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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3说：“30008没有让我想到1179。我想知道30008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4章
123说：“我昨天到9302区去了。”
我说：“那里跟从前不一样了。”
9302不再冷清。
123说：“我想永远住在808区。”沿着贯穿1区的那条水泥路朝2区走去。
我来到Ε1049天台，看见1站在那里望着火红的天空。
听到我的脚步声后，1说：“你错过了今天的夕阳。”
我说：“你是‘Y’吗？”
1说：“我是‘Y’。”
我离开Ε1049，骑着“种植1234”到外环去了，站在外412359环看见奥娜尔。菲比。奎妮。薇尔霍米娜。斯克儒格斯坐在属于她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纯世界。我在她对面站了十几分钟后去了1-79。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在群星中穿梭，然后看见4012被突然出现的金牛座用牛角顶着腰抛到了很高的地方，掉落在天秤座左边的秤盘里。巨蟹座用左钳夹着4023的衣服后背，提着他从右前方朝我走来，当它从天秤座上方经过时，4023的衣服突然撕裂，掉进右边的秤盘里。天秤座的左、右盘持平。30008的尸体在被夕阳染红的银河中飘过来荡过去。头戴白玫瑰花环，左脸有十七颗褐色雀斑，右颧骨上有一颗黑痣的处女座蹲在离尸体很近的银河边洗手。
醒来后我去了8010区，走进30008的院子，开始拔那些新长出来的小草，在我站起来的时候看见30008站在卧室窗前看着我，一只青灰色胖紫伞虫在他右肩上走来走去。
我到地面上去了。在我跨出电梯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还没亮，但是当我来到Ε1049天台时，1却站在那里。
我说：“那十九个人……”
1说：“他们死在了杂世界。”
我说：“在考试的时候？”
1说：“在出任务的时候。”
我跟着他从靠近Ε1048那一侧走到了靠近Ε1050那一侧。
我说：“这天就像再也不会亮了一样。”
1说：“这天，早已亮。”
我说：“可是大地一片漆黑。”
1说：“有东西遮了天蔽了日。”
我说：“什么东西？”
1说：“今天是一百零一年一次的‘梦噬日’。”
离开Ε1048后，我骑着“种植1234”前往外环，在中环遇到了12。
12说：“这次你没让我想起1、123、1234、12345和123456。你让我想起了1、10、1000、10000、100000、1000000。我发现1是这个世界上让我想起次数最多的人。‘1’真是一个神奇而伟大的数字，没有它就没有一切，不是吗？”
我说：“是的。”继续向前行驶了一个小时后遇到了20。
20说：“当人们看到21的时候总是替他感到遗憾，当人们看到我的时候总是替我感到庆幸，可是当人们看到1234566的时候却为他感到遗憾，当人们看到你的时候却为你感到庆幸。你觉得我该遗憾还是庆幸？”
我说：“不遗憾也不庆幸。”
20说：“你自己呢？”
我说：“不遗憾也不庆幸。”
20说：“有时候站在外环的最外环，看着对面的世界，感觉那层屏障让人忧伤。心隐隐发痛。我想我一定是在思念两千多年前没能进入纯世界的亲人、朋友。”
我说：“10跟你一样。”
20说：“那1呢？”
我说：“他应该也有思念的人，所以总是站在Ε1048天台仰望天空。”
20说：“那你呢？”
我说：“我和像我一样的人只能思念自己。”
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遇到了17。
17说：“我从不到中环来，可今天的此时此刻我却站在这里。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说：“也许你正在梦游。”
17说：“是的，我在梦游。”
我继续向前行驶了一个小时后遇到了19。
19说：“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说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我说：“我连十八年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继续向前行驶了两个小时后遇到了14。
他躺在地上盯着天空。天上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
