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她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那人看她的第一眼,面露凶狠,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她喊“看什么看”!
可是他很快就认出来她了,说的第一句话是:“嫂子,你跟我哥同居了啊?”
哦,嫂子。
这个称呼,让程以岁猛地想起这位格格不入的男人,是沈祁言那个曾经走丢过的亲弟弟。
她很想拉着他的手,问他,他们家的除夕夜能不能集体来她家过年。
可是,她看了一眼他的衣服,以及皲裂的手,又默默地把手收回来了。
第32章 . 有多喜欢 “他喜欢你”
听他叫了声嫂子, 程以岁想他会不会是沈祁言请来的僚机。
就是自己不太会撩妹,旁边得请个人帮忙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那种。
如果是的话, 这个面子她可必须得给了。
程以岁调整了一下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太抗拒他,问了一个友好而合理的问题:“你家也住这边吗?”
祁桥从下往上把整栋楼看了一遍,歪了歪嘴, 讽刺道:“那没有, 这房子这么贵, 咱这种人哪住得起啊?”
他这夹枪带棒的语气, 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谁跟你咱啊。
程以岁心里炸毛了。
虽然知道这个人是沈祁言的弟弟, 还有过那么悲惨的童年经历,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发自内心地抗拒这个人。
而且, 他一张口, 程以岁就知道他不是沈祁言找来的僚机。
她不觉得沈祁言会这么掉价。
就在程以岁想着该怎么快速结束对话,又不会太明显时,祁桥说:“正好嫂子你带我上去呗, 这保安不让我进。”
“你要上去干嘛?”
祁桥:“找我哥,他这个月零花钱还没打给我。”
程以岁下意识捏住兜里的手机:“你哥回来了?”
祁桥的反应比程以岁还大,直接喊他哥大名:“沈祁言去哪了?”
程以岁心里犯了嘀咕, 皱眉道:“你哥去哪了……你不知道?”
“他去哪我怎么会知道……”祁桥说到这停住,随即狐疑道, “沈祁言什么都没跟你说?”
沈祁言跟她说的事情确实不算多,尤其是跟他的家世背景有关的,但程以岁不知道祁桥问的是不是这个,一时沉默, 没想好怎么回答。
不过祁桥一看她这样也明白了:“走吧,请我吃饭,他不告诉你的,我告诉你。”
“不用了。”程以岁拒绝,虽然对于沈祁言的事情她确实好奇,但是一来她不想跟他多待,二来,她觉得不应该在沈祁言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去打听他的事。所以她故作轻松道,“以后沈祁言会告诉我的。”
“他不会的。” 祁桥很笃定,冲着她笑得下/流,露出能塞根筷子进去的门牙黑缝,“他喜欢你,所以不会。”
“……”
“他那么自卑,怎么敢让喜欢的女人知道这种事?”祁桥不问自答,眼神忽然发狠,“觉得沈祁言长得帅吧?有钱吧?牛逼吧?但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连弟弟都照顾不好,害弟弟被拍花子拐走十几年的废物。”
“巧了,这事儿我还真知道。”程以岁的表情因为他对沈祁言的称呼而瞬间变得冷峻,她将祁桥转瞬即逝的错愕表情尽收眼底,笑着说,“但我不觉得是沈祁言的错,把自己人生强加到别人身上,要求别人对他的一生负责的人,才是废物吧?”
-
虽然说出去的话狠,但一直到按下电梯,程以岁的手都还是抖的。
她僵硬的脖子频繁扭动,确认祁宇没能跟着进来。
晚上太黑,她不确定,最后她在祁宇手腕上看到的那个是不是刀疤。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觉得那个人瘆得慌,像是从鬼片里走出来的,索命厉鬼。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脾气比上大学那会儿好了,但没想到触碰到她的逆鳞,说起话来还是不管不顾的。
……
电梯门打开,忽然程以岁插在外套兜里的手开始震,把本就惊魂未定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那个震动的东西拽出来甩到地上。
直到她在地上看到自己的手机,才大难不死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手机上是沈祁言打来的语音电话,也许是太久没有人接,等程以岁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挂断。
电梯里信号不好,程以岁进了家门,一边脱外套,一边给他回拨电话,没想到通话却失败了。
她觉得大概是沈祁言那边有事,也没多想,去卫生间卸了妆,又往浴池里放满热水, 等出来时,看到手机里又多了两个未接。
她准备坐进浴缸再给他拨回去,没想到脚趾刚接触到热水,沈祁言又打过来一通。
这次程以岁没犹豫,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喂?”
