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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邓禾也有上进心，出来没几年的光景就开始托人包工地，赚了些小钱，很快在镇子里买了一套房子，媳妇有了，家也有了，很快孩子也有了。
看着这美满的一家子，邓杉心中的愧疚逐渐淡下，终于有了慰藉。
平平淡淡地过了十年，一个家在一场夜雨后，散了。
儿媳妇出车祸的那天是夜里值班回来，邓禾瞧着外面雨下得大，左右不放心，掐着点打算出门去医院接人。
因为大雨他骑行不便，晚到了十分钟。妻子以为他睡下了，便自己先回家了。
她撑着一把碎花伞，匆匆走过路口。
刺眼的灯光，撞击爆裂的声响，甚至来不及尖叫。
时间仿佛被定格。
血水在身下蔓延，双眼失去焦距，冰冷的夜雨打湿了她额前的发，那把花伞被抛掷半空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18章 .淤青
一夜噩梦，邓川惊坐起身，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关于从前的事，还有……妈妈。
凌晨三点，醒来以后邓川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开了灯，在屋中晃荡了一会，鬼神出差地坐到了书桌前。
他从一抽屉的漫画书下抽出了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报纸，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到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报纸背面还留下了泛黄的胶印，最初是被他贴在书桌的墙面上的。后来，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将它撕下随手一塞，甚至没有去思考。
过去了许多年。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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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撒手不管事，邓川反倒是不敢再动歪心思了，连带着神经大条的罗十二也察觉了端倪，不敢惹是生非。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刚一响起，班主任突然闪现在教室门口并宣称只会占用十分钟，谁知大半节课都快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打算走人的意思。
交代的无非就是分班和考试的事情，邓川坐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
好在，班主任自己也发现过点了，摆了摆手示意学生们开始自习，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后脚立马又折了回来，朝教室角落招了招手。
“陶妙妙，你和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哦、哦好。”意外被喊道名字的女孩浑身僵硬，匆匆站起身，从后门小跑跟了出去。
邓杉的睡意渐褪，甩了甩脑袋，扭头望向两人渐远的身影。
走廊里班主任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来：“景老师让我问你分班选课的意见，你是怎么打算的……”
指尖在课桌上敲打，邓川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姓景，好像是高三带美术班的那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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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罗十二从他爹那拿到了岚山码头那的几张船票，打算约他们几人出去放风，谁知一连下了两天的暴雨，码头早就个关了。
对于这件事，罗十二可谓怨气冲天，自打在校门外早餐摊撞见他以后，就开始拼命和他倒苦水。
邓川揉了揉耳朵，夺下他手中的饭团，直接塞进他嘴里。
“闭嘴！”
罗十二一脸悲愤转而寻求老爷子的帮助。
邓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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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分班考整整还有最后一周，陶妙妙已经连续两天没来上课了。班主任愁眉苦脸，往她家中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因陶妈妈太忙抽不出空来学校，他最终决定让人放学后将两天堆积的作业带给陶妙妙。
课上，班主任问了一圈，这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陶妙妙住在哪。
他扶了扶眼镜，两手撑着讲台：“就没有和陶妙妙玩得好的吗？”
底下的学生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
教室内一片死寂，班主任揉了揉眉心，只能逮着邓川问：“你是陶妙妙同桌，你有听过她说自己家住哪吗？”
邓杉靠在背椅上，含糊不清道：“大概知道一点吧。”
班主任当即决定：“那你了。”
“你放学给她把作业送去。”
让他去送，开什么玩笑？
可还不等邓川开口拒绝，班主任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
“川哥，你什么时候知道陶妙妙家住处的？”瞧见班主任已经没影了，罗十二贴着桌子转过脑袋压低声问他。
邓川抿了抿唇：“她之前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
“……”一旁老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抬头望向两人。
罗十二是个实诚人：“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
“真的？”
“闭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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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邓川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陶妙妙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周五放学放得早，陶妈妈并不在家。陶妙妙听到门铃后，立马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
邓川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送作业。”
女孩先是愣了一下，匆忙下楼了。
“那个谢谢你，麻烦了……”虽然她出门前特地沾了水将乱翘的头发压平，可风一吹，立马又显出原形，她低着脑袋企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邓川似乎并没有在意她头发乱没乱，将东西递出时顺口就问了一句：“你这几天怎么没去上学。”
“是、是下雨的时候没带伞淋了雨，又不小心滑了一跤。我明天下午应该就会去学校的……”
邓川点了点头，完成任务，正准备离开，无意间却瞥见了陶妙妙手臂和额头上的淤青。
尤其是手臂的……看起来很奇怪。
早几年，他身上经常有淤青，虽然没有过多关注，可长久以来也稍有些了解。陶妙妙手臂上有两块淤青，一深一浅，而且是叠加，浅的那块几乎快看不出印子了，怎么看都像一处淤青淡化以后又新添的。
况且，两块都是在手臂上方，如果只是摔跤的话应该很难撞到那吧？
似乎察觉到邓川的视线，陶妙妙连忙放下袖口将淤青遮住，神色惊慌：“那个、是那天不小心……”
邓川面色平静：“不是因为摔倒，是吗？”
第19章 .胆小鬼
两人之间安静道诡异的气氛终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搅碎。
邓川迫不得已进了陶妙妙的家中。
女孩匆忙找出一条干毛巾给他：“干、干净的……”
“谢谢。”
