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步调轻快领着阿浣退了出去。
沈临烟小心将桃木簪子放在梳妆台前的木盒里,确保稳妥后,才缓缓步入内室。
轻薄白纱幔帐内如烟如雾,女子衣衫堪堪从肩头滑落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伴随着清冽的水浪波动的声音,软垫上蓦然多了几件薄衫飘落。
如玉般的纤足似有若无浸入落满各式花瓣的浴池中,直至娇弱的身子完全漫入其中。墨色长发在水面缓缓与花瓣悱恻缠绵,犹如一株会开花的树。
女子吹弹可破的容颜上泛着淡淡潮红,冰肌玉骨上隐隐约约有光泽闪烁,眉眼间初发芙蓉,恍如跌落凡尘的仙子。
沈临烟望着朦朦胧胧的幔帐只觉得疲惫,身子缓缓靠着池壁缓缓闭上了眼,长而弯的睫轻颤,慢慢掩下杏眼中的惆怅。
桃杏姐姐,等我寻到你。
不知从哪里来的清风吹晃了幔帐,惊动了浴池中的人儿。
屏风外,隐隐约约照映着男子的身影逐渐放大。
“王爷,留步。”
看到屏风外男子身影脚步明显一顿,缓缓退到了别处后,沈临烟才堪堪起身披上了衣衫,纤纤细步向幔帐外走去。
只见窗口悄然半倚着身着一袭红衣的男子,正黯然望着远处的明月。
“不知王爷……”
话音未落,男子悠然转过身子,戴着青鬼獠牙面具的背后传来低低笑意:“小娘子,怎的唤起了他人?”
“阿檀?你怎么来了?”沈临烟神色有些慌乱快步走到窗前,急急将男人拽了下来。她又小心往外望了望确保无碍后,缓而轻闭上了窗子。
看着女子略显蓬松的发髻还滴答着些许水珠,顺着雪白的脖颈滑落于一轮焕焕圆月处,指尖还温存着女子温软的触感。
男子耳垂渐渐泛了红,忽的偏过了头干咳道:“你在担心我……吗?”
“方才那人是你?王府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沈临烟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若是七王爷来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看着眼前女子的举动,阿檀愣了愣默默收回了手指:“是啊,这不是花灯节了吗?我来找你……”
听着这话,沈临烟下意识抿抿嘴,摇摇头无奈道:“这王府不比沈家,岂是随意出入的。”
她也确实想出去看看这花灯节。
“你可信我?”阿檀没了平日里的轻浮浪.荡,低下身子虽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但此刻言语如出一辙的认真起来。
不知为何,她看着眼前青鬼獠牙面具鬼仿佛中了蛊毒般,对着他鬼使神差低低应了一声:“信。”
“小娘子去换件衣衫吧,我等你。”他看着眼前人总觉得身上燥热难堪,又或许不愿让外人觊觎才吞咽着口水说出了这句话。
沈临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襟许是因为刚刚太过急切,使得其微微敞开。下意识拢了拢衣领,偏过略显潮红的面容低声细语道:“多谢……”
***
花灯节上,长街通明,夜未央。
“老板,麻烦拿一下左侧第三排的狐狸面具。”只见身穿一袭白衫的女子薄纱半掩着面,只留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顾盼流离,在面具摊前跟老板攀谈着。
“好,姑娘这面具十文钱。”老板佝偻着身子拿着竹竿缓缓将面具揭了下来,一脸掐媚的看着白衣女子。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影完完全全将女子遮挡于身后,接着修长的指尖处划过一道银白的弧度,老板手中的狐狸面具早已被换成了一块明晃晃的碎银,再抬头眼前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只留老板颤颤巍巍在原地贪婪的咬着碎银,又抬头小心打量着四周,这才将其揣到了衣襟处。
“阿檀,我带了钱的,还你。”沈临烟从随身带着的钱袋里取出一块碎银,缓缓递到了男人身前。
“这面具当我送你的就是。”阿檀看着眼前女子一双清澈的杏眼此刻正固执的盯着他,拿着碎银纤纤玉手丝毫没有想要收回去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我收下。”
阿檀看着手中的狐狸面具,弯下身子不等女子反应,轻轻扯下遮掩两人距离的薄纱,动作轻柔将手中的面具自顾自的覆上女子神仙玉骨的脸庞。
沈临烟只觉得脸上酥酥麻麻,定定看着与眼前场景格格不入的青鬼獠牙面具,忽的有种想要揭开这面具的冲动,一睹男人神秘莫测的面容。
“阿檀,你为何时时戴着面具?”
