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在哪里?
萧应唇角泛冷,“不仅他没死,伍仁也没死。”
这下燕青更震惊了,伍大将军居然也没死。在她震惊的目光中,萧应扭动机关,一道暗门徐徐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一股腐朽的地气从入口中飘出来,她下意识捂了口鼻。
原来如此,那两人都关在萧府祠堂下面的地牢。
如此机密之事,萧旻天为什么会告诉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还想借着她的身份,谋算什么事?
她往后退去,压根不想知道这样的事。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走吧。”萧应抬步。
燕青连忙快走几步,出了祠堂。一出祠堂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感觉那股腐朽气散了干净,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萧应看着她,原本无波的眸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可有想问之事?”
她拼命摇头,答得干脆,“没有。”
“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我必如实回答。日后无论何事,定然不会再瞒你。“
“我…”燕青实在是看不懂,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之前觉得他怪,眼下更是觉得猜不透。她没什么想问的,因为她不想知道太多。
“幼年时,我也曾经仰望过他,希望成为像他那样的人。纵然他不视我为子,我却始终敬他尊他。直到我听到他向伍仁保证,若是伍仁能助他夺取皇权,他便将我送到伍家。”萧应的声音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燕青闻言,心情说不出来的压抑。
萧应没有看她,继续道:“三年前的你,极似那时的我。明明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我却不得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与他们虚与委蛇。”
“所以…你才没有杀我。”燕青问了出来,心下涩得厉害。
“是。”萧应这才看她,眉宇间现出一抹轻松。
她扯扯嘴角,“原来如此。”
“初时确实如此,后来却不是。”他的眼神深沉而幽暗,似有无数的情绪蕴含其中。“你信我吗?”
“信。”她说。
萧应垂眸,“你真的没什么想问的?”
燕青吁出一口气,心口那种闷闷的压抑并没有随之散去。这样的萧旻天很陌生,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脆弱。她从不曾想过,脆弱这个词会用在他身上。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他亲手剖开自己的伤疤,在她面前展露那些不堪的过往。
“我…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点心?”
“年少时,我在萧府的地位比下人还不如。那时候的我常常吃不饱,每日都活在食不果腹的饥饿之中。那时府中的姨娘无数,年纪也各是不一,她们视我如同仆从一样,时不时会指派我做些杂活。有一回我又替其中一个姨娘干完活,她端着一盘点心给我吃。我不疑有它,吃了一块。然后…”
萧应的双手紧握,额头也隐现青筋。
“然后我发现自己身体…有异样,若不是方伯及时赶到,我恐怕…会做出令人不耻的□□之事。”
燕青愕然,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因为在他年少时,不仅有男人觊觎他,也有女人觊觎他,所以他才会那般厌恶那般排斥。
她心里堵得难受,像压着一块巨石。
这样的萧旻天,让她觉得心疼。
“…对不起,我不该问。”
“我说过,你若有问,我必不会隐瞒。”
“为什么?”这下轮对到燕青发问,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萧应没有回答,深深看了她一眼。
第74章 萧应半靠在床头,静静地
他的身后是落败的祠堂, 没有香火的祠堂不复当年的庄穆。外面着两排侧柏,侧柏苍翠静默,旁边长满杂草。乌漆的门半开着, 里面黑乎一片,仿佛是藏着无数妖魔鬼怪的山洞。
燕青凝视着他,他的目光直白,有着不加掩饰的深情, 这样的深情令她无所适从。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或是相互利用, 或是牵制, 抑或是纯粹的床伴, 却不曾想过他会对自己有情。
心中的怪异达至顶点, 这样的萧旻天太过陌生, 陌生到让她发慌。理智告诉她, 她应该讽刺他, 用尽所有刻薄的语言奚落他, 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可是她的喉咙却是在发涩,她的眼眶也微微发酸。她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刺目。
突然一阵阴凉袭来,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她的视线中是男人完美的下颔, 她的呼吸间是好闻的冷冽气息。心里那个被压制的东西叫嚣着破土而出,须臾间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萧旻天喜欢她!
真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 她复杂情绪中,竟然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欣喜。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你不信?”萧应反问。
燕青笑了,“我应该信吗?”
过去的一切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她也无法云淡风轻地告诉自己无所谓, 更没有办法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他的感情。
她的笑满是苦涩,还有几分悲凉。
“你欺我骗我,对我存有杀心。即便那次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我,我若依你的计划行事,事后你会如何安置我?”
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次。
萧应垂眸看她,薄唇紧抿。
“结为夫妻 ,共拥江山。”
燕青冷冷一笑,好一个结为夫妻,共拥江山。她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眼中划过淡淡的嘲讽。
“如此,我知道了。”
她转身便走,却不想被人一把拉住。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一把匕首。
“萧旻天,你干什么!”
惊呼声将落,萧应已经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胸前捅去,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匕尖没入他的身体。
“你…你是不是疯了?!”
暗红的血很快浸湿萧应的衣服,在匕首的周围晕染出一大块暗渍。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燕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敢太过用力,急得眼眶发红。
“萧旻天,你快放开我!”
“你若不解气,再来!”萧应沉着声,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近。
她想推他,又怕对他造成第二次伤害,只能紧绷着身体,被人握着的手一动也不敢动。鼻息间除了他的气息,还有血腥气。
明明是快入夏的季节,阳光灿烂万物生长,她却觉得极冷极寒,像是坠入无底的冰川深处,任由身体一寸寸变冷。
萧旻天这个混蛋,肯定是疯了!