摩托声惊扰了他。
他站起身，往前走去，没看我一眼，也没跟我说一句话。
我慢慢跟在他身后。
半个小时后他停下了脚步，我也刹住了车。
他慢慢走向我，在摩托后座上坐了下来。我载着他朝内环飞驰而去。
第25章
10站在外1环说：“我仿佛听见了盖尔博特森林里的花、鸟、虫、鱼们围着篝火庆祝这场盛宴的欢歌笑语声。”
我说：“听说天会黑八天。”
10说：“每隔一百零一年盖尔博特森林里的舍恩河就会被亿亿只醉梦阴阳蝶‘染’成一条彩色河。”
我说：“舍恩河？”
10说：“杂世界最清澈的河。卡贝瀑布位于舍恩河的中游。”
我说：“为什么杂世界的人不饮舍恩河水而饮克拉克河水？”
10说：“因为舍恩河水比克拉克河水苦十倍，且路途遥远。”
我说：“醉梦……”
10说：“它们的发音器很发达。大部分蝴蝶吸食花蜜，少部分蝴蝶吸食果汁、果浆、果肉，吸食花蜜的蝴蝶中，有些专门爱好吸食某种特定植物的花蜜，比如菜粉蝶嗜吸十字花科植物的花蜜。醉梦阴阳蝶的口器不是虹吸式而是咀嚼式，所以它们喜欢吃舍恩河里的九冠草。”
我说：“还好它们不是蝗虫，不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10说：“别忘了它们的发音器很发达。”
我说：“可惜我们听不到来自杂世界的一切声音。”
只有站在外环的最外环才能听见杂世界的声音。
10说：“世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自12。”
我说：“为什么？”
10说：“他总是希望1和我还有100、1000、10000、100000、1000000能够围坐在一张桌前吃饭，或者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我说：“做什么？”
10说：“什么也不做，就是坐在那里，或者站在那里，让他看。”
我说：“看来1是最怕12的人。”
10说：“是我。”
我说：“他一定也希望看见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能够围坐在一张桌前吃饭，或者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10说：“是的。他绝对还有很多别的希望。”
我说：“12活得令人羡慕。”
10说：“为什么？”
我说：“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觉得生命很有趣。”
10说：“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在盖尔博特森林里捕猎。”
我说：“你都捕到些什么？”
10说：“每次我都捕到12。”笑了笑，骑着“种植4332”回去了。
我继续在外1环站了一个小时，遇到了正前往外412359环的15，把身上带着的四颗压缩水和四块压缩饼干给他后，骑着“种植1234”回去了，在距离内环四十公里远处，看见10把车停在那里，盯着Ε区建筑群的方向发呆。我把车停在他旁边。
10说：“我常常梦见一个名叫卓伊的女人，她有时候在克拉克河中游泳，有时候在舍恩河中游泳，有时候在麦格克河中游泳，甚至有时候在1溪中游泳。”发动车子急速向内环驶去。
纯世界每个区周围都环绕着一条环形小溪，环绕在1区周围的小溪叫1溪，环绕在2区周围的小溪叫2溪，环绕在3区周围的小溪叫3溪，环绕在10000区周围的小溪叫10000溪。一万条小溪统称苛希纳溪。
第26章
救援队名单上有我。两天后到舍恩河去打捞醉梦阴阳蝶，然后把它们送到一万公里外的儒佛尔草原去。
我来到Ε1049天台，没有看到1的身影，于是开启了电闪雷鸣模式。
两天后，我们十八个人骑着越野摩托来到舍恩河边。无数醉梦阴阳蝶从空中投入水中，像一个个自杀者。
数不清的鸟在天上捕捉醉梦阴阳蝶，成千上万的鸟俯冲而下，啄食离水面较近的醉梦阴阳蝶。醉梦阴阳蝶的鸣声和各种鸟的叫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头痛欲裂。
我们坐在河边，每人手里拿着一根一端挂着一个网兜看起来像昆虫捕捉器的打捞器，打捞挂在九冠草上的醉梦阴阳蝶。
河里的各种鱼也迎来了一场饕餮盛宴，它们的咀嚼声甚至盖过了醉梦阴阳蝶的鸣声和鸟的叫声。
843000的打捞器被河里的鱼咬断。
843的脸上汗水纵流。
我听见菩提心红颈佛法僧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我看见双鱼座在水里嬉戏，激起无数的波纹朝四面散去。30008的尸体在河面上随着水波飘过来荡过去。
我看见双子座坐在河边用青铜钩钓双鱼座。
