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背起背篓,耷拉着脑袋出了斋门,走了两步一瞧这天快黑了,又立刻加快步伐一路奔跑。
珠儿望着傅绍远走的背影,不免挂心,“掌柜的,真让小少爷一个人去啊,咱们贺京的山可都在城外呢,小少爷还得出城,不是很安全吧。”
傅如歌抿嘴不语,想起傅绍那小胳膊小腿的模样,要是真被人打包卖了,估计连招架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想了想还是招来见寒。
“你暗中跟着他,莫让他发现,若他真的害怕再上前。”
见寒点头,提着剑利落跟了出去。
傅绍一路出了贺京,城外就有成片的高山,山林茂密,来往的人倒是不少,还有些跟傅绍一样背着背篓捡柴火的。
傅绍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哼哧哼哧地爬上山,有模有样的捡起枯树枝来。
那些枝干扭曲的他还不要,非得挑选着好看的,让姐姐知道他诚心悔过。
于是便一路低头认真地往山上走,不知不觉的远离了前人走过的山路,等过了大半晌,一抬头,四周却是荒无人烟的茂密森林了。
四周风沙作响,枯叶纷飞。
傅绍紧紧握着背篓的带子,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许是风沙吹起一块废弃的碎布,傅绍却以为见到了山中女鬼,吓得立刻尖叫,闭着眼拔腿狂奔,猛地撞上一堵肉墙,还以为是女鬼飞过来了,立刻抽出鞭子便要挥舞。
“是我。”
听见这一声冷清又熟悉的声音,傅绍睁开眼,惊恐未定的脸色顿时变得欣喜若狂,直接扑到见寒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腰。
“呜呜呜见寒哥哥你怎么来了,是姐姐叫你来保护我的吗,这里好可怕,你打得过女鬼吗,刚才好像有个女鬼出现了。”
见寒:“....”
傅绍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掌还因为刚才的奔跑摔倒擦伤了。
见寒见状,便直接撕开一块布条,默默给他包扎好。
傅绍慢慢也止住了哭泣,到底是半大点的孩子,这山中昏暗,有见寒在他便不害怕了,只不过小手还是默默拽着他的衣角。
见寒瞧他真是被吓得够呛,想了想便问:“你若愿意,日后我教你习武,自己便能打得过女鬼了。”
傅绍顿时双眼放光:“真的吗?”
虽说见寒总是在斋里整日单手提着他就走,可他打心底里却是崇拜他的武功的。
“嗯。”他少时也如傅绍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淘气性子,只是后来事态变迁,才不得不变成如今这样沉默寡言,如今瞧着傅绍,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倘若当初也有人能教他,他也不至于连想保护的人都保不住...
“那可太好了!”傅绍顿时兴高采烈,虽然一开始是恼怒姐姐派这么个冷面门神看着自己,可后来他却佩服和羡慕他的本事。
可是高兴不过两秒,傅绍忽然又耷拉下肩膀。
“不行啊,姐姐不喜欢我玩鞭子的,我不想再惹她生气了。”
“只要你好好上学,她应该会同意。”
“好好好!那我以后好好上学,我再也不想来捡柴火了,见寒哥哥咱们快走。”
入夜。
五香斋打烊关灯,见寒轻车熟路外出,去的却不是醉仙楼,而是城中一处高墙宅院里。
自陶台城回来后,裴景旭便没再去过醉仙楼,而是搬回了这处静谧宅院居住。
月色当空,正是品茗饮酒的好时候。
裴景旭微微抬手,示意见寒莫跪起身。
“殿下,属下有一事想问。”
“说吧。”
“既然济世堂的事情已解决,我是否需要回归到您身边?”
裴景旭微微挑眉,“怎么,不喜欢在五香斋待着?”
见寒想了片刻,却是摇头。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他习惯了杀戮,习惯了听令行事去做那些刀剑对决的事情,忽然闲了这么些时日,每天端端盘子砍砍柴,日子安逸的不像话。
裴景旭思索片刻,沉声道:“大局未定,那边恐会狗急跳墙下杀手,你再多待些时日。”
见寒立刻作揖应下:“是。”
“其实当初我本该派子风去,最后却选了你,可知为何?”
见寒摇摇头。
裴景旭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
“属下不敢。”
“你如今是五香斋的人,不必拘束。”
见寒一愣,这才收起惶恐,慢慢坐在他对面。
“你的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若不好好开解,他日必走入死局,所幸派你去五香斋,让你感受这世间另外一种活法。”
对裴景旭来说,见寒和子风二人不仅是他的下属,他们一路辅佐庇佑着他,更是不惜以命相抵,这份情义于他而言,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真情。
见寒眉心一动,神色动容,“属下明白了。”
“对了还有一事,傅如歌已经被选中为此次皇家狩猎比赛的民间糕点厨师,不日就要进狩猎场,是否需要属下跟随?”
