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诺好意提醒:“银行内部的男厕在改造,你去食堂洗吧,或者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食堂在哪?”
“就这栋楼后面的那个院子里,东边的二楼上。”
路程这么复杂……
谢旭谦强烈怀疑自己被戏耍了,可面前的女人说得一本正经,脸上肌肤白皙,五官灵动,气质清纯文雅,不像会撒谎的人。
“算了,要不就在这儿洗吧。”施一诺按了一下冷水阀,做了个示意。
谢旭谦就真的把手伸了过去,借着饮水机洗了个手。
洗完了,施一诺捧了纸巾盒递过来,站他旁边,垂着脸。
她穿着银行的职业套装,染成栗色的长卷发被皮筋束在脑后,端庄中有份矜持,低眉顺眼的。
说不上来,先前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忽然之间一冲而散。
谢旭谦嘴角一弯,原谅了她。
施一诺也暗暗舒了口气,暗庆自己把尊佛撂倒了又扶正了。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她把水槽里的水倒进花盆,顺便给植物浇了个水。
谢旭谦坐回沙发上,看着她,嘴角又抽抽,那是他的洗手水。
冲好咖啡,施一诺捧了杯就走,余光都不匀他一分。
却巧了,铭泰的一把手孙行长此时走了进来,满脸堆笑:“谢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一个视频会议,怠慢你了。”
“没事。”谢旭谦站起身,笑意从容。
“诶,那个谁?”孙行长转头,目光捉住施一诺,“去我办公室把大红袍拿来,赶紧奉茶。”
一报还一报——冤家。
谢旭谦眸底盛了笑,拉深了唇角的弧度。
等女人奉了茶上来,谢旭谦眼角扫到她工作牌上的姓名——施一诺。
这名字,怎么这么有意味?
*
施一诺后来才从同事口中得知,被自己指使成teaboy的男人正是谢旭谦——当下柠城最具影响力和潜力的商界新贵。
听说他22岁时在英国留学,他父亲意外失踪,他便匆匆结束学业,回来接手了鼎言。
当时鼎言风声鹤唳,巨债累累,股东们叫嚣着卖盘,要拆了鼎言。
传言谢旭谦召开股东大会时,手段十分狠戾,带了一溜魁梧彪悍的保镖,谁发出一句异声,就把谁拎了丢出大楼。
股东们为此噤若寒蝉,公司几千员工更是闻风丧胆,从此再没人敢对他置一词否定。
而后,谢旭谦在公司大刀阔斧得搞改革,短短8年时间,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不但将他父亲的巨债全部清偿,还创下了现在鼎言的辉煌,个人也挤进了福布斯财富榜的头部。
这些多少带了传说色彩,但谢旭谦现在的财富是真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施一诺最欣赏的。
施一诺最早听说谢旭谦,是因为这人几年前成为了风投界的标杆,是投资快准狠的狙击手,人送外号“鬼才”。这人眼光犀利毒辣,投什么赚什么,无往不利,从无失手。
施一诺老羡慕了,只是她一直没有亲眼见过本人,还以为是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从没想过这么年轻。
如果不是因为“teaboy”的乌龙和抢项目的梁子,她倒是很愿意向这男人讨教一二。
只是,可惜了。 女人的心才没有男人想的那么大。
*
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有护士在等着了。
施一诺隔着车窗,定睛一看:“怎么是私立医院?”
“这里服务好,不用排队。”谢旭谦下车,绕到另一侧,给女人开了车门。
施一诺哀叹了一声自己的腰包,也不再说什么。
护士推了轮椅过来,施一诺刚坐上去,一位一身职业西服的SA跑过来,一边对谢旭谦恭敬喊着“谢先生”,一边把手里的鞋盒递上。
谢旭谦一扬头,看向施一诺:“是她的,给她。”
这男人果真给自己买鞋了。
施一诺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打开来,是双平底的高绑靴,式样款式挺新潮的,重要的是,这是轻奢品牌,价格不菲。
施一诺试了下,正合适,低声问SA:“多少钱?”
“谢先生已经付了。”SA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你是第三个谢先生给买鞋的女人。”
“哦?前面两个是谁?”施一诺来了八卦精神。
“谢先生的妈妈和他大姨。”
施一诺差点吐出一口“槽”。
SA不肯说价格,施一诺也没为难她,心想着回去上网查吧,将来再把钱还给男人就是了。
等换好鞋子,SA就走了,护士推着施一诺进去门诊大楼,谢旭谦走在旁边。
施一诺抬头,对男人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今天谢谢谢先生了。”
毕竟两人才第二次见面,欠了他一双鞋不说,再让人陪着看病算怎么回事?
