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衍:“晚饭都没吃呢。”
陆向晚有些惊讶,看了眼墙上的钟,这都一点了。
昇衍双手抱胸闲散地倚在门边,语调上扬,“这不是好心当滴滴司机去接客吗?”
陆向晚心下微动,“你到酒吧已经十点多了……”
昇衍:“三环立交下面淹了,绕到西伯利亚才绕了回来。”
雨打在窗上噼啪作响,两人在房间一里一外对视着。
昇衍嘴角一直噙着抹笑,毫不隐晦,又痞又懒,一双眼就这样含笑故意看着她,像个妖孽,可她却硬是抽不出来。
片刻后,昇衍笑意加深,缓缓吐了几个字,提醒她,“很饿了,陆老师。”
*
等水沸腾的时候,陆向晚将饺子拿出来问昇衍能吃几个,边数着往锅里放,等饺子浮起来的时候又去调酱料。
昇衍闲着无聊摸着肚子在客厅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了厨房边,支着脚靠在框上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开口,“醋可以加多点。”
昇衍赤着脚,走路没声音,这会突然在背后来一句,陆向晚吓得手一抖,勺子里的饺子咚一声就掉回锅里,水往外溅了一滩,“嘶——”
陆向晚把手上的碗放下,立刻甩了甩手,才来得及看一眼手背,然后一股力过来就扯过她的手往水龙头下冲。
昇衍:“不是吧,就溅了一下,红成这样。”
陆向晚看着水流下的两只手,顿了片刻才说道,“刚刚那水还沸腾着。”
昇衍握住她的手转了转,“那就冲多会吧。”
陆向晚家的厨房很小,站下两个人几乎就没位置再转身。锅里的水还在沸腾着,水龙头水流不断,窗外雨声淅沥,耳边都是杂乱无章水声。
男人的手宽大,节骨分明,陆向晚就这样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昇衍一手撑在灶台边上,一手将她的手固定在水流下,他一低头,就看见同样低着头的陆向晚。脖颈处比她的手还白,挽着的头发还半干不湿的,碎发垂落在边上。
他下意识就笑了笑,遇到她之前,他还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女人,别树一格,独成一派。
清醒、知趣、懂得失、知进退,真是让人松不得手。
*
这场台风来的快,走得也快,第三天的北城已经恢复到艳阳高照,气温甚至比台风天前更闷热了几度。
陆向晚下了课,捧着一叠作业回到办公室,打算花一下午的时间把最近积累的作业一并批了。
梁子锋接下来有课,这时边歪着头夹着手机,边快速收拾着上课的电脑和资料。
梁子锋:“你放我这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拿?我办公桌位置小,很占地方啊。”
梁子锋:“你声音听起来怎么回事?”
梁子锋:“病了?咋病的?”
梁子锋捧着电脑匆匆走出了办公室,通话的声音也渐行渐远,“淋了雨?衍少你体质有点差啊……”
陆向晚批改作业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门口,外头的声音已经消失,片刻后她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下的作业上。
断断续续批了两三张,她还是放下了笔。
台风过境只呆了一天,那晚过后昇衍第二天就走了。学校为了学生安全停了一天课,而湮灭晚上依旧营业,这天气客人少了很多,昇衍这个常客也没出现。
她想起那晚昇衍浑身湿透站在玄关等她出来的样子,裸身赤足,看来是病了。
——“这不是好心当滴滴司机去接客吗?”
好像于情于理,她都要负一点责任。
昇衍的号码她是有的,只不过两人自从那次宴会后就从没私下联系过,这会她拿出手机,琢磨着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那天淋雨后,你还好吗?」
发出去后又觉得这话没前没后的,万一对方没存她号码,就显得很奇怪,立刻又追发了一条自我介绍。
几乎只间隔了一分钟,手机就震了震。
「不太好,要是陆老师不介意,麻烦给我送点药过来。」
「送去哪里?」
「我家里。」
第八章
陆向晚提着一袋药,按照地址按响了对应的门铃,隔了一会,从里才传来懒散的拖鞋声。
昇衍一身T恤短裤,趿着拖鞋,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拉开门,“终于来了。”
陆向晚立刻将手里的药递上,“病得很严重吗?”