裴景旭略微意外地扬了扬眉,他还以为这种需要端着规矩谨慎的事情,傅如歌是不会参加的。
“不必,狩猎场守卫森严,料想她不会有危险,你只管看好五香斋,免她后顾之忧。”
见寒应是,起身作揖退下。
月色莹莹,男人慵懒地靠坐着椅背,自陶台城一别,他与傅如歌已有多日没见,不知此次狩猎比赛,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第25章 此次皇家狩猎比赛的……
此次皇家狩猎比赛的御用糕点商铺一共选中了两家, 五香斋和七宝居。
七宝居是贺京城中一家百年老店铺,每款糕点都有着悠远的历史,是许多老百姓从小吃到大的风味。
而五香斋能在众多糕点铺中被选中, 靠的就是一个鲜字。
五香斋送上去参选的糕点, 是别家甚至整个大庆朝都没出现过的做法和口感, 再加上五香斋前段日子免费派发糕点的善举广得民心,选拔官也是有所耳闻的,如此才得兼备, 自然是入选所归。
狩猎场占地千倾,更有奢华行宫数座,说是狩猎,却也有赛马场, 射箭场等各种场地。
自入了行宫,一路上有五道关卡搜身检查,除了身上的衣物, 不能携带任何危险物品。
负责此次比赛宴食的民间厨师都安排在行宫最西侧的膳房处,住所也是在膳房旁边的东林殿。
珠儿眼巴巴望着自己被收走的香囊好一阵不舍。
傅如歌见她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便道:“等领了赏钱,给你买十个八个香囊回来。”
观桃听罢, 连忙凑上去眼巴巴道:“掌柜的, 我方才的荷包也被收走了。”
傅如歌抿嘴一笑,“好好好,都买都买。”
珠儿和观桃一听这话,立时激动的眉开眼笑。
傅如歌此次就带了她二人打下手,原本是要带另一位厨房的打杂丫鬟的,可想到此行的重要性,最终还是选定了更为稳妥的观桃。
太监端着尖细的嗓音说道:“请诸位先去住所安顿, 稍后会有人领去膳房熟悉环境,明日是狩猎比赛的开赛宴席,请诸位用心准备着。”
七宝居来的都是当家大师傅,自持资历,老成高傲,见五香斋只来了三个半大点的小姑娘,便有些轻视。
贾高阳见太监走了,双臂抱胸端量了傅如歌两眼,抬高下巴不屑,“这年头,真是阿猫阿狗都能自称厨师了,有些人怕不是靠脸选上的吧。”
珠儿蹙眉:“你说谁呢。”
贾高阳嗤笑,“说搭话可不就是说谁咯。”
“你!!”珠儿不忿他言语讽刺自家掌柜,上前就要与他理论,傅如歌却伸手摁住她,沉声道:“珠儿,这里是皇家的地方,莫要喧哗———”
她的话语停顿,勾唇露出一抹冷笑,“更莫要理会狗吠。”
贾高阳顿时瞪眼高嚷:“哎你说谁是狗?!”
“说搭话可不就是说谁咯。”
“.....”