谢旭谦感受到女人的拘谨,点了点头:“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随即,两人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
施一诺还挺高兴,这是大佬的号码啊。
*
一系列的检查,诊断报告很快出来了。
施一诺左腿膝盖软组织挫伤,脚踝崴伤,好在没有伤到骨骼,只用弹力绑带绑了支架固定住,静养几日就能康复。
麻烦的是她的右胳膊,虽然也是软组织挫伤,但牵扯到了肘关节上打着两颗内置钢钉的旧伤,怕是要痛上一段日子了。
“怎么回事?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伤在身上?”陪着她的护士看着CT影像里的两个黑点,心里疼了疼。
“没什么,打架而已。”施一诺轻轻一笑,笑出一溜风,拂走了护士的怜悯。
护士看向她,白皙的脸上眉眼清澈,像只不涉凶险的麋鹿,直着一条伤腿坐在轮椅里柔弱娇小,惹人怜惜。这样一个小姑娘,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有人下得了手把她打伤?
可是小姑娘脸上露着“前事不究”的笑容,而两人之间又没有过多深交。
护士只好住了口,不再追问。
窗口取了药,施一诺看着账单,所有费用都被谢旭谦挂钩的一张卡自动交完了,她想着要加对方微信才好,把钱还给他。
正想着网上约个车,先回家去,有个人朝她走了过来。
又是谢旭谦。
“你怎么还在?”施一诺坐在轮椅上,脱口而出。
谢旭谦眸底幽沉,背着光走过来,看不出什么情绪。
走近了,他接了护士手上的轮椅,对护士道:“辛苦了。”
“没事没事。”护士笑着回,把施一诺的报告和药都交给他,便走了。
谢旭谦推着轮椅,穿过过道,走去尽头。
那里,有一扇玻璃门,门外寒风凛冽,一棵枫树飒飒抖落着红叶,漫天缤纷。
走到门前,谢旭谦把轮椅90度转弯,他自己坐上长椅,面对女人。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他弯了腰,脸面倾向对方,似乎有意放低自己的姿态。
“请说。”
施一诺看着面前的男人,矜贵,沉稳,行事稳重低调,又谦和有度,这些都不会是一朝一夕装出来的,而是长时间历经风雨磨练而出。
让人觉得,无论他说什么,要自己做什么,听着的人都会努力服从他,去完成他所想。
*
住院部的电梯门打开时,谢旭谦推了轮椅上的女人一起出来。
走廊上一位护工热情得与他打招呼:“谢先生来啦,你妈妈今天又抢救了一次。”
谢旭谦眉头凛了凛,没回应。
施一诺从轮椅上站起来,直着左腿的膝盖往前走。
谢旭谦离着她半步的距离,递了手过来,脸上温和沉静,漆黑的瞳仁透着微光。
施一诺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把左手放到他的手心上。
女人的手小巧柔软,且冰凉,手背上还贴了张创口贴。手心相触那一刻,谢旭谦心里像落进一片冰雪,心跳骤停了一秒。
病房门被推开,里面设施豪华的像高级酒店。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目阖着,口鼻罩着氧气罩。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老太太,估约六十多岁,一身衣着端庄贵气。
“旭谦来了。”老太太站起身,朝房门看过来,看到谢旭谦旁边的陌生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谢旭谦微点头,牵着施一诺一路走到病床边才停下,弯身对病床上的人低低唤了声:“妈。”
施一诺照着他的样子,也弯身喊了声:“妈!”