男人略粗重的喘息声从听筒的另一侧传过来,按照以往经验,这个点都是他刚结束训练的时候,所以,这个声音让她脑海里很轻易地浮现出他热汗淋漓的样子。
湿透了的背心,以及从发梢掉下来的汗,顺着脖颈,没入他宽大的背脊。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祁桥去找过你了?还你好吗?”
程以岁在沈祁言低哑的嗓音中,缓缓坐进浴缸,整个人像是化在了水里,声音也跟着懒下来:“我没什么不好的,他是来找你的,我正好碰到了而已。”
“是我忙忘了,他才会去找你。”沈祁言顿了顿,电话那边好像谁问了他一句什么,程以岁没听清,只听见他打发似的说了声“不用”,而后认真斟酌了下,低声问她,“吓到你了没有?”
手指本来是在温热的水面上漫无目的地瞎画,画着画着,不知不觉就在水面上写出了“SQY”三个字母。
程以岁盯着被她自己挑起波澜的水面,眼睛比脑子后反应过来。
明明在接到他电话后已经安心了,可是在听到他的话后,她又忍不住偷偷犯坏,指尖点了点水面,听见水面发出叮铃的脆响,和她的声音夹在一起:“是有点吓到。”
羊城的月亮从厚重的云层里挣扎出来,可周围的月光却是薄薄的一圈凄白晦暗,聊胜于无的挂在暗黑天空的一角。
沈祁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训练馆里走出来,他看着湿漉漉的地面,才知道刚才这里刚下了一场冬雨,夜晚的街道因为空无一人而更加阴冷。
在训练馆门口的石柱底下,有一只嘴边啼血,看上去刚冻死不久的土灰色小鸟。
他收回视线,喉结滚了一下,对电话那头说:“对不起。”
程以岁微微皱了下眉头。
凉风像是穿过了沈祁言的嗓子,让他的声音更加疏离:“以后我和他的事情,我会记得,不会让他再烦你了。”
他的回答可真认真。
认真到,好像在急着和她撇清关系。
程以岁本来悬在半空的胳膊,“啪嗒”一声落进水里,激起了一小片水花。
水花很快落下,又消失在水里。
胳膊虚浮地半飘半垂在身侧,程以岁有些恍惚,是她说错话了吗?
本来是想逗他的,怎么他的反应跟她想象中的差那么远?
莫名的,她忽然想到了祁桥说的那句话。
——“他那么自卑”。
“沈——”
“我——”
电话两端,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人同时出声。
沈祁言轻笑了声:“你说。”
程以岁握拳,攥了一把水又松开,如实道:“一打断我就忘了我要说什么了,你先说吧。”
“好。”他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像是不觉得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有哪里不对,“过年用我陪你回家吗?”
这倒也是程以岁想问的其中一个问题之一:“你不是就一天假吗?不用回家过年?”
训练场就在他们住的酒店旁边,几步就走到了,沈祁言回到自己房间,进门时习惯性抬手摸了下门框,不假思索回答道:“不用。”
推着杂物车,正准备进旁边房间打扫的阿姨被沈祁言这个轻松的动作吓傻了,看了看他那边的门框,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门框,努力跳了半天也没够到,最后还是悻悻地进去打扫。
程以岁终于没忍住,她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干脆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跟你家里关系不太好?”
沈祁言愣了一下,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不过这几年也算有些好转。”
“可是。”程以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你弟刚跟我说,他说你要给他零花钱……”
偌大的酒店房间,沈祁言只懒懒地坐在沙发角落里,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好像不太想多说关于这方面的事。
可是程以真的很想知道。
她不仅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给一个身体健康,不缺胳膊不短腿的成年男人零花钱。
她还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只要一出现,就能让无数人扯破嗓子尖叫的篮球运动员;那个她每见他一次,都会心动到无法自抑的男人,竟然会自卑。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他弟说的那样,喜欢她。
又有多喜欢。
第33章 . 交错时空 “还没睡”
“不过我临时得到消息, ”沈祁言换了话题,漫不经心地扯下湿透的发带扔到一边,嗓音疲乏道, “那天我可能没办法在燕城待到太晚,你要不要提前跟他们说一下?”
