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尹沉着脸看她:“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出去!”
态度可谓是差到极点了。
范恒之却看出些不一般来,他看向林水月:“林二小姐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样的鬼,才替你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水月上前一步,却被林淮尹拽住了手腕:“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怎么不说了?还是说根本就编不出什么瞎话来了?”汪辉在一旁嗤笑道。
林水月拿开他的手,面色平静:“当然是心虚鬼,见不得人的鬼,名为饱读圣贤书,实际却做些龌蹉手段的鬼。”
“你说什么!?”汪辉脸色瞬间变了。“林淮尹,你就如此放任自己的妹妹跑到这里,诋毁你的同窗?”
林淮尹却没想到林水月会说这样的话。
他微怔了瞬,目光只落在林水月身上。
林水月快步走到那冰盆边上,素手一捞,就捞出了几张碎纸。
范恒之面色发沉:“这里的人,皆是有学识有涵养之人,还请林二小姐将话说清楚!”
其他人附和道:“对啊,照她的说法,还是旁人陷害林淮尹的不成?”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既然她说是鬼,那就让她抓出这个鬼,否则啊,依我看,就是他们兄妹二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罢了!”
林水月:“抓什么鬼?”
被她反问的人噎了下:“不是你说的这是鬼做的吗?”
林水月:“打个比方而已,你一个读书人,连这都不懂?”
又道:“查案那是衙门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当得我一个弱女子来管?”
所有人:……
汪辉忍无可忍:“我看你是想要胡搅蛮缠!一时说抓鬼一时又说衙门的,你当我们是在与你说笑呢?”
“难道不是吗?”林水月满脸的惊讶,素手一抬,指着桌上的碎纸道:“撕了同窗的文章,还要扔在冰盆里,等所有的人发现。”
“这种把戏,三岁小儿都不会做了,你们居然如此相信!”
汪辉:……
复又冷嘲道:“证人及证词就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
“证词是什么?除了他之外,这学堂里没有第二个人?”林水月微笑看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阁下还是去请个神婆过来看看吧。”
九公主不解道:“不是说跟鬼没关系吗?”
林水月摇头:“按照这个所谓的证词,既然没有第二个人,那看见林淮尹的自然就不是人了。”
“再看这几位如此相信这位‘证人’的话,估摸着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汪辉一时间脸黑如锅底。
范恒之面沉如霜:“证人是我家中小厮,至于这番话,不过是依照事实而言罢了,林二小姐犯不着如此的咬文嚼字。”
林淮尹不由得拿眼去看林水月,却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辩解时不能咬文嚼字,但是却能用自家的小厮来作证。”
桌上的碎纸沥干了水,林水月捡起一角:“既然这样,范公子可否解释一下,这又是什么?”
范恒之瞥了眼她手上的碎纸,没有开口。
林淮尹别扭地道:“……澄心堂的宣纸。”
林水月微笑:“平时范公子也用的这种纸?”
当然不是,范恒之这种世家公子,怎么可能会用与旁人一样的纸。
他用的,是特制的信笺,信笺上还刻着他的小字。
整个丙字号学堂一片沉静。
林水月又道:“哦我知道了,应当是范公子临时起意,随便找了张纸来写的。”
汪辉满脸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被活生生憋了回去。
她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就是一件悬案了。既然是悬案,那就该报官,让衙门里的大人们来查。”
林水月眼眸扫过这学堂内,冲汪辉笑:“范公子的文章既已经被毁了,那便是将这整个学堂翻个底朝天,估计都找不到了吧?”
“或许会有那起子模糊了名字的无名文章,倒也无妨,堂堂衙门,怎么会连一个辨认字迹的好手都没有呢!”