都说慕容氏盛产疯子,他们萧家也不遑多让。
“啊,不要!”感觉到被握着手进了一分,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让她肝胆俱裂,失声惊叫,“萧旻天,你住手!你快停下!”
近在咫尺的男人俊美到不似真人,原本清漠的眸中隐见赤红灼灼如炬,似有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疯狂。血还在流,晕染的范围越来越大。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薄唇微微勾起,笑得邪肆又霸气。
燕青真是怕了,碰到这么一个疯子,她自认倒霉。
“我信,我信,我信你!你快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萧应还在笑,闻言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那你可解气了?”
“解了。”燕青忙不迭地回答。
“如此,过往种种是否可以一笔勾销?”
还有完没完了!
燕青已经顾不得其它,当务之急是赶紧安抚这个疯子。她心里清楚他不可能真的去死,可是她却不敢赌。如果这个混蛋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了。
“可以,可以。”
“那你日后会待我如何?”
燕青愣了,表情怔怔。
”我“她迟疑着,喉咙那里像堵着许多的阻碍。然后她感觉被握着的那只手一紧,吓得她来不及想太多,慌忙道:“我会对你好!”
手上的力量一松,她的心也随之一松。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反悔。”萧应说完,放开她的手。
“你要不要紧?”她忙问。
“你担心我?”萧应的另一只手还揽着她,身体往她身上倾斜。
她深吸一口气,“你伤成这样,我让人叫太医。”
“不要。”男人高大的身躯半靠在纤弱的女子身上,声音低沉而略显虚弱,“不宜惊动别人,你扶我去我之前的院子,那里有伤药。”
燕青很快明白过来,知道此事确实不好张扬。她感受到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扶着他往他的院子走去。
两人走得不快,萧应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搭在燕青的肩膀上,从背后看上去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恋人。
他的院子离祠堂不近,走了一刻钟才到。进了房间,燕青扶他靠坐在床边,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伤药。他的伤口处被血浸染的晕圈不小,好在是深色的衣服,看着倒是不觉恐怖。
这三年来,她没少给别人看病,倒也还算镇定。但是解开衣服之后,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口不大,也没有伤到要害,却刺得极深。
上了药,包扎完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后背湿得厉害,显然是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根本来不及干透。她收拾妥当之后,又从柜子里找来干净的衣服,示意萧应换上。
萧应半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咬咬牙,道:“要不要我帮你?”
“好。”
男人身高腿长,又受了伤,帮他换衣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青忙完以后,感觉后背又出了一层汗。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直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眼,后槽牙磨了磨。
这个王八蛋,肯定是故意的。
“我感觉好多了。”萧应拍拍床侧,示意她坐下。
她想了想,坐在床边。
“伤口很深,没个十天半个月养不好。”
“嗯。”萧应望着她,眼中带着笑意,“无妨。”
这样的他,让燕青很不习惯。
她站起身,说了一句让他好好休息,连忙抱着脏衣服出去。身后隐隐传来低低的笑,她的心漏跳一拍,脸也跟着一红。
出了门,看到外面的黑塔般的男人,她愣了一下。
温成也看到了她,目光有些不善。
“温侍卫,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走过去,一把将脏衣服塞到对方的手上,“找个地方处理了,别让人知道。”
温成的目光落在那滩血渍上,心口起伏。
“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青不置可否,走到一边。
温成的面色很黑,那张鬼见了都会吓哭的脸此时更是让人生畏。他抱着脏衣服,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
“有话直说。”燕青双手环胸,睨着他。
“娘娘,臣求您以后对陛下好点。”
燕青以为他是要质问自己,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闻言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对萧应不好。如果非要说谁对谁不好,那也应该是她和萧应彼此而已。
“温侍卫,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那你说说看,你家主子对我好吗?”
温成颔线紧绷,“陛下对您一片痴心。”
燕青闻言,险些失笑。
她很快想到今天的事,又笑不出来了。萧旻天那个神经病,搞这样一出自残的戏码,还把她给扯进去。
“一片痴心?”她冷笑,“温侍卫说这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掉大牙。你们主仆情深,你自然是替你家主子说话。我有眼睛有耳朵,谁对我好,我知道,谁对我不好,我也看得清楚,不用旁人来提醒,也不用旁人指手画脚。”
“臣…臣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只是陛下真的对您一片真心,当年若不是…”
“温成。”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温成立马住嘴,抱着衣服快步离开。
燕青皱眉,当年的事,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吗?
屋内的人又唤了一声,“青青。”
她一阵恶寒,忽视心底的那丝悸动,深吸一口气后进屋。面上还作出忿忿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告温成的状。
“这个温侍卫,真是不知所谓。”
猛然想到方才她和温成都走远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没想到姓萧的居然还能听得见。这人的耳力如此之好,看来她以后想说他的坏话都要躲得远远的。
“他说什么了?”
听到萧应这么问,燕青更是无语。她望着男人那张过分好的脸,心中异样横生。旁的不说,只冲着这样的长相,她也不吃亏。
想到温成说的话,她一屁股坐在床边,认真地回视他的目光。
“他说你喜欢我,对我一片痴心。是真的吗?”
“是。”
燕青只觉脑子“轰”地一声,似有烟花炸开。
第75章 萧应一直看着她,眼神暗
烟花所到之处, 皆是绚烂夺目的光彩。这样的光彩令人眩晕,她的心神乱得厉害,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萧景天居然承认了!
他竟然真的喜欢自己。
她望着眼前的人, 面容俊美,眸色深邃。即使是随意半靠在床头,身上有伤衣衫不整,却依然气势惊人, 矜贵无双。美男当前, 色乱人心。她拼命压制心头的异样,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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