听到女子疑惑的话语,阿檀的手顿了顿又很快从狐狸面具上移开,低首怅然若失道,:“自然是生来丑陋,不敢见人罢了。”很快,面具下又传来低低笑意:“只求小娘子莫要嫌弃才好。”
“油嘴滑舌……”沈临烟白白瞪了他一眼,也不管来人是否跟在后面,转过身子就往长街里头走去。
跟阿檀断不能好生讲话,油嘴滑舌非得毁了清白。
“小娘子,我错了,等等我。”男子正了正自己的面具,步履轻盈跟在了沈临烟身侧,低头看着女子面容之上的狡猾狐狸面具不禁好奇道:“你喜欢狐狸?”
“是啊,狡猾还让人难以捉摸,关键时刻还能全身而退,谁不喜欢?”女子微微仰起头睨了身边人一眼,似质问似挑衅。
“我啊,我就不喜欢……”阿檀耸了耸肩,环着身子的手臂指向远处被商贩关在笼子里的白兔:“我喜欢兔子单纯可爱,而且必须是白的。”
“颜色又怎样,不过还是被关在笼子里任人宰割罢了。”沈临烟淡淡扫了一眼远处的商贩,不再言语。
“因为你不就喜欢白衫吗?见你几次穿着都是白色。”
“干净罢了。”沈临烟晃了晃神,只怕自己早已陷入泥沼之中,怎还干净得起来呢,不过是自我安慰图个踏实吧。
看到女子堪堪低下了头,阿檀又望了望那囚禁于笼中的白兔,心下了然低下身子对眼前人说道:“等我一下。”
还未等沈临烟反应过来,在抬头便是看着远处红衣男子与商贩侃侃而谈不知在说什么,很快商贩满脸堆笑收下银两,将摆在摊位前的白兔从笼中恭恭敬敬的送到男子面前。
只见红衣怀中多了一点白,与面具不符的温柔在男子指尖缠绕,颤抖着的白兔顿时安定如初。男子又笨拙的抱紧几分,继而一步一步步履坚定的向她走来。
“这兔子?”还未等男子开口,沈临烟便看着蜷缩在红衣怀中的一点白在努力找寻着最安全的地方,不由得仰起头疑惑道。
“给你。”
阿檀动作笨拙而又轻缓,仿佛在抱刚出生的婴孩般。等沈临烟抱好兔子后,面具下传来一阵粗粗的叹气:“这兔子像极了你,老爱在我怀里乱动。”
沈临烟早已习惯了他这不正经的样子,权当没有听到过这句话,自顾自抚慰着怀里的白兔,眼中再无其他。
只听得身侧面具下突如其来的严肃:“今夜,你就如这兔子般痛痛快快做一回自己,在我面前倒也不必藏着掖着。”
做一回自己?
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白兔不由得困惑起来,这世间的条条框框还允许她做一回自己吗?
再抬头,阿檀早已走到了前方。
隐隐绰绰下,明晃晃的红衣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仿若成了她此刻迷途中独一无二的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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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夜下轻语
随着马蹄杂乱的声音,长街尽头奔来一辆极其奢侈的马车,两侧跟随着的是清一色侍卫,来往的百姓不由得频频回头,识相都退到街道两侧静静观望着。
这让原本心思都在怀中兔上的沈临烟一时不察,被人撞得踉跄起来。怀里的兔子似乎是受了惊,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女子微微弯着身子,小心抚慰着怀中的焦躁。
殊不知,女子身后的红袖早已将他人有意隔开,正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很快,远处的马车里缓缓走下来两人。
“哟,今儿四王爷怎么来了?旁边伴着的那位也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
“还能有谁?沈家二小姐。”
“沈二小姐不是前些日子入了七王府?兄台可莫要打趣。”
“骗你作甚?这嫁人的是大小姐,乡野丫头上不得台面。跟了这残废七王爷倒也般配,也不至于白白辱没了沈二小姐,不用一辈子守着残废……”
耳边传来路人打牙犯嘴的交谈,女子白袖下滑若凝脂的手指紧了紧,很快直起身子,目光直勾勾看向二人。
“七王爷怎样,与你们又有何干?”狐狸面具下传来女子独有的固执声,她就是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别人的痛处来发科打趣。
两人闻言转过身来,一脸嘲弄道:“哟?这是哪里来的丫头片子?”