程以岁从热水里出来,慢吞吞地擦着身上,回了他一声“好”。
她知道沈祁言最近很忙很累, 不仅有康复训练, 还有为了新赛程的常规训练, 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你要是想休息, 不回来也行。”
“那不至于, 都答应叔叔了, 而且大过年的, 也省的你为相亲的事心烦。”沈祁言单手拽着背心边缘, 往上一扯整个脱下来, “那先挂了?我冲个澡就睡了。”
衣服摩擦听筒,发出急促而短暂的白噪音。
结合他说的话,程以岁随便发散了一下联想, 脸倏地红了,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一边快速穿衣服, 一边用更快的语速说:“那挂了吧。”
“晚安。”
奶白色雾气在强暖光照射下氤氲升腾,交错时空里, 沈祁言温柔的声音渗进每一颗细微的水珠,落在她赤/裸的肌肤上。
镜子前的水雾随着浴缸里的水流干而消散,把程以岁的红脸照得越来越清晰。
她真的服气。
沈祁言是真的,最擅长这种, 在自己还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把她撩得面红心跳。
程以岁挂了电话,红着对着洗手台上的手机啐了一句:“臭渣男!”
刚拧开酒店热水的沈祁言刚好在此时打了个喷嚏。
-
隔天,程以岁收拾了一下房间准备回家过年,她东西不多,本来想着不如就这样走了,结果跟隋知说起来的时候,隋知建议她还是别急着走,让她趁这段时间观察一下,确认那个变态不会再出现再说。
程以岁觉得隋知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谢徊平时也用不着这栋房子,她决定听隋知的,离开时只拿了自己的牙刷。
哦,还有大头和它的粮食。
今年因为程荣光生了一次病的缘故,家里格外热闹,远远近近的亲戚都带着祝福过来了。
程以岁回到家时,正赶上两拨亲戚一起来,一个是她认识的大伯,还一个她完全没有印象,还是赵嘉华介绍下叫了声三姨。
她家小,人一多比肩接踵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程以岁正好借着安顿大头的理由,回房间里清净。
她把大头的睡垫铺好,顺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
老旧小区的楼与楼之间离的很近,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隔壁楼里的小孩管他爸要压岁钱的哭喊声。
这里的人,用热闹的烟火气息,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一年。
两家亲戚碰到一起,家里地方就明显不够坐了,还好不是除夕夜,家附近的饭店能临时加个包厢。
离得不远,想到可能得喝酒,三家人就挤在两辆车里过去。
程以岁家这辆车是程荣光在开,赵嘉华坐在副驾,她跟三姨还有三姨家的女儿坐在后排。
车刚启动,完全不记得的三姨很自来熟地跟她聊天:“岁岁,听你妈说,你是在燕大学考古的?”
“其实是地质学。”程以岁说,不过她很快想到,这个专业对于大众来说有些陌生,于是补充道,“跟考古差不多一个意思。”
“哦。”听她补充完,三姨果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女儿,“你看,你表姐学的怎么那么有用?”
坐在副驾驶的赵嘉华扒着椅子回头:“雁子你可别这么说,专业不分贵贱,孩子自己的爱好最重要,学体育也好,以后孩子身体健康。”
听到“体育”两个字,程以岁的目光闪了一下,视线跨过坐在中间的三姨,看向陌生的小表妹,眨了眨眼:“你学体育的?”
小表妹正在专注地低头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反正没理她。
三姨见状拍了她一把:“马思雨,表姐问你话呢。”
“啊?”马思雨茫然抬头,在脑子里凭空回忆了一把,“哦,是学体育的。”
程以岁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毕竟小孩子认生的反应实属正常。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一下,笑自己现在的敏感,连体育两个字都要特别关注。
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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