竟然用他方才的话堵回来,贾高阳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傅如歌一派气定神闲地移开目光,不再理会他们,携珠儿和观桃转身回了东林殿。
稍作安置后,便有太监来领他们去了存放食材的仓库,一应食材琳琅满目,七宝居的人已经在认真挑选。
“掌柜的,咱们也快去拿些吧,免得被他们抢完了,你看你看,他们专门挑贵的食材拿呢。”
傅如歌却摇摇头,“不急,让他们先拿吧。”
他们要做的糕点主要分为餐前的开胃糕点和餐后的小食,既然皇帝要的是民间风味,必定得做点接地气,食材朴素简单的糕点最合事宜。
傅如歌想了想,便拣选了些糯米,猪油,花生芝麻等物。
谁知贾高阳又凑过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挑也不知道挑好的东西,也不想想,这些廉价东西做出来,那些贵人肯定看都不屑看一眼。”
傅如歌瞧了瞧他拿的东西,“你倒是会挑。”
各种果干和外头进贡的坚果他拿了一大堆。
贾高阳得意昂头,“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糕点大厨。”
傅如歌淡淡勾唇,一抹讽笑藏于间。
“....行,拭目以待。”
第二日清晨,皇家队伍和马车浩浩荡荡进入狩猎场,除了数顶装饰华贵的马车,还有百余宫人步行随后,一路穿过贺京大街通往狩猎场的行宫。
膳房也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餐前糕点一共六款,五香斋和七宝居分别准备三款。
傅如歌要做的是朥糕,红桃粿以及束砂这三样。
这三样虽然用料简单,可若要将简单的东西做的好吃,却也不容易。
比如做朥糕,那糯米浆便是傅如歌大半夜起来准备的,口感好吃的朥糕,这个浆是关键。
再放一层放芝麻和花生碎,一层豆沙,双层馅料合体,便可制成一块入口绵软香滑的朥糕。
行宫正殿,各家皇亲贵族已经入座。
裴邺端坐上首龙椅,皇后居于侧。
原本这样的场合,淑妃的位置必然也是伴驾在侧,可出了前儿的事,裴邺已经许久没去她的宫里,反而日常多出入皇后宫中看望七皇子。
淑妃望着凤冠下那张令她憎恨的脸,垂在两侧的双手愤恨握紧。
裴邺示意众人入席坐下,扫视了一圈,满席当中,唯有六皇子裴禹泓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怎么旭王还没来。”
裴禹泓还未开口禀报,对面的裴烽岳却插嘴道:“六弟常年流连民间,怕是不记得今日狩猎大赛了,又或许知道自己箭术不佳,不好意思出现了吧。”
男人言语讽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裴烽岳排行第三,生母位份低微,由皇后接过一手抚养长大,便暗地里以嫡子身份自居,眼高于顶,平日里最瞧不起其余诸子。
裴邺听罢,薄唇轻抿有些不满。
裴禹泓连忙起身作揖说道:“禀父皇,六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今日盛礼,许是有事耽搁了才未能及时赶到。”
裴烽岳:“还能有什么事,如此不守时。”
裴禹泓见裴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恨不得立刻将鞋底子甩到裴烽岳嘴里,心下十分担忧,望着殿门口盼裴景旭赶紧出现才好。
二人争辩之时,首领太监拂尘而至,扯着嗓子高声呐喊:“太后驾到。”
殿中众人纷纷起身行至殿中下跪,就连裴邺也从上首龙椅下来,携皇后站在最前面。
太后身着孔雀纹锦宫装款款踏入,头上搭配一支孔雀镶绿宝石福寿珠钗,尽显雍容华贵。
太后慈眉一笑,“都起来吧。”
众人应是起身,抬头望去,却见皇太后身旁站着一位身形挺秀,风度儒雅的男子,正是方才众人议论的裴景旭。
男人一袭云峰白绣银丝云纹锦袍,腰间系着银白角带,玉簪术冠,目如朗星。
裴禹泓欣喜扬眉,“六弟原来是陪皇祖母去了,让我好找。”
皇太后蔼然一笑,“以后啊,再找不到你六弟,只管去哀家的宫里,他必定是在的。”
“是是是,都怪我忘了,皇祖母可是最疼爱六弟的,以往每回进宫,皇祖母都是要召六弟去的。”
裴景旭始终含笑站在身旁,宠辱不惊,神色从容。
殿中一派融洽交谈,唯有裴烽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裴景旭不仅没有迟到,反而能亲自搀扶着太后入殿,方才众人皆跪下行礼,唯有裴景旭可以高高在上的站着。
不过是低贱宫婢所生,也配得到他的跪拜。
为何他极尽讨好太后的欢心都不管用,他却轻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男人低垂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满的神色。
“好了,诸位也都别站着了,快入席吧。”
众人应是,纷纷退回自己的席位上。
裴邺和皇后则亲自搀扶皇太后走到上座。
太监见众人入座,伸手一扬,一应伺候膳食的太监纷纷端盘而入。
殿中逐渐飘散着美酒佳肴的香味,歌声悦耳,美人起舞。
裴禹泓凑到裴景旭身旁悄声,“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三哥好大火气,你没来时说了好些针对你的话。”
裴景旭望着对面那个脸色有些沉的男人,淡笑道:“三哥新官上任,自然有的是威风要耍,倒是你,莫要与他过多争执。”
裴元巍的官职被卸,全由裴烽岳接手,他自然趾高气扬,更加目中无人。
裴禹泓撇撇嘴,“我才不怕他呢。”
裴禹泓的生母是惠妃,虽家世一般,性子却娴雅无争,养的裴禹泓仁善纯良,却也有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
裴景旭淡淡一笑,便不再与他攀谈。
宴席过半,主食菜肴已上,裴景旭却对这些没有半点食欲,欣赏着眼前歌舞,不时拿起一颗束砂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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