不得,要早点做打算。”
“为皇后娘娘而死,是他们的福分。”秋琪低着头回应道。
“本宫知晓你是个忠心的,起来吧。”陆嫣然顺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问道:“梦儿跟皇上那里……现下如何了?”
她却也没发觉,自己问这番话的时候,指尖下意识微微一紧。
秋琪许是跪在地上时辰久了些,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弯着腰回应道:“回禀娘娘,梦儿……钰贵人这几日倒是天天伺候,未曾停歇过。”
陆嫣然轻哼一声:“算她乖觉,好生给钰贵人灌些补药,本宫要亲眼瞧着她腹中有动静。”
“是,奴婢遵旨。”秋琪回应道。
“本宫也乏了,退下罢。”陆嫣然轻晃着手示意,眼眸倒也轻轻阖上了去。
等到了明日,这宫里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不同于往日,沈临烟是与君初一同到达前厅的,若是她没猜错,今日那宫里的太医还会如约而至为君初把脉,若是被太医瞧出君初身子有任何差池,那日后便真的举步维艰了。
方才来前厅之时,她还细细嘱咐过君初莫要多言,为此沈临烟还特意学着君初以前的神色举动,只盼着眼前人莫要露出破绽。
此刻,他们也只能相信彼此了。
虽说眼前的吃食异常丰富了些,但她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侍卫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弯着身子向坐在前厅二人禀告:“王爷王妃,宫里的太医来了。”
沈临烟指尖握着杯盏微微一动,下意识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只见君初微微点头向着侍卫示意,沈临烟才放下心来。
侍卫才出去,那太医便弯着腰快步走进前厅,很快将药箱放在身侧半跪着行了一礼:“微臣参见七王爷,七王妃。”
沈临烟也不吱声,静静瞧着面前杯盏里未曾泛起波澜的水面,可衣袖下的手指早已绞了不知多少次。
君初瞧了身侧女子一眼,倒也如往常般伸出手臂,点头示意太医上前把脉。太医见状很快整理着衣衫,他弯着腰上前几步,些许沧桑的指腹轻轻搭在手臂上头打探着。
不知为何,沈临烟心里总觉得这把脉时间比往日长了些。
很快太医收回了手指,低头退后几步,回禀道:“微臣告退。”
跟前段时间的场景,倒是一模一样。
待那太医走后,沈临烟如释重负,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如何?”
君初也顺势叹了口气,贴向女子耳边低声说道:“为夫怎么觉得,娘子比为夫还要紧张?”
“没……没有。”沈临烟摇头回答道。
正说着,桌案下二人十指紧扣,他冲着女子轻笑:“这手心里的冷汗,就当是我的。”
“还是先用膳罢。”沈临烟小声提醒道。
“好。”
那十指紧扣的手才再度分开了去。
过段时间,怕是要再去一趟宫里,沈临烟暗暗想道。
两人刚用过膳,侍卫又再度进了前厅回禀道:“启禀王爷王妃,楹漓公主来了。”
楹漓,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沈临烟下意识瞧了君初一眼,低声说道:“你可要去见见楹漓?”
毕竟楹漓眼下,最担心的恐怕就是眼前的七王爷了。
见君初神色有些茫然,沈临烟又出声解释道:“楹漓是你妹妹。”
“小漓?”他轻挑着桃花眼尾,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小漓?”沈临烟杏眼睁得大了些,继续问道:“什么小漓?”
幼时花灯节下,那红衣少年郎也是向下人如此称呼自己妹妹的,现下想来楹漓的末尾不就是漓字吗?
君初也不作答,捂着头面容痛苦了些,说话也断断续续:“娘子……娘子,我……我头好痛。”
沈临烟轻抿着薄唇,顺势扶着眼前人向一旁的侍卫叮嘱道:“王爷身子有些不适,告诉楹漓去正屋找我便是。”
虽说她心里想要一个答案,但也不得不照顾眼前人的身子,等君初好些了再问也不迟。心里正胡乱想着,便扶着君初向正屋走去。
沈临烟才将君初安置在床榻上歇息,外面便传来一阵清冽的白玉响铃声,纱帐外若隐若现的是女子窈窕的身姿,步调轻盈,青丝也随即晃动起来。等离里屋近了些,女子又慢下了脚步,伸出手缓缓掀开那隔着彼此的纱帐去。
“王嫂,七哥还好吧?”楹漓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缓缓响起,女子原本娇美的面容惨白了不少,眼下浮着两片乌青,眸里还夹杂着些许红血丝,想来已经好几天没有歇息过了。
沈临烟才替君初掖好被角,缓缓站起身来,走近女子几步说道:“楹漓我们出去说罢,先让你七哥歇息歇息。”
“好。”楹漓郑重的点点头,眼眸也不在看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便跟着沈临烟出了里屋。
她生怕自己再瞧一眼,便要没出息的哭了出去。
沈临烟跟女子坐在桌案旁,柔声说道:“楹漓放心,王爷他没事,身子上的伤也好了。”
“没事就好,王嫂你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吧,瞧着都瘦了。”楹漓眼眶微红,雾气在里头打着转,也不知何时会散落。
沈临烟贴近身旁女子几分,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楹漓,王爷身体是没什么大碍,可他……失忆了。”
“什么?”楹漓刚要惊呼出声,却被身旁人紧紧捂住。
“这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沈临烟轻声说道。
楹漓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神色也有些举足无措起来:“王嫂,那我们该怎么办……七哥已经够苦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临烟见楹漓情绪稳定下来,才将手臂慢慢收回:“我之前问过一位郎中,要多讲讲王爷小时候开心的事,可能还有转机。”
“小时候开心的事,花灯节算吗?”