昇衍将袋子接过,很适时地咳嗽了声,“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陆向晚看了他一眼,脸色的确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胡渣全都冒出来了,看起来这两天活得十分将就。
“里面有两种感冒药,要是病不太严重的话就喝药剂的,要是严重的就吃药片的,另外还有退烧药和消炎的,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就一并买了,但这两种不要一起吃。”
昇衍听了她说的大一轮,只嗯了声,她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昇衍突然问道,“这药空腹能吃吗?”
陆向晚:“饭后半小时吃吧。”
昇衍:“这样啊……”
两人对视了片刻,昇衍突然笑道,提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要求,“陆老师介意给我再煮一次面吗?”
陆向晚愣了愣。
昇衍:“全身没力气,太饿了。”
陆向晚:“……”
*
昇衍其实真的不太舒服,头昏脑涨了两天,今天才算像回个人,这会他软着骨头倚在厨房门边,觉得前所未有的饿。
陆向晚没想到昇衍的冰箱蔬菜水果肉什么都有,还真跟他的人设有点不搭。
最后她为病人熬了一锅粥,但病人貌似不太领情。
昇衍:“我冰箱应有尽有,我真的没想到你给我弄了一锅一粒盐都不放的白粥。”
陆向晚:“病人的话,吃清淡点好。”
昇衍也不矫情,端起就直接一碗粥见了底,然后又再给自己添了碗。
陆向晚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喝粥喝得像喝药一样,纯粹为了填肚子的那种勉为其难,大概是将就的事又多了一件。
两碗粥下肚,胃里总算有点了感觉,他给自己添着第三碗粥,然后突然说道,“两次。”
陆向晚:“什么?”
昇衍端起碗看她,“吃了你两顿饭,以后一定还你。”
陆向晚:“你病也是因为那天送我回去淋的,只是一碗面一锅粥,这要还我什么?”
“一碗面一锅粥。”他满意地笑,“这可值钱了。”
陆向晚看他,对方大大方方噙着抹笑与她直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刚那话有什么不妥。
她也不问那粗茶淡饭为什么值钱,而是问:“那你打算还我什么呢?”
昇衍:“那要看陆老师是想由我决定还是想你自己挑了。”
陆向晚想了想,“由你决定呢?”
昇衍闻言朝她高高扬了扬眉,嘴角笑意更甚,“那就由不得你拒收了。”
两个人像在打哑谜,陆向晚觉得谜底像隔着一层纸,似乎快要呼之欲出,但彼此又同时保持着沉默。就像两人站在平衡木的各一端,彼此进退难得同步,彼此一直维持着平衡。
这样的关系安全又危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站在细木上摇摇欲坠的感觉,是一种心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
她等他粥喝完后将碗收进厨房,然后想着他目前那副病恹恹的懒散模样大概也不像会再进厨房,索性直接把碗给洗了。
昇衍听到水槽淅沥沥的水声,倒腾药片的动作顿了顿,这个房子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着生活本该有的生活气息。
陆向晚从厨房出来,正打算跟昇衍说她要走了,然而主人翁躺在沙发上已经睡死了过去。
她刚刚买的药凌乱地摊在茶几上,感冒药的铝箔纸给摁破了两,沙发上的人微微蜷缩着身子。
这样的昇衍比在酒吧朝她敲桌子要酒喝的样子纯良多了。
屋里开着空调,此时安静得只有空调主机微弱运行的声音,陆向晚伸手感受了下风位,然后站在厨房门前静静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人。
还是找个东西盖盖吧,不然今天她买的药熬的粥都白费了。
她不好私自进他的房间,幸好在浴室找到一件浴袍和大毛巾。她走到沙发旁,心下希望对方不要太醒睡。
陆向晚尽量放轻手脚地将浴巾和浴袍分别盖在昇衍的上身和腿部,确保应该不会再次被冷到,然后正要把手撤走却冷不丁地被理应睡着了的人握住。
陆向晚吓得倒吸了一口气,而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陆向晚:“你是没睡,还是醒了?”