家中并没有其他人，两人气氛尴尬，陶妙妙红着脸找了个理由就上楼了，而邓川则擦着头发坐在客厅里打量屋中的环境。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沙发旁的橱柜上堆放的那些洋快餐店的套餐中赠送的变形玩具，以及堆积在厨房门口映着品牌标志的塑料袋。
那家店邓川去过几次，还是因为罗十二。
那小子为了凑齐套餐里的赠品，千方百计地从他爹那榨出一些零花。罗叔叔对他也算比较阔绰，可就算这样罗十二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拿到一两个。
陶妙妙这些……光是套餐就几十次了吧？
前几周周六学校补了半天课，罗十二带了那家店的东西去了学校，分给了周围的同学，顺带还给了陶妙妙。他分明记得陶妙妙说她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邓川正琢磨着怎么回事，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妙妙，你们老师说已经让同学给你送作业，现在下那么大雨应该还没走吧……”
邓川听到了声，“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恰好与进入玄关的陶妈妈四目相对。
他微微扯动着嘴角：“阿姨……好。”
陶妈妈一脸惊喜：“是上次那个送妙妙回来的小伙子是吧？今天也是你来送作业吗？”
“对的。”邓川点了点头。
陶妙妙闻声匆匆下楼，陶妈妈一见她就扬起手中沾着雨水的袋子：“妙妙，妈妈今天给你带了饭，你和同学一起吃吧。”
邓川目光微动，塑料袋和厨房门口堆放的那些一模一样。
“妈，你怎么又买这个。”陶妙妙急道。
陶妈妈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妙妙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妈，其实我……”陶妙妙欲言又止，对上母亲宠溺的眼神，最终将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这雨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了，你先和你同学聊，妈妈进屋去了昂，乖。”
这边交代好了，陶妈妈又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邓川身上：“同学真不好意思啊，妙妙这孩子前两天又是淋雨感冒又是摔跤的，麻烦你跑了一趟，现在又下那么大的雨耽误你时间了……”
“应该刚从学校过来，没吃饭吧？”
邓川略显局促：“没事的。”
两人又随意拉扯了几句，匆匆结束话题。
在陶妈妈进屋前，陶妙妙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妈，你不吃吗？”
“我在厂里吃过了，等会儿还有些单子要给那边送过去，你们自己吃吧。”陶妈妈半哄半劝，态度就像对待三岁小孩一般温柔。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口，邓杉才收回目光，将视线转移到茶几上的塑料袋上。
一股酱料以及油炸的香味在客厅中蔓延，陶妙妙鼻子是红得，淋了雨应当还没有痊愈。
他家中的酒鬼老头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至于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他吃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价格不便宜，陶妈妈的关心看起来也不假……
两人安静对坐，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在心中挣扎许久，陶妙妙的态度几近恳求：“这两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妈。”
淤青不是因为陶阿姨，也不是因为摔倒，因为之前陶妙妙有被人欺凌的现象，所以他偶尔也会留意，如果是学校里的事，以罗十二的交友以及嘴碎的程度，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邓杉突然想起她中途转学的事情。
转校前，陶妙妙是十中的学生，那里比起三中要乱得多，恐怕是那些人吧？
若是不想被妈妈担心所以不肯说，这个理由邓川勉强也能接受。
只是……
邓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明明是不喜欢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拒绝？毕竟对方不是外人，而是最亲近的人，
“因为……”
陶妙妙嘴唇嚅嗫，低声道，“没用的。”
妈妈每天要打三份工，就算回了家还会做些廉价的手工活，很多次，她半夜偷偷起床，总能透过门缝看到妈妈忙碌的身影。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最好的条件。
——是妈妈认为最好的。
有一次她实在没忍住：“妈，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下次别买了好不好？”
陶妈妈则一脸紧张：“妙妙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吗？”
“我……”
“妈妈知道你是心疼花钱。妙妙，这些是大人的事，你就好好读书，做喜欢的事，吃喜欢的东西……没关系的，多少顿妈妈都养得起……”
“不要心疼花钱的事。”
但凡她表现出半点不喜欢，妈妈总是关切询问，甚至将这一切怪到自己身上。
那个因劳累过度而身形消瘦的女人就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捶打着地：“都是妈妈没用，连让女儿安心吃顿好吃的都做不到……”
“妈！”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但所有的话只能被迫咽下。眼泪迷蒙双眼，那个手足无措的胖女孩拼命扯动嘴角，一口一口咬下那些油腻到令她反胃的食物。
再喜欢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啊，妈妈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呢？
记忆中，初尝时舌尖蔓延的幸福愉悦，如今却被苦涩掩盖。
她擦掉眼泪，强打起精神微笑道：“妈，你看我吃了，我……喜欢吃的……”
陶妙妙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身上仅剩的勇气一次次被消磨，她害怕坦白，更害怕看到妈妈自责的眼神……
所以，只好变成一个胆小鬼了……
第20章 .勇气
“总要改变的。如果现在还是说不出口，那就再等等。”
邓川安静地听完陶妙妙的话后，回应道。屋外的雨势渐渐变小，他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走到了玄关处，他忽然回头。
“陶妙妙。可以借我一把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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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老爷子特地过问他，除却陶妙妙的家中情况，其余事邓川并未隐瞒。
得知陶妙妙可能又被人欺负了，邓杉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唉……她不肯说，这可怎么解决呀……”
第二天下午，老爷子揣着督察队的红袖套，一脸严肃地走到陶妙妙面前：“言同学，你放学后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邓川&陶妙妙&罗十二：“？”
似乎想起什么，陶妙妙一脸抗拒：“还是不了吧……我们都不顺路的。”
老爷子一摆手，张口就是：“我们学生会就是要帮助、关心同学。”
在他眼里，陶妙妙虽然内向过头了些，但比起那些看到他就跟见鬼了似的同学好相处多了，至少人家也在学习方面帮助了他们许多次。
其实最初老爷子还有些纳闷其他同学的怪异反应，后来四处打听才知道，他的好大孙儿在学校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两人长相七八分相似，再加上他看起来比邓川更凶，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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