我看见4023的右手掌心上倒影着30008：他骑在狮子座背上朝前狂奔，驱散了那些遮天蔽日的醉梦阴阳蝶，被射手座射穿心脏从天空坠落，挂在一棵血皮槭上随风摇摆。
我看见摩羯座追赶着白羊座，天蝎座追赶着摩羯座，从森林深处跑来，从挂着30008的血皮槭下经过，朝远方狂奔而去。
我的头被天蝎座的右钳撞了一下，于是我朝舍恩河吐了一口血，将河水染成鲜红色。
我睁开眼，看见84489的两只眼睛像两个铃铛挂在我上方。
84489说：“你不应该盯着水的深处看。”
我坐了起来，看见我和84489都湿淋淋的。
843000说：“刚才我还以为你们俩殉情了。”
我走到四米外的一棵黑瑞贝尔托树下，靠着树干闭眼休息。
84489走到我身边说：“我送你回去。”
我说：“不用。”
84489说：“还好舍恩河里没有食人鱼。”
西萨尔。康宁汉带领着一队桃衣从对面的河边经过，看到我和84489后他停下了几秒，然后继续朝卡贝瀑布的方向前行。
天黑前我们把醉梦阴阳蝶带到了儒佛尔草原，站在长满发草的广阔之地，看向远处的地平线，感觉那里隐藏着纯杂世界。
我又一次不为看日落只为找到1而出现在Ε1049天台。
这次1站在那里。
1说：“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每一世你的家都在1-79却喜欢住在Ψ333-10-01，然后又常常往 Ε1049天台跑，并且总朝Ε1048的方向看，从不朝Ε1050的方向看。每年的十二月，只要我一直出现在Ε1048天台，总能引起你的注意，然后我们会开始一模一样的对话。如此持续并循环了两千多年了。你比我们二十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拥有长期记忆的人。”
我说：“你现在所说的话，曾经也说过？”
1说：“说过四十八次了。刚刚你问的问题，你也问过四十八次了。”
我说：“我没有长期记忆。”
1说：“我知道。”
我说：“两千多年前当我们一百二十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七个人吃下‘奥扎菲尔’后，你们二十个人是我们当中唯一能够保留记忆的，所以你们成为了1至20？”
1说：“不是。”
我说：“你知道你们为什么拥有长期记忆而我们总是失忆吗？”
1说：“知道。”
这个回答让我说不出话。
1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我没说话。
1说：“‘奥扎菲尔’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开启了细雨模式，继续说：“它会给人带来健康和年轻的躯体，同时也会消除人的记忆。无人例外。两千多年来，科学家们不停在改良‘奥扎菲尔’，希望能让它具有既能给人带来健康和年轻的躯体又不会消除记忆的功效，却都失败了。所以我们跟你们一样每一次吃下‘奥扎菲尔’记忆都会被消除。”
我说：“你们没有长期记忆？”
1说：“有。靠记忆芯片。”开启了夕阳模样。
我说：“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你就不会再出现在Ε1048天台。”
1说：“是的。”又说：“你来。”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我说：“去哪里？”
1说：“1-1。”
我说：“做什么？”
1说：“给你看一场真正的夕阳。那是我在地表上看到的最后一场夕阳。”
我说：“你要给我看你的记忆？”
1说：“是的。”
——完
第27章
后记
本书的书名源自“一寸”。本书写完后进行过几次修改，有一次增添了一个人物，后来又被我删除了，其他几次修改都没有增添内容，只是进行病句修改，代号数字修改，累赘句删除和对已有内容的补充说明。
附名词解释
书名：
一寸：心的别称。1993年第2期刊登了王君敏的《“心”的代称》，文中列举了心的八个别称：方寸、一寸、寸田、寸肠、灵台、灵府、丹赤、丹府。——摘抄自哔哩哔哩用户“与郎宫唔”的文章《心之别称》人名：
埃弗瑞特。奥润（Everette Orren）
卡润。魔耶（Karren Moyet）
扎菲尔。哈桑。盖斯（Zāfir Hassān Qays）（沙特阿拉伯）
奥娜尔。菲比。奎妮。薇尔霍米娜。斯克儒格斯（Honor Phebe Queenie Wilhomena Scruggs）
凯文。美克蒙那戈尔（Keven McMonagle）
阿根。巫嘎。詈依（Agen Uga ly）（注：“Agen”、“Uga”、和“ly”是作者的自创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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