第3章 婚前
施一诺的嗓音比男人大,清脆,悦耳,有故作的成分,却也隆重。
谢旭谦耳朵微微颤了下,他有跟她讲过他妈妈的情况,请她帮忙配合一下,却没想她能配合到这个份上。
床上的吴雪岚倏地睁开了眼,对上凭空而来的“儿媳妇”,脸上的苍白瞬间转红,激动得氧气罩里喷满了水珠。
旁边贵气的老太太是她姐姐吴雪岩,急忙走过来,帮妹妹拿开氧气罩。
“谁是你妈,不要乱叫。”吴雪岚在床上扭动了动,没好气地。
谢旭谦一改温和,冷眼看她:“我和一诺已经商量好了结婚的事,她没有叫错。”语气像发通告一样。
“你……”吴雪岚更气了,可她一向都拿儿子没办法,只有气鼓鼓得看去施一诺。
施一诺接收到这一对母子不相融的磁场,眼角含笑,由着她看。
谢旭谦也没理会,抬了下手,向施一诺介绍吴雪岩:“这位是我大姨。”
“大姨。”施一诺恭敬地叫了声。
吴雪岩微笑点头,见女孩明眸皓齿,乖巧又礼貌,心里生出几分喜欢。
床上的人却很不高兴,脸上端着冷漠,刻薄,等着要生气。
“妈。”谢旭谦开口,语气冷冽,“肝癌晚期的人是没有这么大精力搞这么大动静的。你用了别人的病历,图了个虚表,怎不多研究一下真的病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肖医生告诉你的?”吴雪岚心里开始发虚了。
“你要真的想演戏,我送你去老年大学报个班,别在这里浪费公共资源,尽惹人笑话。”男人脸上淡漠,依然不依不饶。
重症下猛药。 这男人对付起自己的老娘来,一点都不手软,一丝情面也不留,想来那些对付股东的传言怕是真的了。
而这老娘似乎还挺吃这一套的,刚刚还摆着的架子,被儿子一顿话就怂了。 施一诺暗暗佩服。
吴雪岚本来就是装病,心虚得很,平时又是个急脾气、没城府的人。这会被儿子拿捏住了,气势顿萎,坐在床上不吱声了。
儿子玉树临风,事业有成,人前人后都是她的骄傲。只是儿子太注重事业,对婚姻无暇顾及,这让当妈的她觉得有责任亲自为儿子挑选妻子。
可是这两年,她挑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女孩,谢旭谦都置若罔闻。
儿子叛逆,从小就不服她的管教,如今成了柠城数一数二叱咤风云的人物,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吴雪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痛恨着儿子。
眼看儿子跨进了三十而立的门槛,却还没有结婚的念头。她便找来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买通了医生,把自己搞出了“肝癌晚期”,以此胁迫儿子结婚。
谢旭谦今天来,去找了一位熟识的副院长,本来想和对方聊聊母亲的病,给个治疗方案,没想到意外得知了母亲“得病”的真相。
正巧施一诺还在医院,他便找了她,请她演场戏,戳戳母亲脊梁骨。
“你和旭谦认识多久了?”吴雪岚问施一诺。
她的儿子她太了解了,从来没近过女色,因为自己的“病”才带了个人来。一来就说结婚,怕不是和自己一样演的吧?
“要说吗?”施一诺看去谢旭谦,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谢旭谦眉一蹙,对他母亲道:“你管多了。我们改天就去领证,领回来你就知道是真是假。”
“我要你说。”吴雪岚看向施一诺。
“说吧,没事,这里没有外人。”吴雪岩也很好奇,从不懂得讨好人的侄子是怎么追来的女朋友。
谢旭谦看去施一诺:“要不你就说我们第一次在银行见面的事情吧。” 他心知那么件小事说服力不够,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施一诺好似为难地点了点头,反问他:“你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银行吗?”
“嗯?”
“不是啊。”施一诺眼角微微上翘,“四年前,你是不是给领秀私中捐了一栋多媒体教学楼?”
“嗯。”
“捐赠仪式上,你做了一次长达十分钟的演讲。”施一诺看向男人,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似乎被那吸引,“那次之后,你成了我们学校所有女生的梦想。” “我当时是高三。”施一诺脸不红心不慌。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谢旭谦笑了。
这惊喜来得突然,像深潭里跳跃而起的锦鲤,活泼,喜悦,朝气蓬勃,搅得一潭死水开了春似的涟漪翻卷。 男人扬了扬头,扬起额前碎发如麦浪般起伏,眉宇间一派风流自成。
施一诺低下头,不再说话。 真相是什么? 她当时忙着打架,只是知道谢旭谦捐赠这件事,并没有亲眼所见。 “所有女生的梦想”这种话也是她随口编的,毕竟她一直以为谢旭谦是个老男人啊。
“哦——”吴雪岩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转头朝床上的人笑道,“有这么长情的儿媳妇,你总该放心啦。”
吴雪岚没吭声,这才重新打量了一番施一诺,个头正好到儿子下巴,身材娇小玲珑,低眉顺眼的,还行吧。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生养?花钱是不是大手大脚? 当妈的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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