昇衍:“睡了,又醒了。”
陆向晚点头:“噢。”
对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什么,握住她的手劲不大,可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陆向晚:“碗已经洗好了。”
昇衍:“谢谢。”
陆向晚:“那你继续睡,我先走了。”
昇衍依旧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而对方始终不敢和他对视,只是这样僵持片刻后,他看到她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他突然就笑了,同时松开了手。
昇衍撑起上半身,单手支着头看着她,“陆老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有所图啊?”
陆向晚愣了愣,随后十分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对他信口拈来的调戏再次无语,“……”
大概对他已经习惯性的无可奈何,陆向晚索性对他置之不理,自顾自地站直身,把被他掀开的浴袍甩回去,看了眼茶几,又大发慈悲地给他杯子倒满了水。
昇衍全程默默看着她,在她正想开口再次告别时他突然开口,“要不是怕感冒传染给你,你恐怕就没能这么快走了。”
*
“今天第三桌客人来问我无忧是不是改良了,味道跟之前的不一样。怎么?你什么时候搞创新了吗?”服务员好奇地趴在吧台上问陆向晚。
陆向晚:“有投诉吗?”
“投诉?这倒不至于。”
陆向晚有些抱歉地露出一个笑,“没改良没创新,就是不小心失手了。”
服务员像听到个趣闻一样,“这酒你天天调,调了得多久了,还会失手?”
陆向晚:“我又不是机器。”
对方却八卦地挑了挑眉,“可我看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噢。”
陆向晚:“可能想着明天兼职的事。”
“家教那份兼职吗?”
她点了点头,“在想明天家教的课题。”
两人只在没来新客人的间隙聊了几句,对方便被客人招走了。
陆向晚看了眼时钟,十点半。
这时酒吧门被推开,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是一对情侣,生面孔,应该是第一次来的新客户,复而她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临近十一点时,闲下来的服务员又溜达到吧台,和陆向晚瞎聊起来。
“跟你挺熟的那个帅哥,好像这一周都没见到人,之前可是天天来啊?”
跟陆向晚交班的人已经到了,闻言也扭头,“哪个帅哥?我怎么没印象?”
服务员:“他次次都在小晚下班前就走了。”
对方“哦?”了声,像是嗅出了些什么,“那醉翁之意大概不在酒。”
他们两人一人一句,陆向晚没有参与其中,十一点一到,她收拾好就拿上她的包,“我下班了,今天客人多,快去招呼客人吧。”
两人对视一眼,等陆向晚走了后,新上岗的调酒师摇着杯边说,“小晚今晚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服务员挑了挑眉,“不对劲了几天了。”
“哦?”大概是听出了什么话外之音,“那我倒是好奇你说的那个是怎样的客人了。”
“怎么说呢,就是跟小晚截然不同的一个男人。”
*
临安檐将目光从电脑屏幕转移至不远处的陆向晚,他不声不响地定定看了她一会,然后将腿上的电脑合上。
今天她让小杰把心里的一个愿望画出来,日渐开朗的小杰也让她把愿望画出来,两人再作交换。
此时小杰正趴在地毯上拿着蜡笔不停涂抹,而坐在他身旁的陆向晚则拿着画本已经走了三次神。
临安檐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随后起身走近。
“还没想好画什么?”
陆向晚被他的声音惊得回了神,“啊……嗯,不知道画什么。”
临安檐:“没有什么愿望?”
陆向晚顿了顿,其实她刚刚并没有想要画什么,更没有想关于愿望的任何事,此时面对临安檐的问题,便笑了笑回答,“有的。”
临安檐:“不方便透露?”
陆向晚想了想,“也不是。”
临安檐安静等待。
陆向晚静了静,“希望有朝一日,帮妈妈讨回一个公道。”
临安檐心下微动,他知道她将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不知道原来她还心存着这份念想。
他此时立于她的身旁,云淡风轻般说了一字,“好。”
陆向晚抬头看他。
临安檐:“我跟阿姨是旧识,也是朋友,我自然要帮忙。”
陆向晚微愣,当年工作室出事的原因她妈妈始终不跟她说,她目前也只是一知半解,“你知道?”
临安檐:“事过留痕,如果你想了解当年的事,我自有办法为你调查清楚。”
6/23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