第61章 .本文完结 ·
“花……灯节?”沈临烟下意识抓紧衣袖, 神色焦急瞧着女子。
“嗯,小时候我贪玩跟七哥走散,被侍卫寻回来的时候本以为会被训斥一番, 却没曾想眼前人眉眼弯弯不知是遇到了些甚么有趣的事情,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 还是头一次见七哥那般笑……”楹漓也不做隐瞒, 全数说了出来。
沈临烟此刻耳边仿佛被人拿棉塞捂着一般,那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左右四处冲荡也不知要去往何处,杏眼竟也不自觉微微打着颤, 才张开朱唇露出贝齿, 却也说不出甚么话来。
如今倒像是天意弄人, 彼此还是纠缠不清的。又或许本该如此才是,可未免也太巧了些。
她冲着里屋方向定定瞧了几眼,却觉得往来幔帐层层叠叠, 愈发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只好作罢。
“王嫂, 王嫂在想甚么?可是有了法子?”楹漓看着眼前人面容变得失魂落魄,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沈临烟干扯着嘴角,别过眼去似是在逃避,浑浑叹了口气:“没什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父皇最近身子骨差了些, 倒是皇后几日没见了。”楹漓手指微绞着头发,停顿了片刻似是有些担忧:“恐怕这会儿功夫,宫里的旨意也该过来了。”
彼此之间交谈的话音未落, 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倒是将游离在外的思绪硬生生的拉回来许多。
“参见王妃娘娘。”那丫鬟发髻处斜插的簪子,带着几缕墨发正于衣襟前来回打着转, 那裙摆下沾了些许石板路灰尘的黑鞋子却也在慌忙之中站住了地方。
丫鬟红肿的十指在衣袖下来回揉搓,见面前人未曾示意出声,好一阵才敢抬头,又很快识相的向楹漓请了安。
沈临烟轻叹了口气,摆手示意:“说吧。”
“启禀王妃娘娘,宫里的人请娘娘到前厅。”
沈临烟低眼瞧着丫鬟身子畏畏缩缩的,揉揉眉心下意识看向身侧,语气有些无奈:“该来的总会来,王爷身子不便,我先去瞧瞧罢。”
反正皇帝为君初设下的规矩摆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拿着他不亲自接旨嚼舌根,况且她也实在不愿床上躺着的男子抛头露面,再度被人揣测,私心她也是有的。
等她站起身来,手背被楹漓轻轻拍打,白玉簪的响铃声随即响起:“我陪王嫂去吧,宫里的人知道我在这里。”
沈临烟没做推辞顺势点头,两人起身随及去了前厅。
前厅站着的人挤挤攘攘,似乎是比之前热闹了些,多的不过是宫里来的人,分外显眼的还是最前面站着的蓝衣公子面貌温润如玉紧抿着唇角,衣决翩翩站在王府四角的红墙散落的光晕下,显得格外不食人间烟火,与往常相比是与旁人生疏了许多。
“国师大人,这七王府您又何必亲自过来,由着奴才……”双手恭敬执着拂尘的公公,半弯着身子正对着云醉出声客套着。
还未曾等那公公把嘴边冗长的话说完,云醉轻轻抬眼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指腹下意识在腰间那柄泛旧的扇子处摩擦着:“公公还是莫要多嘴,好好传话才是。”
这话语虽说得轻巧,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背脊发凉,公公连忙哈腰称是,手头也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听着脚步声渐近,指腹也随即离开了扇柄,任由着蓝绸遮挡了去。
“奴才今日来,是为陛下传句话。”那公公见着来人,走前一步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楹漓也在此处,尾音不自觉发着颤,倒也不知在紧张些什么。
沈临烟掩下心底疑惑,福着身子瞧着眼前发冷的地板,只是这王府的风吹得发梢拂过鼻尖,让人有些发痒。
“公公,请讲。”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大爽快,遂……需娘娘进宫侍疾。”
还未等沈临烟应答,拐角处一道明显泛着冷调的声音传来,男子有些病态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看向几人:“本王的身子便不算身子了吗?”
君初只瞧了女子一眼,便对上远处那双如玉的眸,轻笑:“云公子,别来无恙。”
“七王爷身子骨看起来好些了。”
“多亏云公子惦念。”
一来二去,公公顺势抬起手来拂去额间的冷汗,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移到云醉身上去:“国师大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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