汪辉:……
几乎是瞬间,他就从刚才的信誓旦旦,转为慌张。
眼睛不住地往范恒之那看。
范恒之脸色难看。
汪辉确实是个蠢货,若非家里使了大价钱,也入不了这太学院。这些年跟在他身边,耀武扬威惯了。
他说要给林淮尹一个教训,汪辉就迫不及待做了这个局。
没想到到处是纰漏不说,还让林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了。
“唉哟!看我这脑子!”汪辉身侧一人猛地拍了下脑袋:“范公子的文章应当是被丁字号的人借走了!昨日问过公子,公子叫我随意处置,我就与那人说,让他自己来取了!”
“对!我也听说了。”
“你就不能早说吗,害得林公子白白受了委屈!”
汪辉额上冷汗都下来了,人也退了下去不敢再开口说话。
“这就是误会一场,林二小姐、九公主,叫你们笑话了,都是我的不是!”出来给范恒之台阶下的,叫曾瑜。
林淮尹对他有点印象。
但比起曾瑜,今天的林水月更叫他惊讶。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栽赃陷害,但让林淮尹自己开口戳破,他在学堂里日子会更难过。
谁知林水月居然出头了。
而且言辞犀利,丝毫不顾及会不会被这些贵公子记恨上。
这是林淮尹远没有想到的。
可他也没明白林水月为什么帮他,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她该把他往死里踩,才是最正常的。
难道她想先拉近他们的关系,再趁他掉以轻心时,出手对付他?
第15章 乘风而来
曾瑜躬身上前:“林公子,今日多有得罪,大家都是同窗,望公子海涵。”
“说得对。”林淮尹还没回答,林水月就笑眯眯地道:“既然都是同窗,范公子就把那个胡乱说话的小厮处理了吧。”
范恒之面色微沉,可到底忍耐下来了,招招手叫来了个小厮。
“去与林公子道歉,今日之事如若再犯,本公子绝不姑息。”
那小厮上来就一顿哭天抢地,跪在了林淮尹面前。
事情到这,就跟林水月没什么关系了。
没想到范恒之还特地问了她一句:“这般处理方式,林二小姐可满意了?”
范恒之并非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换了太学院内的其他人,未必敢让他记恨上。
但林水月不怕啊。
她挑眉:“还行吧,就一点。九公主刚入太学院,平日里还是很忙的,没什么事的话,范公子就别让我们过来了。”
范恒之眸中微沉。
她却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脸色,领着九公主就走了。
“等等。”
走到门口又被人叫住,林水月回身望去,对上了林淮尹复杂的目光。
“你今日为何要帮我?”
九公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水月微笑:“为了骗取你的信任,之后再想办法害死你。”
林淮尹:……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林水月已经牵着九公主走远了。
九公主撇撇嘴:“你兄长对你也不好,你非要来帮他做什么?”
林水月眨眨眼:“都相处几日了,九公主对我还不了解吗?我这个人啊,就是太善良了。”
九公主:……
她开心就好。
林水月眉眼弯弯,她来帮忙,跟林淮尹讨不讨厌她没关系。至少在太学院里,他们两人是兄妹,林淮尹叫人给毁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至于为何不给那些学子留情面,自然是她看林淮尹太好欺负了,不想每次都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最主要的是,林淮尹要科举,做事有所顾及。
她没有这样的顾及,万一这些人携手把她赶出去,那可真是她最想看到的结局了。
“二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林水月闻声抬头,见樊篱与裴尘缓步行来。
夏风吹起了两人的袍角,像一副出色的水墨画般。
林水月瞬间拉起九公主的手:“公主,再晚就迟了。”
九公主:“不是你说的教《女律》那先生说话绵长无力,听多了要折寿吗?”
“怎么会,夫子的课天下第一好听!”
樊篱看着林水月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向裴尘:“瞧你把人家姑娘吓的!”