“怕不是仰慕七王爷的洗脚丫鬟?难怪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二位请慎言,若是被七王爷听去恐怕……”女子犹如面具上的狐狸般,意味深长的对两人警告着。
“我可听闻这七王爷恐怖如斯,不知二位可曾记得七王爷府前半吊着的血人?”男人的话从沈临烟头顶传来,虽说言语中带着些许笑意,可腿脚不知为何却发麻的厉害。
只见两人面容肉眼可见的变了色轻哼一声,甩着衣袖骂骂咧咧去了别处。
“七王爷果真如此?”她只听说这君初生性暴虐,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也断不像传言那般恐怖。
“果真。”阿檀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那几人是犯了事才沦落到那个下场。”
“何事?”沈临烟追问道。
“不听话呗,话说小娘子你不是七王妃吗?怎的问起了我一个外人……”阿檀将手臂耷拉在一旁,吊儿郎当道。
不听话?这算哪门子犯事。
记忆里,她被迫仰起头对上男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寒声道:“错?本王绝不会错。倒是违抗本王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听话真的会死吗?想到这,沈临烟脚底发寒。若是被七王爷发现自己暗地里调查母亲和桃杏的事那可就遭了,阿檀也可能会被自己今日之举连累。
感受到女子狐狸面具下担忧的目光,阿檀不明所以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女子鬓间的发丝:“放心,我也会同你保护这兔子般,保护你的。”
沈临烟不着痕迹偏过头,目光定定的看向眼前人言语肃穆:“阿檀,今夜过后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倒也不必……”
话音未落,便被女子冷冷打断:“我怕死。”
她不怕死只是不能死,更怕的是身边人因自己的过错而死。
“我也怕,不如跟小娘子做对亡命鸳鸯?”青鬼獠牙面具下传来男子低低笑意,不知笑的是自己还是旁人。
“这簪子倒是与你相配……”男子弯下身子从摊位上慢慢拾起一根银蓝羽翎簪,在女子发髻前不紧不慢比划着。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在下前些日子从南面进得簪子,独一无二,仅此一支。”摊贩下意识佝偻着略显肥胖的身子,宽大的衣袖下两只手也攥到了一起,眼神贪婪看着眼前两位金主。
“阿檀,这簪子太过于贵重,你不必送我。”沈临烟皱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有点不满的看向商贩,暗地柔夷般的玉手早已拽着身侧的红绸,固执地向前走去。
“别走啊,二位!你家郎君送你一支岂不美哉!寓意……”商贩看着唾手可得的银子又飞了,不禁败下阵来。
“哎哟,谁砸我?”不知从何处弹开的重物,硬生生砸到了商贩臃肿的额头,大腹便便的男人蹲在地上捂着头不停咒骂,下意识就要捡起方才砸了他的那物,扔回去。
正准备扔出去,攥在手里的东西总觉得有点熟悉,这才揉揉三角眼缓缓睁开,他倒是要看看是何物。
只见肥胖的手心中安然摆放着的是明晃晃马鞍式的金元宝,商贩眼睛瞪得更大了些。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去,差点将前些日子镶的金牙咯出来。
男人若有所思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这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买不买都不重要了,某人看来郎君二字足矣。
“方才那人说的话,实在可恶。”沈临烟许是刚刚步伐快了些,现竟气喘连连起来,言语充满着对商贩的埋怨。
“哪句话?为夫可是一心都在娘子身上,可要说与为夫听听那商贩说了什么话惹得娘子如此生气。”阿檀缓缓低下头,隔着面具附耳轻轻挑逗着眼前人。
沈临烟怎么忘了,眼前人可比那商贩可恶多了。忽的将男人从眼前推开来,另一只手还紧紧护着手中的兔子。
“他说,你不知廉耻。”
“哦,我怎么听见的是郎君?”
“你……”
“为夫在。”
只听得狐狸面具下传来一阵粗粗的鼻息声,好言好语相劝道:“我有郎君,你莫要这样开玩笑。”
“是我。”青鬼獠牙面具下男子调笑撩拨的声音传来,目光却缓缓转向他处,不知是躲避还是掩藏。
沈临烟无奈瞪了眼前男人一眼,见讲不通道理,索性直接转身离去。
“别走啊,我错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打我两巴掌也行……”
见女子在前面停下来,手里正摆弄着街边挂着的灯笼,被狐狸面具遮掩的面容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女子薄唇抖动,不知在说着什么。
“猜灯谜啊,这个我会。”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将女子手中的灯笼放在其面具上方,仿佛男子面容上的这青鬼獠牙面具有了灵魂般,正细细思考着。
“两位是来猜灯谜的吧,一炷香内猜多者便可得到一对珠钗,正与姑娘相配。”老板摸着胡须,不紧不慢解释着这猜灯谜的规则,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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