他却不知,林水月这是做贼心虚。
不过《女律》这种东西,林水月真的觉得没有听的必要。除了完全荼毒女性思想之外,毫无作用。
别说那讲课的夫子还长了张灭绝师太的脸。
一堂课一个时辰,林水月是如坐针毡。最后实在是按耐不住,直接尿遁了。
她无视九公主哀怨的眼,独自一人踱步到了湖边。
太学院被这一片巨大的湖泊一分为二,夏日里莲花盛放,清香扑鼻。
走了两步就给她闻饿了。
林水月赶巧遇到了清理湖泊的管事,问对方借了小船,自个划着船往湖中去了。
那管事本想阻拦她,可见她划船技术娴熟,便住了口。
这是把她当院里学得疯魔的学子了。
这湖里种植了大片的荷花莲叶,湖水青碧,林水月随便探手进去,就能摸着莲蓬。
莲蓬里的莲子极为新鲜,林水月还将莲心去了,入口虽涩,回味却是清甜的。
她留了几个给九公主,自己吃了一些,就对着湖面发呆。
没带渔具,又不方便下水去捞莲藕,真是十分遗憾。
早知道抓鱼那天,就该给捞点莲藕上来的。
这时节的莲藕,个头大又脆,用来凉拌或者是碾碎了做成了藕粉,那都是好东西。
可惜了。
林水月摇头,进了船篷中,躺下睡了。
清风吹来,带起阵阵涟漪,耳边是轻缓的流水声,鼻间满是莲叶的清香。
她偶尔探出只手来,在水面上拨弄了下。
小船就借着风儿,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东西可带来了?”
“奴婢随身带着呢。”
林水月被这声音吵醒,睁开眼发现小船撞上了桥底的石头,停住不动了。
她抬头往上看,只能看见拱桥上的石壁,根本看不到上方的人。
“可千万记得,东西融在茶水中后就给七公主喝,一刻钟就能见效。”
“若有可能的话,最好让七公主指使那林二端茶给她。”说这话的是个男子。
“是。”应下的是个女声。“不过,你确定这药不会伤到七公主吧?”
“万一公主出了事,只怕我也难逃干系。”
“放心。”
得,林水月本想探出身来,调整一下船的方向的。
如今也不用了。
她运气怎么能这么好,躲懒出来睡个觉,都能听到有人算计她。
林二、七公主。
满太学院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了。
林水月印象里,这桥的位置比较偏,而且四下视野很是开阔,对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
这二人选在这里倒也还算合理,就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即将被陷害的正主,就躺在桥底下。
林水月还不敢动。
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后很久,才腾出手来划船。
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唯独听到了别人要用她的名义给七公主下/药。
原身倒也真是能耐了,到了这太学院里边,都能招来些仇人。
林水月不得不服。
可她手里,一无证据,二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那个女声听着倒是熟悉,但七公主身边的侍女太多,她也分辨不出。
林水月想了一下,然后又躺了回去。
算了,不管对方想怎么做,总归都要她在场。
那她干脆不出现,趁着这夏日清风暖阳,睡个好觉。
打定主意后,她是毫无思想负担地睡下了。
天字号院内。
天字与地字的学子皆是被夫子唤了出去,上难得一次的蹴鞠课。
裴尘身子骨不好,自来是不参与的。
夫子怜惜他,让他坐到窗户边上,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解解闷。
然而裴尘只是倚窗看书,注意力不在外面。
“不好了!”刺耳的尖叫声,叫他抬起眼眸。
地字的一个学子满脸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有人投湖了!”
“投湖!?”
“湖水不都被填平了吗,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夫子满脸惊色。
那学子摇头:“学生不知,只是刚才不经意看了湖边一眼,就、就瞧见了尸体!”
“在何处?”
太学院多年没发生这样的事,当下乱成了一团。
裴尘的眼睛,却都未从书上离开。
“这里!夫子!”那学子跑过去后,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跟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叶扁舟缓缓行来。
“这就是条船啊,瞧着还是院里管事的,哪来的尸体?”夫子怒道。
“那……那!”第一个发现的学子胆战心惊地指了一下。
众人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见了一只从船篷内伸出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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